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如何放下

    从这次案件来看，两个死者的布局颇有“棋圣”的特点，故布疑阵，声东击西，如果接着查，很可能会再次出现“查无此人”的死局，如果这次蝴蝶谷案件是“棋圣”主导，他必须找出哪个是诱饵，哪个才是主线。

    而目前已知的在华国的另一个“蝶蛹”是代号“佛”的人，此人也极擅长故布疑阵，有所不同的是，“佛”更擅长煽动舆论，在他推动的犯罪中，嫌疑人往往会在事件爆发后莫名其妙死亡。他需要在舆论没有成型之前打破它，才能阻止后续的损失。

    张意与这具死尸之间是什么关系？现在还在通缉的那个嫌疑人与二者又有什么关系？这都是缺少关键链条的核心问题。

    “唐先生，这边有新的发现！”一名痕检人员忽然喊起来，“沙发下面有个手机”。两三个人围过来把沙发小心翼翼的抬起来，露出了一部银色的手机，屏幕已经破碎，从款式看，价格还挺高。唐聿走过去仔细观察一阵：“能修复，先带回去”。

    柳晓月走了过来，“唐神，尸体这边我们先带走了”，唐聿看一眼被装进尸袋的尸体“死者的死亡时间跟古寺那个案件不会相差很久，致命伤可能来自于前胸，找他胃里的东西，对这个案件的尸检痕检全程保密，尤其是手机”

    “好的，唐神”柳晓月比出“OK”的手势，指挥着人搬运尸体离开。

    排查完现场已经是傍晚，房东在回答完黎方舟的询问后离开，方浅又被黎方舟使唤着带张跃潭去安顿，特殊行动组员们一顿忙上忙下，等唐聿把痕检各项材料整理完毕，揉着肩走出办公楼时，西斜的太阳已经把霓光铺满了每一片云彩。黎方舟站在肆意泼洒的金色余晖下，冲他笑起来：

    “辛苦啦，大侦探”

    几年前，黎方舟也是站在这样的天色里等他下课，把他骗进他的温柔里，然后转头把他留在伦敦的阴雨连绵中，一去不回。

    唐聿一脸不情愿：“什么侦探，研究所里一个打工的”

    黎方舟假装没看到唐聿眼里的回避“饿了没？赏脸一起去吃个饭？”

    “不饿”唐聿果断拒绝，向外面走去

    办公楼对面的早点铺子到了晚上换上牌子，摇身一变成了烧烤摊，摆在街边的烤架上滋啦冒着油烟，老板喜气洋洋准备着新鲜的烤串、五花肉、海鲜和各类加工好的素菜，等着夜色中第一拨客人的光临。特殊行动组的办公楼位于陵城的郊区，相比于城市中心的繁华热闹，郊区有着难得的清净。

    黎方舟虽然被唐聿拒绝了，却一点也不气馁，也不急，在唐聿身边，和他一起走着。

    “我到了”唐聿看向黎方舟

    “？”黎方舟满脸问号，他们现在站的地方离办公楼不超过两百米。

    “诺”唐聿似笑非笑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黎方舟看门牌

    “特殊行动组职工宿舍？！”黎方舟不可思议地看向唐聿“你没去陵城酒店？！”

    “我为什么要去？”

    “不是……咱们之前不是商量过这事儿吗？”

    “商量什么？你只问我，我没说同意，你就‘忙’得不见踪影了”

    黎方舟有苦说不出“这不是你岔开的话题？上来就问我为什么分手？”

    “我不该问吗？”唐聿眼睛红了一圈，“是我不该问吗？”

    “祖宗，算我求你，这事儿我真是迫不得已”黎方舟又开始头疼，他觉得自己偏头疼迟早要被唐聿逼出来

    “那好”唐聿吸了一口气，“不说这件事，我问你别的”

    “什么？”黎方舟觉得非常不妙

    “我来这里那么多天，你都不问问我住哪吗？”

    黎方舟一把抓向自己的头发“我这不是忙吗？更何况……”

