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节目播出的那一天程湛忙得脱不开身，多重文件需要审核评分，再三掂量分数进了张文舟的办公室，八份文件展开，分数一目了然。 非诉讼律师张文舟眼疾手快关掉了节目页面，但忘了声音还在，一阵尴尬后装作若无其事，清清嗓子暂停了播放画面。 “你来的有点唐突啊，现在是午饭时间，我不算偷懒吧？”张文舟端正身子接过文件翻开，里面有实习生们第一案件的记录。 程湛没搭理问题，直接抽了一份分数较高的文件道：“任盈盈表现不错，文件公式都没有错，你看看吧。” 平日里看起来紧张兮兮的小姑娘真的让程湛大跌眼镜，也是八位实习生里天赋最高的一位，来自R大的博士和他年级相仿。 若要是评价任盈盈，那绝对是不容小视，非常有作为诉讼律师的潜能。因为在昨日的小会中就能体现，也是最先找到嫌疑人的人，眼观心细肯定是最合适的。 会议室内的白板写上条条案列，还有些小照片贴在上面，各种细微的细节都能一一放大。程湛因为被郜总连累没能去搜集证据，所以他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只能接着推测。 高高在上的郜总进入事务所就像是进自己的家，他们讨论着案情便推门而入，大摇大摆拉着椅子坐下，手拖着脸颊让实习生们继续。 一位程律的气场已经很可怕了，再来一位‘黑社会老大’让他们胆跳心惊，说话的语气都放慢放柔了，就怕委托人听不清楚。 程湛眉毛一挑，臀部还隐隐约约发疼，因为坐着的距离较远他耳朵听不清，特意坐到了白板旁边听着，“大声点，我耳朵不好使。” 现在的他已经能直视自己的小毛病了，他说完这句话实习生战战兢兢硬着头皮继续发言。 轮到任盈盈的时候周围明显一变，也是任盈盈带动了氛围，让会议室没那么紧张了。程湛点头，笔记本记录着实习们的发言，有无结巴等。 作为律师最忌讳的便是口齿不清，说话有障碍，因为这会影响上法院的水准进度。 “我调查设计部门发现有一位相对来说可疑的人，和我对话时候畏畏缩缩的，但是我问其他人都说这位工作人员本身就这样。”任盈盈贴上了一张工作证，红笔标注着问号。 照片里是带着黑框眼镜很是胆小的男人，面对镜头都闪躲眼神，看得出这个人生来就胆小怕事。如果一直是这种个性是不可能背叛公司，因为没有胆量。 杜竟……这名字好耳熟…… 他目光不由转向郜衍，只见郜衍指腹有规律敲击着桌面，声止冷冷一笑，抬手让任盈盈继续说。 “因为我们待在公司许久，程律和郜衍聚会的时候我又趁着他们下班去看一眼，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任盈盈从文件夹里掏出了一张黄色小纸条，字迹有些潦草凌乱。 若是这杜竟偷资料的话，那肯定他们发生过什么矛盾或者过节，回想郜衍的性格确实很容易得罪别人，有人铁了心要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程湛忍不住偷瞄了几眼郜衍，郜衍也在盯着他看，看来郜衍是知道什么情况的。 “他也许没什么经验，所以把偷的设计资料藏在抽屉夹层。委托人您看看这是不是您的设计图？”任盈盈没有说是怎么发现抽屉里有夹层的，竟然能找到就说明了心细。 郜衍扫了一眼点头。 实习生们的会议到下午两点，郜衍推着程湛回到了办公室强迫吃午饭，沉默良久才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 时过多年，程湛记忆不全面，恰好有意封闭高中的记忆，所以他只记得他们吵过很多次架。 “废弃教学楼，被我霸凌的人就是杜竟。”郜衍语气很平淡，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敢霸凌一次，就敢霸凌第二次。” 程湛很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换在以前肯定会一番劝，现在没有身份只能放任。他心像是没猫爪子挠了一下，又疼又痒的。 思绪回到现在，张文舟很欣赏这份完美的文档模板，触犯了什么法律都一一列出，有关嫌疑人的解释也清清楚楚。 这一份报告很适合上庭，很完美。 “不错。”张文舟点点头，转念一想又道：“你旧情人没给你送饭？” “……”程湛无视了旧情人这个问题，见张律师休息期间不舍得工作也只好作罢，收拾好文件转头就走。 