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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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波操作可真是秀得人懵比了。 怎么刚刚还不认识，这会儿就开始乱叫人了？ 若不认识人苍殊还更好理解，毕竟是丧尸嘛。而甭管为什么杜玉龙会叫段枢毅堂哥，对于杜玉龙表现出来的恢复记忆的征状都说明了他现在起码已经到了五级。 兰未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已经尸化的丧尸可不具备细胞增殖的能力，那么，并不是像龙裕、黎胥他们那样做了人体实验，兰未是怎么让杜玉龙实力突飞猛进的？ 而这秘密，又与杜玉龙的乱叫人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苍殊一个念头闪过就想到了这些，同时他一直留意着兰未，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也出乎了兰未的意料，苍殊看到兰未只是在用那种沉浸在研究中的眼神盯着杜玉龙，而无视了自己的视线。 兰未似乎有滔滔不绝的问题，这为苍殊他们省下了不少的事。 兰未指着段枢毅，对杜玉龙问到：“你认识他，然而又犹豫了，为什么？他和你印象中有什么区别吗？” 不愧是专业人士，兰未一开口就非常有针对性，而且替杜玉龙本人给出了思考的方向。 杜玉龙其实很不喜欢兰未这样逼问一样的态度，但他现在也很想走出这混乱的感觉，所以即便一脸不爽但还是回答到：“他…堂哥……”这样叫，莫名好奇怪，“好像印象里是这个样子，又好像不是，有时候很清晰有时候又很模糊。” 杜玉龙说的实在是太笼统，叫人不明所以，但兰未沉吟几秒后似乎有了思路，向杜玉龙取证到：“是不是，时而觉得他高大帅气，好像烙印一样清晰，时而又模糊得像一个强大的代号？” 杜玉龙感受了一下兰未的形容，点头，“是有点像你说的那样。” 苍殊挑眉，问：“兰未，怎么回事？” 兰未耸肩，俨然是有所把握了的轻松从容。“这就是杜玉龙和段双双两个人眼里的段枢毅。这很正常，人的记忆是会说谎的，受个人情绪和情感的影响，大脑会将我们的记忆美化或丑化并储存。” 这么一说就叫人明白了，但比起那些什么记忆，更叫在场其他两人一尸在意的是，“两个人”。 “你什么意思，什么两个人？你是说我记忆里两种不同的感觉，是因为这是两个人的记忆？那个杜双双是谁？”杜玉龙这么问，却又不确定地自问自答了：“是我？” 他感觉这个名字好像也属于自己，但却没有杜玉龙这个名字更确切。形象一点来说，就像主人家和客人家。 苍殊却已有了眉目，“那个晶核？” 那个兰未从段双双尸体里取出来的晶核。 兰未愉悦承认：“没错。” 他愉悦是因为他因此而骄傲——多么伟大的实验，多么伟大的想法，除了他之外，谁又有想到做这样的实验呢？而且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说实话，开个夸张点的玩笑：绝大部分的颅内手术他闭着眼睛也能完成，但晶核那是完全不同于大脑的东西，要怎么将两块晶核完美地拼合在一起呢？不过好在已经有一套成熟的拼合宝石技术可以借鉴。 这个实验就是赌博，赌输了当然就是杜玉龙彻底死亡，段双双的晶核就此报废；赌赢了嘛，大概就像现在这样了。 在兰未大半个月前看到段双双的尸体时，他很自然地好奇到实验体的晶核是什么样子，于是手术取出。后来观察着观察着就冒出了这个一体共生的大胆想法，正好两个实验对象都是火系，就算有排异反应也能降到最低呢。 段双双因为人体实验的原因，强行把等级拔到了五级初期，导致她的晶核超负荷运转，有了一些很细小的裂缝，资质上就比杜玉龙的晶核差了许多，或许这就是杜玉龙的等级明明更低，却占据了上风的原因。 至于以后会怎样，这就要看时间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晶核？”杜玉龙知道这些人在讨论自己，可是每个词拆开好像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合在一起却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这种明知道跟自己有关却又听不懂的感觉令他十分不满，加上他现在的处境很明显处于被动，便忍不住焦躁起来。 “连晶核都不知道了吗？”兰未捏了捏下巴，“那异能呢？” “蛤？异能？你们在说电影吗？”