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下饭好戏
慕思柳是从未习过“武”的。 这里的“武”是狭义,是指那些刀枪棍棒拳之类的外功。 这并不是说,慕思柳就没有自保能力,他有内力,便能护身,再有,他几乎从不离手的笛子便是他的武器。 自打他修习之后,对内力的使用几乎是浑然天成。他没用多少时间便掌握了用玉笛传输内力的方法,可以用几个音符便让常人遭受内伤。 当然,这并不能改变眼下糟糕透顶的现实:他没有基础功。 注意,哪怕“一丁点”都没有! “单大哥可真是给了项艰巨的任务……” 祝雪麟想着,看向一边“梳妆打扮过”的慕思柳,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外功理所当然地应当从“扎马步”和“跑圈”练起,但……阿柳公子似乎完全没有配合他的打算…… “祝帮主从方才起便盯着阿柳,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嗯……”祝雪麟发现自己在街头巷尾混迹多年,不说彬彬有礼,起码也是油嘴滑舌。平日勾栏内的小姐姐们都被他一张嘴哄得开心,但男妓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相同的方法去应对。 “我只是看阿柳公子今日的打扮素雅好看,忍不住看呆了而已……”祝雪麟刚说完,便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来一巴掌,因为他看到,慕思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祝帮主谬赞。不过眼下比起阿柳的仪容仪态,还是练功更为重要一些?”慕思柳的话语很客气,但祝雪麟不知为何,总觉得慕思柳的话里带了些凉,搞得他没一刻是舒服的。 难道他做了什么,惹阿柳公子生气了不成? 另一边,慕思柳看似平静,心里却刮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他还是太高看自己对祝雪麟的恨意了。此刻的他别说放下怨念和人好好相处,就连职业微笑都做不到,更离谱的是,他那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内力竟然又在经脉内胡乱蹿了起来,邪火攻心,隐隐又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或者干脆就走火入魔算了,这样他就能抛开理智,好好揍祝雪麟一顿——当然,最后是谁揍谁还不好说。 总之,他现在被自己的内功搞得很不痛快,别说练功,没失控就不错了。 于是乎,在这探花楼后院的空地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副景象: 两个容貌堪称极品的男子面对面地坐在石凳上,一个安然泡茶,一个微笑攀谈,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什么至交好友,正搁那享受着午后时光,哪里能看到半点“习武”的影子? 时间便在这磨人的尴尬中艰难前行,直到那夕阳西下,月上柳梢,二人“习武”的课程也不见丝毫进展。 眼看到了阿柳的“上工时间”,祝雪麟心中是止不住地忐忑。今日一天聊下来,二人的关系不能说是稍有改善,只能说是毫无进展,慕思柳这家伙就像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任由祝雪麟如何发动攻势,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叫祝雪麟倍感挫败,令好脾气的青年到后来也忍不住暗自腹诽,暗骂慕思柳的不配合。 打破这一尴尬氛围的,是一阵男女混合的笑声。二人寻声看去,发现是两个身着华袍的年轻男子,他们各自左拥右抱,后头还跟着几位侍女,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又到了晚上,探花楼最热闹的时候。慕思柳见时间差不多,便恭敬起身想要送客。祝雪麟见状,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只是单大哥给的任务还没完成,叫他不得不留下一句折磨人的“明日再会”。 然而,总有些人想要打扰他们的晚饭时间。 “哎,老四,你看那!” 方才大笑的男子注意到了慕思柳与祝雪麟,一时间竟连眼珠子都移不开了。他赶忙捅了捅身旁的朋友,与他共同一饱眼福。 “这……这探花楼竟还有这样的极品?!”老四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我怎从未听说过?” “回二位少爷,那是楼里男妓,名叫阿柳,他客人不多,平日很少露面。”温婉的妓女低声下气地回应道,“至于他旁边这位……额……些许是新来的吧。” 女子说罢,朝身旁的姐妹投去疑惑的目光,但她们解释皆是摇头,表示不知。 “男人啊……”老四砸了咂嘴,看向友人,道,“二哥,要不要尝尝鲜?” 被唤作二哥的男子远远打量了一番祝雪麟,到底是点了点头:“长成这样的,别说是男人,就算是猴子我也认了。” “但是少爷,阿柳他是……” “哎,不就是贵一点嘛?稀罕货,多花点钱也值得。” 二人说罢,不耐烦地从掏出一袋银子扔给了众女,各自整了整衣服,朝二位美男迎了上去。 “要我说,那俩小子才是标准的炮灰。” 【您说的在理,所以咱们能不能先把眼下的问题给解决了?】 探花楼上,单哉捧着老谭做的阳春面,俯身靠在护栏上,低头爽利地嘬着面条,吸溜的声音格外刺耳。而在他的身后,陶万海正背着手打量他,似乎想从这个黑衣男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你便是思柳口中的‘采花贼’?” “‘采花贼’?