第三十六章 三清道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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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城中曲径通幽的暗巷里,一位年轻的白衣道长半躬着身子,紧贴在墙壁上喘息,丝丝暗色的魔气从他的指尖涌出。 “不…你住嘴…我不能!”谢陵风面色苍白扭曲,身子不住的颤抖,崩溃一般的喃喃自语。 心神恍惚间,谢陵风半跪于地,猛得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他紧闭起双眼,胸中原本清明的灵气在被心魔浸染,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入魔,已经无法再拖了… “…今日就要找到师祖,彻底封印它。”谢陵风捱下口中的血腥气,晃晃悠悠的起身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出巷子。 深巷窄路,逆光幽阴,残瓦土罐更显苍凉穷困,西陵再繁华也少不了路边的饿死骨。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在出口处打量着路过之人,他们目光贪婪似那亡命之徒。 突然间,他们瞪着泛红的双眼,齐齐看向那个自巷中走来之人,白衣道袍,不染一尘,银丝雪发宛若仙人,只是这位仙人低垂着头,似乎受了伤,扶着墙脚步虚浮。 那乞儿眼中一亮,立刻直起身子伸出干枯脏污的手,想去抢他身后那柄不凡的宝剑,只是还未抓到他衣角,就见那道长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腥红似妖魔的眼睛… “…怪物!!”那几个乞儿立刻收了手,惊恐万状的大叫起来,身子哆哆嗦嗦的往后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巷口。 “…嗯?”谢陵风有些不明所以,他走到了一个灌满清水的土罐边,向里望去,只见澄水如镜,无波不兴,单单映着赤红如魔的双眸,俊逸的脸庞透着说不出妖异。 片刻后,谢陵风躬身微颤,喉咙中发出沙哑低沉的苦笑:“呵…我如今这样貌,确与妖魔无异了…” 尘土飞扬间,笑随风逝,万千凄苦寥落皆由心起… 自从醉烟阁离开后,云青崖便四下找寻那位白衣友人的身影,可跑遍了东西两市也没有找到,愁恼万分也只得独自回到上清峰,心想也许谢陵风早已先一步回来了。 青峰鸟啼涧,幽竹隐山观。云青崖翻过山门,一路来到大殿,此时正逢傍晚,不少弟子于殿前白石堂前修炼打坐。 一个颇为眼熟的素袍青年正站在一众弟子前巡视指导。司空尘见云青崖不掩身形急匆匆赶来,顿时一愣,惊讶欲开口道:“仙…” 云青崖立刻挥了挥手,说道:“司空道友,抱歉打扰,可否借一步说话?” “啊…自然可以。” 西海神使下凡乃是秘辛,虽是无需避不知情的外人,可这太虚观中也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突然来了个似神仙般好看的人物,自是引得一众弟子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哪位道友…以前可从未见过,怎生得如此俊美…”一些女弟子愣在原地竟连手头功法忘了。 “切,看起来和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似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身形结实的弟子露出鄙夷不屑之色,旁边的弟子碰了碰他的胳膊,说道:“卫师兄,你是不是嫉妒人家长得好看,讨姑娘喜欢?” “…滚犊子,我嫉妒那种小白脸做什么,更何况我心里只有汐婳仙子。” 待两人来到堂下僻静之处,司空尘开口道:“仙君为何如此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青崖开口应道:“道友可见过陵…你师祖?他回来了吗?” “临虚师祖?在下未曾见过,仙君不妨问问我师父?他正在大殿处理事物。”司空尘抬手指向对面巍峨庄严的云华殿。 “多谢!”云青崖连忙行礼谢过,又匆匆离去。司空尘见他走远,转身却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白裙倩影,素汐婳悄声立于一侧,柳眉微蹙,凤眸冰清漠然,注视着青衣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云华殿内,宋清御正坐于桌边手执檀木毛笔,似在勾画着什么。