焦躁让杜玉龙忍不住乱动，拽得铁链叮铃啷不断响，嘈杂的声音反倒是让他更加烦躁了。 他很想掌握情况，理智让他去找自己印象中最亲近的人，比如那个被他叫做堂哥的段枢毅，可是他看到对方凝眸思索连一个正眼也不给自己的样子，就下意识地排斥跟对方交流了。 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更加不安。 兰未似乎还有一大堆的问题跃跃欲试，但段枢毅却更在意另一个问题。他对苍殊问到：“你能感应到它的等级吗？” 段枢毅感觉不到，说明等级还在他之上——又是一个高端战力，不过他或许得想想怎么留下对方了，毕竟是只丧尸，不知道人类那一套对他管不管用。 苍殊还来不及回答，坐在手术台上的青年先爆发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轰—— 随着杜玉龙甩动铁链的动作，一条火龙卷着爆炎弹朝着三人冲了过去！ 杜玉龙自己都被吓到了！显然这一招不是他有意的，而是他的情绪波动导致的失控。 一片藤蔓之墙突然出现在苍殊三人跟前，在两相撞击爆炸之前，藤蔓把爆炸的范围包裹住，层层加厚加固，将破坏控制到最小。 “嘭轰——！” 藤蔓的牢笼跌落在地，咔啦碎成了块块木炭。 苍殊看到这个结果，也有些诧异：“似乎比我预料的等级还要高一些，大概已经和我差不多了。” 所以也就是说，是五级巅峰左右吗？ 当世的两个最强者都聚集在了他的基地里，自持如段枢毅者，都不免在这一刻感到有些热切。 兰未更是为这一成果感到兴奋不已。 兰未和段枢毅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顾及过杜玉龙的感受，一个仅仅是将它当做实验对象，一个则是将它当做可利用的工具。 就算杜玉龙还不能够清晰地描述这种感受，他依旧会本能地为此感到愤怒，加上刚刚受到的刺激，他终于狂躁了：“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火？还有，还有那些藤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没事的，不用怕。”苍殊站出来朝他靠近两步，安抚地笑了笑，想让杜玉龙放松下来。“我没有恶意，你冷静下来，我把你想知道的都解释给你听。” 杜玉龙这才第一次正式地把目光放到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他并不是才注意到这个人，而是一直无意识地回避这个人，因为一看到对方，那种混乱的感觉就尤其严重。 或许这就像那些失忆的病人，大脑会自我保护地下意识回避那些会让记忆波动严重的人事物。 而此时同样是无意识地，杜玉龙在苍殊的迫近中，屁股往后挪了两下。 苍殊有留意到这个小动作，但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被入侵安全距离时人的正常反应。 兰未也有留意到，他若有所想地冷笑了一下。 苍殊不敢靠杜玉龙太近，如今他们俩实力几乎相当，而对方丧尸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就尤其叫人忌惮了。所以苍殊隔了两大步的距离停下，然后抬起手来，让一颗种子在他手里快速地生根发芽开花。 杜玉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就是异能。你是火系，我是木系。” “好厉害……”杜玉龙喃喃赞叹。原来刚才的藤蔓就是这个人变出来的。 他有些激动，这些东西以前只会出现在科幻电影里，现在却能够亲眼看到、亲身体验，多么神奇！多么刺激！所以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有好多东西想知道，却突然不知道问什么了。 好在苍殊很有耐心地娓娓道来：“你应该有看过生化危机那样的电影，这个世界现在和那差不多，病毒让一部分人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我们把它们叫做丧尸，而另一小部分人则觉醒了异能，成为了异能者。” 杜玉龙持续兴奋：“所以，所以我就是火系异能者咯？你刚才说我的等级和你差不多，那你是多少级？你是不是很厉害？” “我现在是五级巅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现目前来说等级最高的异能者。”苍殊一边回答，一边用一根藤蔓提着一个笼子到了杜玉龙的跟前，又把笼门打开，里面的小白鼠发出惊恐的吱吱声。 