那小子这么跟你说的啊……”单哉挑了挑眉头,目光并没有从楼下的那出好戏上移开——慕思柳此刻正挡在祝雪麟跟前,似乎是想用言语把人劝走,但很显然,他失败了,还被那俩男的动手动脚,小白脸都黑成碳了,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单哉最喜欢看刺头小子吃瘪的戏码了。 见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陶万海朝暗中做了个手势,便看见几个黑衣人无声中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若不是采花贼,难道还是‘行者’?”陶万海说着,让抬起左手,那些黑衣人便掏出了弩箭,锋利的箭矢直指单哉,准备取走他的性命。 “别急嘛,我既然愿意让你看到我,肯定是有事情跟你商量。”单哉说着,用牙叼住筷子,从裤兜里拿出一本蓝皮本子,头也不回地往后扔去,并被黑衣人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楼下,祝雪麟似乎是被惹恼了,抬掌想要对那两个流氓出手,但慕思柳却出手拦住了他,从容躲避咸猪手的同时,从宽袖里抽出一只青色的玉笛。 “丫头,耳塞。” 【您就不能理一下陶万海嘛?好歹也是重要配角,就这样被您无视也太可怜了。】耀澄吐槽归吐槽,还是乖乖替单哉从商城兑换来了耳塞,并替这个腾不出手的大忙人戴了上去。 “我也没无视他啊,这不把账本给他了嘛……哎,小柳子出手了。” 单哉刚回答完,就看见慕思柳玉笛横于口前,奏出一段曲调,惹得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陶万海也听到了笛声,但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手中的账本上,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他阻止了想去救援慕思柳的黑衣人,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吃面男人,恨不得从他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陶万海张口说了什么,只是单哉此刻戴着系统特质的耳塞,自然是什么都听不到。当然,他知道那人的意思,无非就是:“这本账簿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你可能不记得了,前些日子在你家被狗咬了腿的那个老乞丐,他现在在我手下干活。我看不惯手下人受委屈,就想去教训教训你家的狗,然后就‘不小心’翻到了这个宝贝。” 慕思柳没有见到黑衣护卫,眉头微皱,而那两个流氓也不知道慕思柳为何要搞这一出,权当是美人的才艺表演,心里更是痒痒,动作也变得愈发猴急和蛮狠了。 面对二人的贼手,祝雪麟还好说,他身板小小,却无比灵活,若不是他有心揍二人一顿,这两人怕是连他的衣服都沾不着。而慕思柳则狼狈一些,他一心想着“不能节外生枝”,一边好言好语的劝阻,一边还要安抚祝雪麟的敌意,算是两头狼狈。 【宿主,这两人根本就是水与火,猫和狗,没法处一块儿的。】 “是吗?”单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喝了口咸味的面汤,在心中回应道,“这两人不对付,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是一种人。真把他俩逼急了,可比谁都默契。” 【我不信。】 “那你就看着。” 单哉刚回应完耀澄,便感到有什么从四面八方撞上了身子,那是黑衣人的弩箭,陶万海沉不住气了。 “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看戏。”单哉嘬完最后一口面条,喝下最后一口汤,总算是转过身,眼底藏着令人胆寒的危险,“更讨厌别人打扰我吃饭。” 单哉话语未落,便把瓷碗砸在了朝他袭来的黑衣人的脑袋上,并将人随手拎起,作为沙包砸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陶万海,我说过了,我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你瞧见。”单哉理从容不迫地理了理头发,轻蔑地瞥了一眼中年男人,声音不大,但只有是个人都能听出威胁的意味,“把账本还你,是因为我目前还不打算动你。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别让我看到你挡了咱们的路,不然你在我手里的死法可比‘行者’花得多。” 单哉说罢便消失在了原地,而另一边,纠缠慕思柳的老四正开心着,美人的香气都入了鼻,但他连人都没抱到,突然感觉衣领一紧,整个人就被甩飞了出去。 “本来是想看你俩小子能整出啥幺蛾子,但现在好心情都被人破坏了,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 单哉跟无事发生一般站在那,双手插在裤兜,高抬着下巴,不爽地睥睨着眼前的两个小鬼,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沉声道, “就让我来验收一下,你们今天‘练功’的成果。” “来吧,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用何种手段——打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