    唐聿看着黎方舟，眼神像是凝望着虚空，黎方舟刚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没什么，我错了。”

    只隔着一条街的烧烤摊大娘听不下去了，用她中气十足的嗓门冲两人喊道：“小两口吵架回家吵，要不然就到大娘这儿吹瓶酒，消消气！”在烧烤摊撸串的人们哄笑起来，纷纷借着酒劲起哄。

    唐聿耳朵又红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黎方舟正愁没人打岔，不顾唐聿反抗，把他拉到烧烤摊前的桌子边坐下来，当即跟大娘要了个大套餐外加一扎啤酒。唐聿平时极少吃餐馆，路边摊更是从没有吃过，这时候坐在一堆热情的男男女女之间，熏着浓郁的烤串味，显得格格不入。

    黎方舟正是知道唐聿脸皮薄这一点，才把他拉过来，坐下来看着唐聿委屈巴巴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居然做成了伦敦时没做成的事——让唐聿吃路边摊。

    大娘一见黎方舟就亲切地走过来“诶唷，我说是谁呢，这不是黎大警官嘛？年轻人玩得挺野呀！”她瞅了一眼唐聿，黎方舟马上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唐聿，从京城来办事的，最近几个月应该都在这边”大娘心领神会：“哦哦，小聿啊，别见外，远来是客，今天这顿我请，你们俩吃好喝好啊”

    黎方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开了瓶啤酒放在唐聿面前，又挑了几串白灼虾放盘子里推过去“咱们这条件不算好，但是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不开心喝点酒呗，打我也行”

    唐聿忙了一天，确实饿了，这时候也嘴硬不下去，用筷子细心地把虾从签子上摘下来，吃了一口。他瞳孔放大了一瞬，这白灼虾外酥里嫩，香辣适宜，嚼起来还有弹性，带着新鲜海产特有的甜，意外的好吃，于是又吃了一只。

    黎方舟拿过酒杯，倒了半杯推到唐聿手边，引诱道：“渴了吧，喝点儿”

    唐聿拿起手边的酒杯就灌了一口，察觉味道不对，看了酒杯一眼，眼神变暗了一瞬：“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一杯倒吧，黎方舟？”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黎方舟连连摆手，开始转移话题“我是想问问你最近那个黑客追踪的事”

    唐聿沉思了一下，把签子规规整整放在盘子边，上下对齐：“他原本的地址已经被我找到了，是日本大阪，可是我再查别的就没了线索，他应该是察觉我在追踪，把这个地址弃了”

    黎方舟听到日本大阪，眨了眨眼，追问道“也就是说，你怀疑这次案子还会有境外势力介入吗？”

    唐聿摇摇头“还不确定，有可能是个诱导，我打算把今天搜到的手机内存导出来以后，针对那个黑客做一次系统加固”

    黎方舟眼看着一整盘白灼虾都进了唐聿嘴里，一个个签子规整地排成一排，才夹起烤得酥脆的五花肉大快朵颐。中间唐聿一杯接着一杯灌啤酒，看得黎方舟一脸震惊。在伦敦时，唐聿根本不能喝酒，因为一旦喝下一口以上，人就开始晕晕乎乎，一杯啤酒都没喝完就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杯盘狼藉，酒足饭饱，黎方舟站起来走到唐聿面前挥了挥手“糖，知道我是谁吗？”唐聿抬头，就看见黎方舟神色温柔，夜晚的飞虫发着光略过黎方舟的眉眼，他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间。

    “粥，你来啦？”

    黎方舟轻笑，把唐聿轻轻扶起来，抱在怀里“你看你，还是没有酒量”

    在伦敦无数个夜晚，他们互相喊着只属于彼此的称呼，糖、粥，正如他们的过往，温暖而甘甜。黎方舟把唐聿抱起来往对面的职工宿舍走，像是叹息，又像是感慨，闻着唐聿发间一如既往的薄荷香气，自言自语“你这样，我怎么放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