还在兴奋自己并列第一强的杜玉龙，看着小白鼠不明所以。 苍殊指示到：“你把它抓出来，在它身上划一道小口。” “干什么？” “你做就知道了。” 杜玉龙撅着嘴，有点不甘愿。不论是段双双还是杜玉龙本人，都是金枝玉叶养出来的，对于抓一只老鼠不免有些反感。 不过也没多纠结，杜玉龙就伸手到了笼子里。他本来还担心老鼠会咬自己，却发现这小东西好像对自己避之不及，几乎吓得躲在角落里都快要昏厥过去了似的，他很容易就在老鼠的身上划出血来，老鼠仿佛心如死灰得一动不动了。 杜玉龙没太注意老鼠，他伸出手来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原来这么长，而且好像还挺锋利。看到上面的血丝，他一脸嫌弃，想要在衣服上擦一擦，这才终于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 我从刚才开始居然都是赤裸着面对这些人的吗？！ 杜玉龙把自己给臊得不行。 都没功夫去想为什么自己会迟钝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了——因为感觉变得迟钝麻木，以及没有了体温，才导致了这样。 就在杜玉龙不动声色地想用手挡住某处的时候，笼子里安静的老鼠突然发出了尖锐高亢的声音，吸引了杜玉龙的注意。在看清了老鼠如今的模样后，他的脸色变了。 与此同时，他又听到苍殊的声音，平和得一如他刚才向自己走过来时那样： “你原本是一名异能者，但现在，你是病毒携带者。也就是，丧尸。” 杜玉龙想，在他醒来接触这个陌生而全新的世界所首先见到的这三个人里，或许眼前这一个才是最温柔，而又最残忍的吧。 … 苍殊解答了杜玉龙很多问题，而杜玉龙也回答了兰未很多问题，彼此都更加了解了。 苍殊他们在兰未的立论下，都知道了杜玉龙如今只拥有两个人格小时候的记忆，而且都非常零散混乱，只记得一些印象极度深刻的人事物，但是让他一下列出来也没个清晰的头绪。 而接下来杜玉龙似乎陷入了自闭。 这都能表示理解，不是吗？ 所以苍殊在邀请杜玉龙出门被回拒后也并没有强求，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对方。 然后苍殊一个人去到了天台，靠着墙，吹着夜风，像在晨曦基地装颓废青年那会儿一样，久违地点上了一支烟，叼着。 眺着居民区那边灯火明亮，心想段枢毅想要的效果应该达到了吧，多灾多难后借着除夕团年的机会论功行赏，振奋一下军心，凝聚一下人心。 只是没有烟花，总觉得比去年的光景萧条一些呢。不过苍殊也没有那时的心情了，那么闲得蛋疼地去倒腾来烟花，还惹出来一堆事。 居民区那边人多，虽然热闹，却不适合现在的杜玉龙，所以苍殊原本是准备带人来天台散散心也好的，不过现在嘛，也就算了。想想一个丧尸也不用吃喝，把人邀请来也不知道做什么，两个男人可没什么好聊的。 他倒是忘了，当初顾琅玉也不用吃喝，他不也好好跟人家在天台处了一个小时么。不过那时候他们确实是有不少话需要聊聊。 苍殊忘了，杜玉龙现在也忘了，去年今日，杜玉龙还因为苍殊丢下他跟别人度过而大发脾气。 不然，或许今天也会是很有意义的一天吧。 ………… “查出来了？”韩辰东问。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长相清秀身材娇小的女性，明明从外貌上来说也算中上等，却总显得不那么叫人注意，尤其是如果站在闫菲等相貌出众的女人或者和尚那些个气势剽悍的强者中，就更显得存在感稀薄了。 不过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此女，也是韩辰东的后宫之一。末世前佣兵界的华国区情报贩子，现在则是他的私人最强斥候，兼情报官。 “嗯，查出来了，确实是杜玉龙。” 韩辰东目光一凛。 杜玉龙曾经是天枢基地最强一批次的高手，自然是得到过不少人的关注，所以他和苍殊、段枢毅去到吴城，与其他众多异能者结盟对付两只四级丧尸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消息，还是被很多人知晓的，结合当时那种情况，怎么看结果都该是因为身死才会消失踪迹啊。但时隔近一年的如今，怎么又出现了呢？ 韩辰东相信和他有一样疑问的人不少。 而他优秀的情报官不需要提醒就继续汇报到：“这半个月来，苍殊带着他狩猎海兽，虽然杜玉龙一开始的战斗技巧非常粗嫩，但在苍殊的带领下成长得非常迅速，现在他的实力水平大概只比苍殊略逊一筹，但等级差距应该不超过一小级。” 这意思就是，几乎是同一等级。 所以说，天枢基地又多出了一个五级后期的强者？ 看来，不少人又要坐不住了呢。 ——不对，等等！ “你说，杜玉龙一开始的战斗技巧很粗嫩？” 就算杜玉龙的实力可能是通过那什么人体实验而突然拔高的，但他作为一个参与了那么多实战的异能者，哪怕经验和实力突然不对等，也不至于说很粗嫩吧？ 这其中到底是…… ………… 苍殊很少在别人面前动用全力，包括上一次的海兽大战，所以他现在哪怕已经到了五级巅峰，许多人还以为他是五级后期的实力。 不过他最近也放慢了进度，每一大阶的瓶颈不是那么好突破的，他最近借由调教杜玉龙的机会慢下来，也是在让自己夯实基础，在精神异能和空间异能上做点突破。而且多少赶上来一点的话，应该也对自己的木系异能晋级有帮助吧。 年轻小伙子都多少爱逞凶斗勇，杜玉龙在海上杀得不亦乐乎。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有所进步，感受到自己的强大，确实是很让人振奋愉悦的一件事，所以苍殊偶尔带他回基地复查的时候，小朋友可老大不乐意了。 但排除这个原因，苍殊不知道的是，杜玉龙不想回去，一个原因是因为跟太多人相处会让他越发意识到自己现在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身份。他不能够随便触碰别人，不用和别人一样吃饭喝水，甚至连晚上大家都睡下之后，他仍然可以精神奕奕……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不太想面对段枢毅，尤其是苍殊回去后大部分时间都和段枢毅腻在一起，他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不舒服，很气闷。 杜玉龙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现在变成丧尸了，也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尸，对于那些有心观察他的人来说，实在就太好懂了。 比如说兰未。 不过兰未也不确定，杜玉龙不高兴，究竟是因为段枢毅，还是因为苍殊呢？换句话说，是杜玉龙在不高兴，还是段双双在不高兴呢？ 兰未对于它的最高结杰作最后两个人格谁会占据上风，谁会把另一个吞噬，又或者两者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达成共生——兴趣斐然。 有时候兰未看到杜玉龙对苍殊态度冷淡，不免会想到当初杜玉龙为了追求苍殊闹得满城皆知。 而有时候看到杜玉龙对段枢毅避之不及，对自己从冷淡到知晓自己是人体实验操作者后的厌恶——不过也仅仅是厌恶。 兰未都不免有所感慨。 你看，不论是作为杜玉龙，还是作为段双双，都可以看出人类的感情也就是个不过如此的东西，没有记忆做构架，不过是聚沙成塔，一个浪花拍下去，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不论是爱到刻骨铭心，连变成丧尸都忍不住要靠近，还是恨到椎心泣血，立誓要亲手杀死的人，只要彻底忘了，爱和恨也就都散了。 不过，这么看来…… “记忆还真是了不起的东西呢。” 苍殊纳闷这变态到自己跟前来发出这么哲学的感慨是抽了哪根筋，不过说到记忆，很明显兰未的感慨来自于杜玉龙，所以他就是想来刺激自己嘛？真是有够闲的。 苍殊对于和兰未讨论哲学并不感兴趣，不过也许是闲来无事，他随口也就接到一句： “记忆可以很珍贵，但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嗯？”兰未有些诧异，诧异苍殊会回答他，更诧异苍殊的回答。 但苍殊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看到段枢毅开完会出来了，便直接丢下兰未朝段枢毅走去。 “还真是殷勤。”兰未嘟囔一句，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转身时却发现有个人影隐藏在另一边的柱子阴影里，他对自己的艺术品可是很了解的，所以一眼也就认出了对方。 兰未突然想到，失去记忆对于杜玉龙来说，可能也是件好事，要不然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起，如今的杜玉龙可能就要吃两人份的醋了。 哇哦，可真是个小可怜。 发出这样感慨的兰未是在怜惜杜玉龙吗？那必然不是的，谁能忘记他正是导致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呢。 …… “只要略一打听，谁都知道杜玉龙爱慕苍殊……说来这人可真是，怎么那么招男人喜欢呢，虽然喜欢他的女人应该更多吧……”本来与人聊着正事，叶岚丞突然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还真是有点小烦恼呢。 “咳。”他又自己把楼正了回来，“但是现在打听到的情报里，都在说杜玉龙与苍殊十分生疏，再加上，杜玉龙在最初表现出来的作战能力上的生疏，那么，很容易让人猜测到——” 叶岚丞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这个房间除他之外唯一的另一人也想到了什么：“这就是杜玉龙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原因吗？” “或许。”叶岚丞回答。 对面的人看到叶岚丞脸上露出熟悉的狐狸般的笑容，不禁无奈。 她太过了解对方，知道对方这是又有了什么算计，顿时有些纠结地皱起了好看的柳叶眉。她这个哥哥在他人眼里看着稳重慧极，但其实她最知道叶岚丞是个多么疯狂妄为的人。 于是终究是忍不住想要劝诫两句：“哥，你又想做什么了？别忘了上一次任务失败，长辈那边对你很有意见了。” 叶岚丞轻声笑了一下，连辩驳都不屑地：“知道了小衣，我有分寸的。” 叶岚衣看他这样就知道根本没听进去。 但是比起那些家族长辈，她当然是站在自己哥哥这一边的。“你有什么计划了吗，这一次需要我帮你吗？” 叶岚丞揉了揉妹妹的头。“谢谢小衣，这次确实还是需要你出面，而且十分危险。” 叶岚衣摇了摇头。危险什么的，她并不在意，在这末世行走就没有一件事是不危险的。 叶岚丞看着这个唯一被自己视作一体的至亲，目光越发温柔。指尖掠过对方柔顺驯服的发丝，他将他的计划缓缓道来。 叶岚衣的眼睛渐渐睁大。“等等哥哥，不是要对付杜玉龙吗？” “杜玉龙？呵。杜玉龙就交给其他人去对付好了，治标不治本，江山代有才人出，高手是层出不穷的，他们想要去折断一个高手，无非只是因为那个高手不属于他们而已。” 他没有说，只对付一个杜玉龙，可无法得到他最想得到的那个人。 那是他心中最隐晦的龌龊与神圣，即便是他最信赖的亲妹妹，也无法与他分享这个秘密。 “对了，在这之前，还要想办法和韩辰东合作才行。” 他才不要东窗事发之时一个人承受苍殊的怒火呢，否则，那恐怕才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小衣，你还记得杜玉珅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是一个叫人印象深刻的人，在世家里也是值得谁都夸上一口的青年才俊。只可惜走的太早，不然或许杜玉龙还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那你猜猜，杜玉龙还记得吗？” ………… 一根藤蔓射出，尖端化作坚硬的木刺，刺穿了逃跑的海兽的脑袋，又化作柔软的藤条，卷着晶核返回。 这只是一颗一级晶核，按说苍殊应该根本瞧不上眼的，却要多此一举将其击毙，只因为这只海兽刚才在混战中一不小心被杜玉龙误伤了。 所以如果放任不管，这只海兽之后就会尸化。一只一级小海兽的尸化倒也不足为惧，苍殊只是担心不要被别人发现了，这或许有点小题大做，但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也不能赌这运气嘛。 因为一旦被人发现杜玉龙变成了丧尸，那才是给了理由让别人对天枢群起而攻之，杜玉龙怕也是留不下了。而对于段枢毅来说，现在的杜玉龙可是一门价值极高的大杀器，轻易可不想放手的。 其实苍殊给杜玉龙擦屁股也就是在最初比较多，现在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毕竟杜玉龙的成长速度非常可观，如今就算没有他在一旁辅助也已经能够一个人对付同等阶级的敌人。 杜玉龙从一只庞大的海兽尸体中爬了出来，手里握着一个拳头大的晶核。正兴奋呢，看到苍殊的藤蔓卷着一颗小晶核，立刻明白过来，顿时有些不甘，气呼呼的瘪着嘴，“下次没机会让你出手的！” “嗯。” 杜玉龙顿时更不满了。这个人明明跟自己相处时间最长，两个人实力也相当，该是惺惺相惜的吧？可他怎么就能对自己这么冷淡呢？明明看他对自己那所谓堂哥那么热情的……因为嫌弃自己是丧尸吗？ 杜玉龙不与人交流，便不知道苍殊和段枢毅之间是恋人的关系。 苍殊看杜玉龙在那一脸便秘，转身让候在外围的其他船只过来，过来把海兽剔骨取肉、分装上岸。 然后对杜玉龙道：“还在发呆做什么，不赶紧上船把衣服换了。” 杜玉龙一个跳跃从海兽尸体上跳到甲板，看也不看苍殊往里走，“反正我是只丧尸，又不会觉得冷。” 