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所谓的既来之则安之最终没有头绪，谁也不知道暑期蔓延的寒冬哪个会先到来，唯有彼此成为地平线才能缓解内心的不安。 最深处如同凶猛野兽叫嚣着，血脉是迎着未知问题和未来，年少的青涩是坚定的信念。 程湛一身西装，伪装着成熟稳重，贤妻正为他打领结，脖子被勒的不是很舒服，喉结上下滚动，刚系好的领结歪了。 今天是程颢的结婚日，他万般无奈，特别不想参加，也不想看见他亲爸亲妈，但是信息传来必须去，不去他们会把郜衍送出国外，一辈子不能见面。 “阿衍，抱一个。”他本不是会撒娇的性格，不知道有种错觉认为这是最后一次的拥抱了，他展开双臂等待着郜衍的行动。 郜衍向来很依他的话，回抱了一会儿道：“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自己受伤，不然老子杀了人都会让他们偿命。” 那一瞬间的表情狰狞，语气几乎是咬牙切齿，但程湛看不见只能听见危险的威胁，他用力一吸郜衍身上淡淡的烟味，舍不得放开手。 他们没有说话，安静的相拥着对方。 来时的路有多遥远，未来的路亦是，太迷恋的眼神是最炽热缠绵的，他们缄默吻着对方，唇齿相依相偎，灼热鼻息是年少的欢喜。 “我会的。阿衍，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程湛嘴唇红肿，舔了舔破皮突如其来告白，眼皮一直在跳着，是灾。 郜衍无力的相拥不语，用行动表示了爱意，他不会把喜欢说出口，而更喜欢行动表明。 伴着彼此心跳声，他们在傍晚六点钟离开了屋子，送着西装少年去酒店，路上十指相扣、紧扣。 霞光堕入了山下，金黑色的天空微微划过一道白云痕迹。路过了Q大，校门口梧桐树叶飘落，树荫下的他们对视一笑，骗着自己不安的情绪。 酒店辉煌，他们笑着告别，程湛握着郜衍的手许久道：“晚上见，我的男朋友。” “嗯，晚上见，我会等你回来。”郜衍低头温柔一笑，有几分回到高二时光，那时候郜衍也会这样对他笑。 进入酒店，他的伪装如同刺猬竖起来，面无表情和所有人打着招呼，也见到了舅妈王媛媛，怀着抱着一岁多的女婴，呀呀作语。 舅妈看见了他有些担心问着他的情况，他怀揣着心事百般遮掩，冷着脸摇头，见到小表妹虚抬手勾了勾下巴。 接受了世俗的眼光就是艰难的路，他和他的男朋友肯定能勇敢的走下去，不让淼淼成为单亲家庭，让他的家有温度。 小侄女叫苏允，王媛媛和他谈天之时有离婚的想法，他当然赞同。推荐周桑的名片后不仅担心小侄女会被判给舅舅苏庆，他建议收集好证据后再告。 “我想离婚之后小允……”王媛媛有所顾虑苏允的去向，“我生小允的时候被查出了脑癌，趁着小允记不清我的时候……”她断断续续说不上完整的话。 脑癌基本没可能治好，王媛媛的想法固然是为了苏允，不想死后苏允随着苏庆，也不想苏允眼睁睁看着她死，她唯一的救助在于这位视一切如死物的少年身上，是希望。 程湛凝视着小侄女，小手已经能张开握着他的食指，苏允也是他的亲人。他卷着手指道：“我不会结婚，苏允也不会有人欺负。姥姥的遗产，我就算不工作也可以抚养苏允长大。” 言意之下苏允交托给他更合适，他皱了皱眉头发现一道身影向他走过来，视线看过去张了张嘴，最后紧紧将唇抿成一条黑线。 一袭宝蓝色西装，胸前别着一小朵鲜艳的红玫瑰，程颢发现自家弟弟长高了几分，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那一刻他看着自己弟弟的眼神有种疏离感，仿佛他们不认识一般。 程湛微微点头不语。 “舅母。”程颢指腹动了动，朝着比他小的舅母问好：“先进去吧，婚礼快开始了。” 一入场，灯光有些灰暗，他入桌在第一桌，见到苏意程林时候怔了怔，捏紧拳头无视了家长投来的目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依旧不语。 苏意与程林对视了眼，苏意的声音混入人群喧杂中，一字一字直入他心脏：“你分了没？我说过不分就让我们帮你。” “我也说过，不分。”程湛攥着高脚杯底，杯柱裂痕蔓延散开，咔嚓一下红酒撒在拳头中，渗透手心直裤子。 红酒就如索命厉鬼，历历在目的高二也无法逃脱，他那一刻觉得人生不如意，没有一刻是往自己方向去的，所有的大小事都要被人捏在手中，任人摆布。 苏意一扬手又想一巴掌呼在他脸上，他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擒着了那只手，用尽力气去对抗，冷声道：“你还要我赔上另一只耳朵对吗？” 