他见云青崖走来,俊朗端正的面庞露出温和的笑意:“师叔,你怎么来了,我正想寻你呢。” “啊?寻我做甚?”云青崖一愣,见他伸手递来一副地图,图上用墨圈着几处地点:“这是…?” “西陵的地图,图中标注的乃是凶兽曾作乱之所,我正想把它给你,师叔你在外也好调查,我实在无暇抽身离开太虚观。” “原来如此,小宋师侄有心了。”云青崖接过图,启唇轻笑道:“凶兽之事我托了朋友相助,已有了线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了。” 宋清御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说道:“如此真是太好了,如今还剩七日,我可真不知该如何了…” “…还有一事,师侄可见过你师尊?”云青崖收敛笑容,担忧道。 “…师尊?他来过,只是…”宋清御语气一顿,对上云青崖焦急的目光,于是又道:“他去后山拜会祖师爷了。” “…什么?” 宋清御见他面露疑惑,解释道:“上清峰的后山自古以来为门派禁地,不是因为有什么凶兽珍宝,而是因为里面隐居着一位道法高深的仙人祖师,那位老前辈喜静,不容外人打扰,传闻他是创立太虚观的三位道祖之一。” “其实我也未曾见过那位老仙人,而师尊他想必是回山认祖去了吧。”宋清御望着他紧抿的唇与凝重的神色,问道:“有什么不对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青崖闻言终是舒展了眉,笑道:“无事,只不过…我找了个麻烦,惹他生气了,本想去道歉…那我等他出来吧。” 宋清御微微一挑眉,安慰道:“这样啊,师叔不必担心,如果是你,师尊他定不会真正动气的。” “嗯?此话怎讲?”云青崖不解,但见他说道:“师叔可还记得当年我于昆仑修习武学之时,因为偷懒被师尊重罚一事吗?” “自然记得,不过提它做甚?” 宋清御哈哈一笑道:“当初还是师叔你帮我求饶,才免了处罚呢,当时我就在想,师尊这般冷漠严厉不近人情,定比昆山上的雪还不好接近呢,但是师叔你却能轻易触到这孤高的雪啊。” 云青崖微怔,且听他又道:“其实我如今才知,师尊身为九州大荒的剑尊,西海的神君,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他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师叔一人啊…” “…什么?我…”云青崖浑身大震,这番话太过沉重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才算不辜负了它… 宋清御见他神思恍惚,于是开口关切道:“师叔…?你没事吧?” “无事,多谢师侄,我先告辞了,我去偏院等他…”云青崖回神行礼,随后转身离开了云华殿,他的背影孤独怅然,难掩失魂落魄。 云华殿外殿外,树阴暗隅,白衣女子隐去了气息,素指泛白攥紧了手中丝帕,冰似琉璃般的眼眸染上殷红,原本清丽的面容露出阴冷的怨毒之色… 上清峰后山,有一凝寒泉,位于山涧尽头,溪流倾泻而下,汇聚成瀑,归于寒潭,清澈见底,偶见几尾池鱼跃游,相映成趣。 潭边有一枯木,扎根于顽石之间,石上坐着一位布衣老头,外表看起来不过古稀,但实际上在此修行已有千年之久。 他正抚着花白的胡须,对着那名半身浸在寒潭中的白衣人,吹胡子瞪眼怒斥道:“你这小子,心魔入体已久,几乎已化为半魔,竟还在苦撑,为何不早来找老夫。” 谢陵风于冰冷刺骨的池中紧咬牙关,他的道袍被水浸透贴于矫健精瘦的后背,肌肉随着喘息不断起伏,锋芒尽收,宛如负伤的孤鹰。 “…弟子常居昆仑,身负神君一职…无法往返尘世…更何况弟子不孝,竟为心魔所惑,辱没了太虚观的门庭…” “荒唐,既选择离开太虚,为何还管这劳什子门庭!”那老人一拍大腿,挑眉发怒,但转而又叹气道:“唉…你可知你师父云华就是因为由道生心魔,最后身死道消…” “这么多年了,当初立观之人,如今也只剩老夫一人,你既是云华最重视的大弟子,又是老夫的徒孙,那老夫自当助你。” 那布衣老者声音低沉,言语间尽是道不清的悲戚怅然,正如道法无常,生死亦无常。 “…多谢师祖。”谢陵风从潭中起身,回到岸上倾身半跪,拱手行礼。 那布衣老者摆了摆手,说道:“你这几日先于此地闭关修行吧,老夫会把压制心魔之法传授于你,但需记住,此法只能长久压制无法真正消除,倘若再次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修道者,若为心魔所控,则会丧失本心,走火入魔… 谢陵风霜色的衣袖透着丝丝凛人的寒意,他直起身,淡淡应道:“弟子谨记。”一滴水珠顺着他银白的发丝于额前滑落而下,消散于皑皑白雪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