但也会难受吧？苍殊心说。 不对，刚才这小子不还在不满自己没表现好吗，怎么这会儿闹别扭的点好像变了？ 苍殊看着杜玉龙的背影，搞不明白这小孩又怎么了。 …… 苍殊跟人做物资的整理去了。杜玉龙如今从不与人扎堆，便一个人沿着海岸线瞎走。 脚步漫无目的，杜玉龙捏紧自己的拳头又放开，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又好像十分放空。 他的记忆那么混乱而缺失，有什么可回忆的呢，他能够好好回想的也就只有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日子，而其中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苍殊自然占据了绝大部分。 他曾经私下里问过兰未，对方说他与苍殊的关系原本很不错。 杜玉龙对此存疑。因为你看，他连不那么喜欢的段枢毅都记得，却对苍殊没有一点印象，所以他们之前的关系能有多好呢？大概也就是能一起聊天打屁的普通朋友那样吧…… 可是，就算只是这种程度的情谊，他从苍殊现在对他的态度上来看，可是甚至连他们之前相处友爱都看不出来。 果然，是因为自己现在变成丧尸了，他嫌弃自己，又或者害怕自己了吧？ 什么嘛，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人而已…… 所以自己到底一直在动摇什么？ 每次每次，只要那个人一靠近自己，就脑子好像一片空白，只会下意识地后退……自己到底是害怕伤害到他，还是害怕他伤害到自己？ 不知道，不知道…… 啧，真是个讨人厌的，令人心烦的家伙。 杜玉龙把他的不满发泄到脚边的一颗贝壳上，漂亮的贝壳被一脚踢得老远，砸在了一块礁石上，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 “是谁？”杜玉龙立刻警觉起来！谁躲在那块礁石后面？他居然一点气息也没有察觉到！ 既然被发现了，对方似乎也没有再躲下去的意思，缓缓从礁石后面走了出来。 只一眼，杜玉龙就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那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熟悉。 被保存在他记忆的废墟场里，平时看不到踪迹，也没能主动想起，可一旦被挖掘出来，那就是最无法忽视、最珍贵的宝藏。 “哥哥！” 杜玉龙激动地大喊一声。 那是在孤立无援的世界中，终于找到了凭依的安心和感动。 然而，在他迈动双腿想要跑过去抱住对方的时候，对方却后退了，又重新躲回了礁石后面。 杜玉龙急了，连忙冲过去，然而礁石后面哪里还有什么人影？他疯了一样，把这一片礁石林全找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他失魂落魄。 那是看到希望后又骤然失去的巨大失落、空虚和恐慌。 数百米外，叶岚衣躲在一块大石后，掩藏住所有的气息，等待对方离去。 还真是叫人心有余悸呢。 毕竟等级的差距过大，对方高她整整一个大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施放异能，还想要骗过对方，对她的消耗非常大，而且没有她本人入幻境，幻境的真实感会大打折扣，所以连多一点的互动来确认一些信息都做不到——最后那样仓促的离场已经是她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到的极致了，好歹不能让杜玉龙现在就发现是幻觉。 …… 苍殊刚把手头的事做完，回到房间，一个人就突然闯了进来。 这里敢这么冲撞他的也只有杜玉龙了，他正想问对方来找他有什么事，转身就看到杜玉龙的脸色似乎不太对。 “你怎么……” 杜玉龙像个小炮弹一样地向他冲过来，苍殊也没有防备，因为对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挺和他保持距离的。看着对方朝自己冲来，苍殊更以为杜玉龙是会错过自己抢占他的座位。 然而这一次苍殊想错了。 他被人结结实实地拦腰抱住，一颗冰冷的、毛茸茸的脑袋死重死重地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 苍殊懵了。 僵硬得完全不敢动。 ——卧槽，兄die，有话好好说，你还记得你现在是丧尸吗？人尸授受不亲啊！还好我作战服裹得够严实。 “你怎么了，突然？” 杜玉龙不说话，双臂的力量却加大了。 