程林没注意程湛的话，以为是反抗之类的，见程湛不尊敬苏意便想谴责，后知后觉回想程湛的话：“你说什么？” “打吧，往这里打才平均。”程湛指着左脸让他们打，还特意将头靠近了一些，在外人眼里以为他们是母子情意：“你们根本不在乎我，他的妈妈会把我从未得到的爱给我，你们呢？利益？名声？那把我生出来是为了什么？” 要是不爱他，就别把他生出来！他为什么要长在冷漠的家庭里，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没有一点人情味，更没有童年！ 他恨，他很讨厌。 一直以来除了祁北夏季杨就只有他一个人，再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还要让他变成孤零零。 他不甘愿，不甘心。 苏意向来口齿伶俐，但面对程湛的质问一瞬间也说不出什么，哑然片刻严声道：“不爱你的话我会每个月给你钱？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你却在养别人？你当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钱，我会还你们。”程湛很累，他用着白色餐纸擦拭红酒，心里的创伤永远无法愈合，始终千疮百孔：“所以放过我，好吗？” 苏意见说不通便不再说话。 婚礼造成进行，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新郎新娘入场之时接受众人祝福，程湛明锐察觉二人并不是相爱，有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到最后会形影陌路。 到后来他才知道程颢的妻子是父母安排相亲的，看来程颢也一直跟着父母铺垫的路，没有任何私人空间。 两兄弟，一样的命。 他晚宴吃得很少，他挑食的毛病被人惯得越来越大，尝了一口不尽人意就不吃了，倒是怀念家里人做的饭菜了。 他喊了声嫂子，嫂子满身都是大家闺秀知识分子的味道，也难怪父母会喜欢。如果没有遇见郜衍，他的人生也会那么被安排吧。 该娶什么人，生几个孩子，孩子教育问题都不是他来决定的。这就像是人生木偶，全程被人操控着，毫无人性，没有活着的意义。 那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有人刻意灌醉他，他的酒量不好，一杯烈酒就足以灌倒。记不清是谁递给他一杯洋酒，喝了一口才发现很烈，已经微醺了。 再后来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他泛红的脸颊已经不清醒，摸着裤子寻找手机，忘了手机在口袋里。 摸到手机准备接听的时候，手机掉在了地上，颈后一疼陷入了昏迷。 待他醒来后已经异国他乡。 另一边待在家中的郜衍不断拨打着程湛的手机，一直都是忙音无人接听，他点开蓝色软件看定位尚在酒店。 郜衍无声骂了句脏话，随手拿了件外套就去酒店抓人，无论怎么都要把程湛带回家，他不安的预感很强烈。 如果那群人把程湛怎么样了，他一定要把那群人千刀万剐，下地狱。 “程湛，你最好保佑你平安无事。”郜衍奔跑在街道中，一片落叶飘到了头顶，又随风飘扬，“他妈的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肺活量很好，奔跑到了酒店也不带喘的。 晚上十一点多，宴会已经散了，许多人已经准备回家，他左顾右盼都等不到程湛的影子。 他随便拉了个人问：“你看见程湛了吗？你他妈看到程湛了吗？” 那个人被吓得不轻，一愣颤颤道：“程、程湛是谁……” “操！程湛、程湛大概到我这边。”郜衍比划了一下程湛的身高，继续描述：“他很瘦，今天穿着宝蓝色西装……不对，他是程颢的弟弟，你看到他了吗？” “他啊……好像喝醉了，被他爸妈接走了。” 麻蛋，该死的苏意程林！我操你大爷到底把程湛带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手机不带去！烦死了，程湛到底去了哪里？ 他闯进了宴会厅寻找，最后只找到程湛留下的手机，页面是通话记录，手机裂痕碎了。 世界崩塌了，他又要失去程湛了，鬼知道苏意会把程湛带到哪儿，这毫无头绪的情绪使他想找人掐断脖子，他可以确定不是程湛主动放弃的。 因为程湛根本离不开他。 那一夜，郜衍彻底失眠，借酒消愁。 那一夜，程湛离开华夏，整夜熟睡。 他们再一次分开，而这一次是没有告别，也没人提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