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月将尽
“你还记得……郎子平嘛?” 男子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迷蒙中回荡,单哉猛地坐起身,看到的却是一间陌生而简陋的平房。 他人的呼吸声在身旁起落,单哉愣了一下,发现祝雪麟此刻就躺在自己的身侧,和自己挤在着同一张床榻,盖着同一条被——这好像不是被子,而是祝雪麟的粗布红袍。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单哉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并未等来某位“敬业”的小姑娘来替他解答。 于是单哉狠狠锤了一下系统的小窗,搞得系统面板都晃了三晃,这才把某个委屈巴巴的小丫头敲了出来: 【您醒啦?您又失身了,而且是两次。】 “……”没想到丫头上来就是这么直白的概括,单哉愣了足足有七秒才搞清楚她的意思,“什么叫‘又’,‘而且是两次’?” 耀澄本以单哉昏迷时一系列的桃色经历会让她难以启齿,但意外的,她描述起来格外的顺利,甚至还在祝雪麟的“美救英雄”上着色不少,顺利将笨手笨脚少年郎描述成了伟岸的“1”。 当然,耀澄的润色再优秀,也敌不过单哉可怕的直男概括: “所以我被那个不像李业基的李业基迷奸之后,还被这小子给洗了屁眼。” 【好粗俗啊。】耀澄对单哉直截了当的语言表达了抗议,她更喜欢自己的润色版本。 “但是不对啊。”单哉皱起眉头,“你不是能帮我快速清理身子和衣服的嘛?你干嘛去了?” 【这不气氛刚好不好打搅嘛……】耀澄娇羞地嘿嘿笑道,【主要是、您知道的,我不想打扰您的私生活……所以大部分时候都去休眠了……】 “你还好意思说?还好那个‘假业基’图的只是我的身子,要是我被害命了,你个实习生担得起吗?” 【您真有生命危险时系统是应急措施的,请不要担心。以及,严格来说,您已经死了,不存在再死一次的说法。】 见耀澄的脸皮越磨越厚,单哉不禁感叹丫头这恐怖的学习能力——基本上是把他身上的缺点都拿过去了。 单哉看了眼身边熟睡的青年,无奈叹了口气,捏了捏那张精致的小脸,悄然离开了床榻。 【话说您就不能再纠结点吗?您失身了哎。】 “是我生前的男女关系还不够混乱吗?竟然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单哉离开药房,嗅见溢满清香的院子,稍微愣了一下。 这个院子很小,也就十平米多一些的大小,但里头有井有炉,还摆了休息用的石凳石椅,看不懂的草药种在墙边,井井有条,赏心悦目,足以看出院子的主人对此处的照料之上心。 他笑叹一声,扶着石凳坐了下来,随手从商城里掏了包烟,自穿越后第一次叼起了烟卷: “江湖混迹之后,倒是需要这样一个地方隐居啊……。” 单哉说着嗤笑了一声,低头点了烟,让缭绕的云雾遮住了面孔。 他在姥姥去世的第二天就学会了抽烟,好在学得早,戒得也早,熬过压力最大的日子后,就因为肺病彻底戒掉了,只是偶尔会像这样,蘸着月光嘬两口,权当是解腻了。 “……郎子平。” 单哉念叨着这个名字,脑中却怎么都没有相关的记忆,只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子,告诉他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于过,只是无关紧要,便忘了。 但是,直觉告诉单哉,那不只是一个影子,更多模糊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涌动,像是一片灰色无尽的大海,记忆浮在天上,但更多的却沉在海底,他站在纯黑的沙滩上,看到巨物的影子,却不可言说。 “单哉啊单哉,你到底忘了什么呢……” 男人手肘抵在石桌上,叼着烟微微皱眉,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把他分为阴阳两半,将那些线条描得柔和而深邃,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被灌注心血,雕出了那一点纷乱的心绪。 祝雪麟着急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男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褪去了往日的桀骜和狂气,沉默得令人心碎。 “单大哥……?”祝雪麟按下心中的那点羞涩,担忧地上前,却被单哉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不早了,睡觉去。明天还要打擂,你也不嫌累。” “我……我只是有些担心……”祝雪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单哉对于先前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印象,如果有,自己或许还能上去陪伴一二,如果没有……自己又是否应该告诉他事实? 单哉看着祝雪麟犹犹豫豫的样子,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缓缓吐了一口白气,随手将烟摁灭在了石凳上。 “收起那副表情,我还用不着一个小屁孩来担心。” “唔。”祝雪麟垂下了脑袋,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单哉说的没错,他确实没那个信心……也没那个资格。 “小崽子,你要真的担心我,明天就拿个魁首回来让我开心一下。” 单哉说罢,朝祝雪麟勾了勾手,祝雪麟乖巧地挨过去,却突然感到脑袋一沉,整个人被夹在了单哉的臂弯之下,跟狗子似的被挼了两把。 “去睡吧,晚安。”单哉说罢,低头亲了一下祝雪麟的头发,随后点开道具面板,如风一般消失在了原位,留下祝雪麟抱着脑袋站在那,脸色爆红。 单、单大哥刚才亲他了……明明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但比深吻还要让他心悸…… “唔……”祝雪麟捂住了下体,慌乱万分又颜面无存。 呜……又、又有反应了……! 单哉刚踏进房间,便感到一阵“暖风”拍在了脸上。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单哉边说边脱下身上的外套,打量慕思柳的眼神跟看傻子差不多。 慕思柳尴尬地咳了一声,收回手掌,垂下眼眸,耳根微红:“没什么,就试试祝雪麟教的掌法……” 单哉眯着眼看了会慕思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小子似乎变得更好看了些。具体怎么个好看法嘛,单哉也说不出来,硬要说的话,就像白雪地上开了一朵梅,整个人变“粉嫩”了些,让单哉嗅到了一股“春天来了”的气息。 “原来真的有学啊,我还以为你平常尽偷闲去了。”单哉把外套扔到了床上,一如往常地躺了上去,“所以不睡觉在干嘛,等我回来?” “……你就当是这么回事吧。”慕思柳垂下眼眸,从善如流地躺在了单哉的身边,朝单哉挨了过来。 单哉眉头微挑,没有拒绝,甚至伸出手臂搂过慕思柳的柳腰,让人枕在了自己的肩膀。 【哇,认真的?你才刚从祝雪麟那边回来哎?大渣男。】 “你以为我上辈子情人有过多少?我很花的。” 单哉在心里回应了一嘴,面上则玩味地看着慕思柳。二人此刻脑袋贴着脑袋,这让单哉清楚地嗅到慕思柳身上的清香。 按照慕思柳的说法,这是栀子花的抹香,气味相对较淡,却十分持久,足够取悦大部分的客人,他自己也喜欢,心情好时便会抹一点在脖子上。 单哉低头在慕思柳的耳侧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意料之中地把人闹了个脸红,随后咬上慕思柳的耳朵,用磁性的嗓音耳语道: “有人来找过你?” “……!”慕思柳被这声音挠得浑身一个激灵,心跳都提了速,好在他深知单哉的本性,很快就放松下来,对于单哉的调戏不甚满意,“这事与你没有关系……” “谁会大半夜的来找你,让你这么紧张,连我都能认错,嗯?” 慕思柳心虚地把头别到一边,岔开话题道: “你吃醋了。” “你可太看得起自己了。” 单哉低笑一声,竟没再追问,而是侧身抱住慕思柳,将人搂进了怀里, “行了,我知道,我们家小柳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咱不问了,睡觉。” 我们家…… 慕思柳被这话哄得心满意足,嘴角都挂了笑。他摸上单哉的宽背,享受着他的体温,忍不住唤了一声: “娘子……” “谁是你娘子了就瞎叫唤?”单哉打了个哈欠,明明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却已经想要合眼了,“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 “那你也是我的娘子。”慕思柳的声音很轻,并未把单哉的话放在心上,“谁让你先招惹我的……” “好好好,随你想去……” 窗外的月色就要暗去,单哉又一次产生了那种感觉,朦朦胧胧,似是入梦,却无法令人舒心。 “单哉……” “嗯?” “好梦。” “嗯……晚安,小兔崽子。” 陵城的另一边,私人宅院内,身披华袍的男子倚着被雨云遮住的明月,举起金樽,朝自己的影子敬了一杯。 “陛下。”布衣的侍女朝男人恭敬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在外别这么叫我。”男子缓慢地品味口中的浊酒,像是在享受珍馐。 侍女闻之,身形一颤,不习惯地改口道:“……郎、郎老爷。” 男子没去管心慌的侍女,他慵懒地打了个酒嗝,许久才喃喃道:“这酒,他会喜欢……” 他说着,又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乌云已经盖住了明月,但那明亮的银光还是会溢出一些,给世界描上一层浅淡的轮廓。 “多少把握?” “九成,剩余的一成得看那小公子的本事。” “嗯……”男子又沉静了半晌,等得侍女十分焦急, “有他在,降到一成吧。” “什么?”侍女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主家会比他们还没信心,“一成?这……会不会妄自菲薄了些?” “无妨。”男子哂笑一声,“反正结局是注定的……” 男子说罢,突然一拍桌子,酒坛应声而起,又被男子接住,坛身倾斜,那晶亮的酒液便灌入了他的喉中。 待酒液倒尽,男子的脸颊爬了醉红,深邃的眼中也难得染了笑意。 “就当是……提前庆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