苍殊暂时没办法，也就任他抱着了，好在对方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唔，虽然是丧尸，但有了人类的理智，应该也不用担心对方突然暴起吧。 不知不觉习惯性地抬起了手，一顿，苍殊想了想又放下了。 一根小嫩条从他的指尖钻出来，散发着柔柔的绿光，向上攀爬到杜玉龙的头顶，顺着头发生长的方向，一下一下，轻轻抚摸。 杜玉龙一僵，然后更加放松下来，浑噩难过的情绪也似乎得到了安抚。 唯独把苍殊抱得更紧了。 苍殊有点疼。 感觉系统比较迟钝的丧尸，对于自己的力道似乎没有自觉。 ——就算我现在认怂不敢触碰你，你也不用这么报复我吧？ 苍殊默默吐槽。 “哥哥……” 杜宇龙突然闷声闷气地叫出了一个名词。 换苍殊一愣。 “你想起来了？” 苍殊诧异，他以为杜玉龙在叫他——在杜玉龙对他生出情愫之前，可是一直想要苍殊做他哥哥的。 但显然他们俩现在不在一个频道上。 “嗯，想起来了。而且我刚才看到哥哥了，我决定了，我要去找他！” 杜玉龙混乱的心情在苍殊这里得到了安抚，思路就清晰了起来。 比起一个只想利用他的堂哥，和一个对他不冷不热的所谓朋友，他最亲近、最喜爱、这个世上唯一把他当做亲人，也被他当做唯一的亲人的哥哥，他当然要找到对方，和对方生活在一起。 苍殊：？？？ 不对，这什么神展开？哥哥？杜玉龙还真有个哥哥啊？ 苍殊当初只隐约察觉到杜玉龙的家庭关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他从来没去打听过，当然也是因为不感兴趣，结果这会儿就有点抓瞎了。 不过这明显巧合得让人生疑啊，现在杜玉龙的身份敏感，就脱离他视线的这么一会儿就遇到了什么哥哥，还让他萌生离意，怎么看怎么有鬼。 但万一是真的呢？他总不能把人强留下，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也不能让苍殊游刃有余地说出这句话。 “那什么，杜玉龙你知道你现在在被很多人关注吧？我现在不好直接这么让你走，加上你丢失了那么多记忆，你也不能保证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就是真的。你的枢毅堂哥比我更了解你，你先跟我回去，我们问清楚了一些情况再做决定，OK？” “可是……”杜玉龙很犹豫，“他就在这里，刚刚还在的！我现在就想去找他，万一晚了，他可能就不在了！” 杜玉龙反应过来，他怎么就光顾着伤心了呢？他应该立刻、马上把这一片区域翻个底朝天才对呀！ 一把放开苍殊，杜玉龙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一根藤蔓缠住了手腕。 “你别急。”苍殊劝留。 “你放手！” 这个人和段枢毅是一伙的，只想着怎么圈住自己、利用自己，果然现在就开始阻止自己离开了。 杜玉龙越想越生气，连看到那根刚刚抚摸过自己、现在却拦着自己不让走的藤蔓都碍眼起来，愤怒的火苗立刻窜出，就要将这细藤烧成灰烬。 一只手却突然伸了过来。 刚刚冒出苗头的火焰，比大脑反应更快地自动熄灭了。 苍殊宽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有体温的丧尸追求行动的便捷，只穿着短袖，所以人类这一抓，便是肌肤与肌肤的触碰。 一个觉得好凉。 一个觉得好暖。 这就是这个人的体温吗？比刚才拥抱还要真切的温度呢…… 丧尸对上了人类坚定沉稳而充满安抚的眼睛，对方对他说：“我陪你找，你不用着急，不用害怕。” “……” 这是这个人第一次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把所有目光都倾注在他一个人身上一样，专注得叫人有些不堪重负。 杜玉龙也不知道自己在闪避什么，目光溜到了苍殊抓着自己的地方，声音嗫嚅，口气傲娇：“你抓着我做什么，就不怕感染吗？放手……你要找就找好了，我又没拦着你，你也，你也别拦着我。” “好。”看样子算是暂且稳住了呢。 杜玉龙见苍殊竟然真的这么一说就放手了，他又自个儿不爽了。什么嘛，说放就放了，这么没有诚意？哼，根本就是还害怕我是丧尸，害怕感染呗。 哼。 怕什么怕。 我又不会伤害你。 ………… “果然还记得。杜玉珅不止一次跟我提到过他的弟弟，看来，他这个弟弟也没有辜负他么。” 但是，叶岚丞想，杜玉龙是够看重他的哥哥了，却忘了他曾经口口声声的所爱，可见，这份爱慕也不过如此而已。 不会是跟自己将那人奉作神明而爱慕的感情能够相比较的。 “既然记得，那计划就可以开始实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