张文舟办公电话响了，纠结了片刻才接听，听完内容缓缓喊着程湛别走，“你宝贝儿子发烧了，小允在挂号。” 程湛闻言先是一愣，再一遍询问情况便放下文件往医院里跑，搁在办公室的手机都来不及拿，迎风的是热潮夏日，是火焰苗头。 刺鼻难闻的药水味曼过嗅觉，恶心感下意识作呕，医院向来是他最反感的地方，也是最不想来的地方。 他进医院的次数用手指都数不完，十年间他已经是医院的常客，因为胃病进入医院。他找到了程煊戎后安抚着正在哭闹的儿子，心疼的拥在怀里。 他抱起程煊戎在大厅找了一圈苏允，“姐姐呢？”刚问完就看见苏允小跑了过来，手上拿着编号让他们等候。 程煊戎接近四十度的高烧，医生怒斥当家长的不称职，在烧下去孩子的脑子肯定就会烧坏，到时候就变成了痴儿。 程湛虚心应声，知晓是这几日工作忙碌疏忽他们，升起想请保姆的心，但看过很多报章说过保姆虐待孩子，他不放心。 买了退烧药缴了费，程湛发现自己还没有驾照，手机又没带出来，在医院门口苦冥半响有个人撑着伞替他们遮住强热的阳光。 抬眸看向挡住自己视线的人，表情莫变，那人直勾勾盯着程煊戎红彤彤的脸颊，手背贴上去一摸也惊到了。 他不知道郜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他撑伞：“你怎么在这里？” 程煊戎打了针很快就睡着了，苏允略有深意的眼神扫向他们，想乘凉怕打扰到爸爸和黑社会爸爸的谈情说爱。 “路过，你信吗？”郜衍的伞是黑色的，就如他周身传递的死亡信息一样致命，除了额头凸起的青筋还真看不出情绪：“我给你带午饭了，一起吃吧。” 程湛没有拒绝郜衍的好意，所以在郜衍的百般推搡下回到了程湛家里，饭菜凉了些只能重新加热，等待的过程中他为儿子换了一件衣服。 他就那么两个孩子，自然很宝贝。 他可不想苏意程林那么无情无义，眼里除了利益再无其他。 苏允壮着胆子围在郜衍身边观察，小眼睛忙碌转了转，小脸聪明看出郜衍有无数个问题：“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 郜衍转过头睨了一眼她，将加热的菜端到餐桌上，“你、那个小子还有我老婆的关系。” “……”苏允瘪了瘪嘴说道：“其实他是我表哥，煊戎是我侄子，亲生的那种。” 那一刻郜衍头顶上绿油油的一片狼藉消失，还算愉悦的心情笑了笑道：“你为什么喊他爸爸？”得亏程湛没有绿他，不然他非要打断那个女人的腿。 等等……那臭小子是亲生的？这十年来真的找到人结婚了？可是明明户口本写着未婚啊，他喵的到底是谁！ 郜衍脸上僵硬一愣，眼眸里的火焰逐渐濒临爆发，握着的汤匙折了一个度，可见力气有些大。 “他没告诉你吗？看来爸爸也不怎么信任你啊，真可怜。”苏允仗着自己年纪小，又仗着自己有程湛作为靠山不畏惧郜衍的怒气：“叫习惯了呗。” 那句不信任真的抵到他涌动的怒口了，好端端的汤匙就被掰断了，嘴角向下拉：“你他妈再说一遍？我好歹也是你半个爹，你敢顶嘴我就把你扔去Y国。” Y国是苏允长大的地方，如果不是爸爸一直想要回来，不然她才不想回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认识新环境，新朋友，真的很麻烦。 苏允闭上嘴巴比划了一下拉链锁上了，她伸出筷子想夹鱼时候被断掉的汤匙挡住了，那人冷冰冰道：“别逼我天天让你吃煎鱼。” “你怎么那么吝啬啊？我吃点鱼怎么了？”苏允不信邪想去夹鱼，和郜衍斗了个两三回放弃了，嘟囔道：“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和我一个刚十几岁的小姑娘斤斤计较。” 郜衍见到程湛来了就献殷勤把鱼端了过来，饭盛上了一碗，“来，你最爱的红烧鱼。” 程湛怀念郜衍的厨艺，准备开饭时候鱼已经剃了鱼骨，鱼肉加上鱼汤淋在饭上。 苏允不忍直视黑社会老大冒出粉红泡泡，心不死想去夹鱼时候又被抓到了，小孩子很容易就哭，她也不例外。 “爸爸，你看他欺负我！我一个刚发育的小姑娘要是因为他永远长不高怎么办？”苏允嘟着嘴抱怨道，筷子嚼了嚼饭。 在程湛淡淡的目光下，郜衍忍心割爱让出了鱼，他吃的差不多了便剩了一些给程煊戎醒来吃，以防小儿子肚子饿。 如果这一刻的温馨能永存，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