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另一只眼
凌负远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那就是今天他的课竟然座无虚席,同学们热情高涨,竟然没一个打瞌睡。下课了布置作业的时候他顺便问了下课代表才知道真相。 他还以为这些人是开窍了呢,结果竟然是因为学校帖子上拍了一张他前天去海边的一张照片,最重要的是那个照片他是半裸着的,外头就披了件郁垣的外套,于是知名度瞬间打响。他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碰到认识的教授还会被调侃一番。 于是帖子上就有了这样一幕。 人不好色好什么: 外套半遮半掩什么意思?有本事脱了! 生命天书回复人不好色好什么:别让我查到你是哪个系的。 杨国福脆皮肠不好吃:众所周知,生命天书是咱们凌教授本人。 他刷了会儿帖子,脸色诡异地退了出去。在办公室待到中午,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犹豫半晌,照着名片的号码打了过去。 那头的助理帮他把电话转交给郁朴,郁朴很明显地笑了一下,“凌教授有事吗?” 他不想再迂回了,直接道:“郁董,见一面吧。” 中午十二点半,他在约好的咖啡厅等了大约五分钟,门口的路边才驶来一辆迈巴赫。 玻璃墙被中午的强光照得一阵模糊,咖啡厅里很安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郁董,很抱歉占用了您宝贵的时间。” 他正斟酌着如何开口,郁朴直接摆摆手说道:“客套话不必再说了,凌教授是在和我儿子谈恋爱对吗?” “…对。”他甚至不敢直视对面的目光。 郁朴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感觉心中的那点劲也快要泄了。郁朴叹了口气,说:“凌教授在这个年纪能当上a大的终生教授,并在这个领域有所成就,郁某很佩服。” 凌负远愕然地看了郁朴一眼,摸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同时心中又有了些希望。 可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臆想, “我个人认为,凌教授配得上更好的。” 他笑了一下,“郁董不用说这么委婉,我明白。” 郁朴微笑着摇头,“字面意思,郁垣配不上你。” “…他很乖,他很优秀,他是我见过对自己人生规划最为清晰的年轻人。”他低着眼帘低声道。 郁朴看了眼窗外,意味不明道:“我想你有必要认识一下他的真实模样。” 不等他有所反应,郁朴便接着说:“那个复式公寓的监控被他亲手砸坏,因为有次我派人去接他参加酒会,他以为我监视他。” “十五岁的时候差点把一个同学打死,为此费了我不少功夫。” “我接郁昆的妈妈回家的时候,他直接离家出走了两个月,并把我的车砸坏了两台。” “还想知道吗?这真的是你说的很乖,很优秀?” 他脸色苍白,颤抖着唇打断道,“够了…” “有墨酒店的火灾,你被困的那次,记得吗?”郁朴笑了下,言尽于此。 “他表面什么也没说,其实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打赌吗?” “够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咖啡厅瞬间变得更加安静了,人类总是喜欢以更剧烈的东西覆盖不愿接受的事物,他不敢置信地交握着双手,一滴冷汗滴落在他的手上。 “不要试图用他的疾病说服你,抑郁症是摧毁自己的,他只是本性恶劣。” 郁朴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本该在学校排练的郁垣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看到他们的位置后慢慢地向这里靠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看着少年冷漠的眼神,感觉心脏坠下了无底深渊。 郁垣一把把他拉进怀里,冷漠地看着郁朴警告道:“你以为你是谁。” 不等郁朴回答,郁垣就像根本不关心一般带着他离开了咖啡厅,不顾他的挣扎与不愿。 离开咖啡厅的庇护,刺眼的光线直接照进他的眼睛里,他像提线木偶一般被郁垣拉着走,眼眶酸涩得厉害。 如果说郁朴之前说的有可能是造假,那为什么郁垣会知道他们在这里? 他被推进了一辆保时捷suv里,郁垣低声对司机说了什么他没听清,然后便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偏过头努力忽视边上的人,想自己默默好好梳理一会儿。郁垣却偏要破坏此刻暂时的宁静,一只手掰正他的脸,让两人目光交接。 目光的交会,他看到少年眼里隐藏着的戾气,偏偏嘴角还要挂着一抹浅笑,怪异又可怖。所以到底是郁垣懒得装了,还是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他被更耀眼的方面吸引了注意。 像一只战地上的罂粟花,周围在如摧枯拉朽般疯狂地颓靡,而它却要红艳媚丽。让人上瘾,殊不知有多可怕。 他感受到少年的指腹轻柔地抚过他的眼角。少年的声音低了几个度,眼神深沉道:“叔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见他?” “难道你不该和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吗?”他强忍着怒意道。 郁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收回手不作答。 “你!…”他被少年的笑刺到了,几乎受不住心中的胀痛感,“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你是我认识的郁垣吗?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拜托啊,只要说一句没有,他都可以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 “他和你说了吗?那好,我承认了。”郁垣表情淡漠,“不过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有因必有果。” 哈,好一个有因必有果。 凌负远几乎要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忍不住哽咽:“那我呢…” “什么?” “那我呢!”他一字一顿道,“我就活该被你烧死吗!?” 到处都是可燃物的大厅,一把火把他困在那里,这是什么报应? 郁垣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那样淡定,倒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一般。郁垣想了想,说:“我针对的是他们,你知道那里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吗?他们干的都是我最瞧不起的那类。” 他不敢置信真的有人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就算他们是杀人犯也轮不到你来决定他们的生死,他们犯了什么错啊?吸毒喝酒只能说明自己的堕弱,自有警察来教育他们!” “我可没想过杀人。”郁垣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在做事之前会考虑好各个方面,所以伤到你这件事的概率为零。” 他毫不怀疑郁垣说没想过杀人绝对不是因为道德因素。他无力地闭了会儿眼睛,轻声说:“你敢保证没有意外吗,不止我一个人的命是命,他们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郁垣对这句话没有回答的欲望,反而逼问他:“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结交他们?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交易的代价是什么吗?你为了你的研究甘心给别人赔笑,也不愿意和我开口?” “我什么时候要结交他们了?!”他完全听不懂郁垣在说什么,“我只是走错了而已,你想太多了。” 空气凝结了般沉重,良久,他听到郁垣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划拉了一下,念道:“来的都是圈内有名的少爷小姐们,借此机会飞黄腾达?” “想飞黄腾达,巴结我不是更快一点?” 他没功夫去注意郁垣的挖苦,自那句话响起后他就感觉全身冷得不像话,如同置身于寒冬腊月的厚雪之下,又冷又无法呼吸。 这是他和孟婷的聊天记录。 他一把夺过少年的手机,发现黑色背景的程序内码着显眼的白色字体,一条条他都再熟悉不过,每一个字都是他亲手打的。他感觉眼前一花,再也看不下去了,用力把郁垣的手机往地上一摔。但车子铺了厚厚的地毯,手机除了发出一声闷响便再也没有别的事了。 “你监视我…” 他双眼无神地哑声喃喃了一句,根本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