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与蛇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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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村占地还是很广的,古代小地方都这样,地广人稀。 顾琅玉粗略估计了下,村子里差不多原来有五十户以上的人家,不过现在当然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连虫鸣鸟叫都少,毕竟也到深秋了。 真正的死人村。 那路人说,差不多就是去年的年关前,青竹村村长的大孙子成婚,一场宴席宴请了全村的人,结果就造成了这场惨剧,还连累了几个其他村子来的人。从白山城请来的仵作说是中毒,却没人能调查出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顾琅玉觉得有问题。 单从直觉上来说的话,偏偏是自己顺着一些东西摸过来的目标遭遇了这样罕见的变故,巧合的概率大,还是人为的概率大?显然是后者啊! 再从逻辑入手——说是宴请全村,还真能一人不落?顶了天每家去一两个,也就关系特别近、身份比较高的,会拖家带口全去吃白食吧?大多数人家必然还是要点燃自家灶台的。如果毒物的入口在村长家喜宴上,那这些没去成的人,又是从哪里摄入的呢? 什么食物,家家户户都吃,不论男女老幼、富贵贫贱? 水。 青竹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但以青竹河的水流量,投毒是不可能的。那些小富之家院子里都有水井,但分布有限。那么…… 顾琅玉顺着一条清澈见底、缓缓流过的玉溪带,一直走到山脚。怕死的他不敢再深入山林,他可是听说了这里的山林有不少猛兽的。不过看这水质便知,这应该就是村子里绝大多数人会用到的饮用水源了。 只需要在源头投放毒药,视毒性强弱,加上这个流速,一炷香内来取水的人应该都难以幸免。而要整个村子的人在这一天都中招,应该是有人在源头一直守着,不时添加毒药。 可见,起码这人有本事能不怕山林之中的危险。 然,就算推断到这一步都是对的,顾琅玉也觉得没太大用处,毕竟他又不是来破案的,他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他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啊! 因为自己是带了目的来的,所以顾琅玉也承认自己的主观性太强,就是要把青竹村灭村案跟贪狼的身份联系到一起又怎么样吧?管它是错是对,首先这就是一个可供建设的可能性之一不是吗? 要找证据来佐证自己的猜测,也不是没有的。 一,招致灭村惨案的肯定不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一个小村庄,也没能力惹到什么大仇恨吧?就他所知,也就突然出现的苍殊,和早一段时间被一位地主小姐救回来的“谭烺”,姑且有此能量。 二,苍殊和贪狼相继离开后,小村就遭遇这种事,“杀人灭口”的嫌疑简直不要太大。 灭口?灭关于谁的口?苍殊,还是贪狼? 虽然还是想主观地先猜测是后者,但还是多取证一些才好。一两个主观判断可以打开思路、引导方向,全都凭自己感觉来,那就是臆想,而不是推理了。 “唰唰——”树叶摩挲摇曳的声音。 此刻无风。 “夏霄!”顾琅玉立即呼喊自己马夫,也是护卫的名字。 落后他两丈的男人立刻施展轻功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奔去,而顾琅玉也加快步伐跟上去。穿过树木,不多时就来到一片小空地,看到了一棵巨大的老树,应该有百年以上的树龄了。 顾琅玉看到的一幕,让他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夏霄跟一只白罴对峙着,一人在树下,一熊在树上,彼此虎视眈眈。别看那白罴长得黑白相间毛茸茸很可爱,但这东西可是猛兽,自己的护卫武功也就一般,画面看着喜感,却还是蛮危险的。 “你小心一点过来吧,别惊到它。” “是。” 在夏霄慢慢退过来的同时,顾琅玉也在注视那白罴,帮自己的护卫一起提防。他虽然看的书多,但视力还不错,远远注意到白罴爪子上似乎有血迹,而且还在往下滴落,显然是刚沾上的。 白罴从头至尾没有离开那棵树,尽管会在树上腾挪,龇牙咧嘴恐吓他们,但就像守卫自己的地盘一样,既不许人靠近,也坚守不动。叫顾琅玉奇怪:村里没人,有野兽出山占地为王不奇怪,但一只白罴不守着竹林,守着棵老树做什么? 后来他才从另一个村子的人嘴里知道缘由,原来那白罴还是苍殊养大的。竟然在毒杀中活下来了吗?倒是命大。 “你有受伤吗?”顾琅玉问夏霄。 夏霄只当随口的关心,回答:“没有。” 顾琅玉想,那爪子上的血,是与其他野兽搏斗后,听到村里里有动静了,所以急忙过来宣誓领土主权吗? 离开了空无一人的青竹村,顾琅玉走访了樱源乡其他几个村子,打听自己需要的情报。 除了对苍殊和谭烺的故事更了解些许后,基本上确定了三件事: 一,苍殊和谭烺的来历都无人知晓; 二,所有人对苍殊的了解都大同小异,基本上堪称精彩纷呈,似乎很熟悉热络的样子; 三,所有人对谭烺的认知都非常有限,要么只知道是苍殊的男妻,要么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号人。 特别他还去拜访了白山城的知府,廖秉君,据说廖大人跟苍殊的关系十分亲近。虽然应付廖秉君比无知村民要困难许多,但顾琅玉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廖秉君竟然也没有见过谭烺! 是先知苍殊的意思,还是贪狼的意思? 看苍殊一点不介意让贪狼出面解决一些问题,所以低调更像贪狼的做法,暗卫习惯低调很正常,但完美避开所有跟廖秉君接触的机会,显然是刻意。 那为什么偏偏是廖秉君? 因为作为知府的廖秉君最有机会见到达官显贵,最有可能认出贪狼那张脸! 而这种回避,又是贪狼的意思,还是贪狼背后……康王殿下的意思呢? 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是李木深啊…… 所以贪狼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李木深用贴身暗卫的身份把人禁锢在自己身边,让熟悉贪狼容貌的青竹村人一个不留? 抹杀青竹村的人,倒不是怕这些没什么能量的小人物掀起风浪,而是怕有人找过来。但凡注意到苍殊此人存在的人,都没办法绕过樱源乡、青竹村,而那些被苍殊吸引过来的视线,再从青竹村人嘴里顺道发现什么关于贪狼的蛛丝马迹…… 这些找过来的人,可不就比如自己嘛,顾琅玉想。虽然自己就是为了贪狼而来,而非因为苍殊。 “跟了我这么久了,不如现身认识一下?”从知府府邸出来,顾琅玉正要上马车,瞥见角落一抹衣角,好整以暇地开了口。 顾琅玉够胆让跟踪自己的人现身,也是因为这在知府家门口。敢跟到这里来的人,要么手头干净心里没鬼,要么心怀不轨也不敢动手,最差就是动了手也不怕,哪种情况都挺适合他在这里挑明。 墙角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而后站了出来。 那是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衣着普通,还算干净,但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真是最拙劣的伪装。 顾琅玉眨了眨眼睛,察觉到有人跟踪大概是自己到了白山城打听与苍殊有关的事后,再加上这个年纪…… “白英?” 那个被苍殊捡回来当作弟弟的小乞儿。 ………… 李木深走过古朴恢弘的庙宇长殿,穿过一般香客禁止靠近的僧舍,来到一峰之下,两扇紧闭的青铜大门之前。 有随行的僧人为他推开大门,李木深沿阶而下,一幅震撼人心的场景在他眼前逐渐显现。 在这个山体内部天然形成的巨大穹隆之中,方圆上千米的广场之上,是黑压压的人头如军人一般肃然整齐地以方阵排列。数千近万人在此,竟然只能听到李木深的脚步声,可见训练得何等优良,在古代要做到这等令行禁止,可不一般! 对时间,对领兵操练的人,都必然有极高的要求。 要说时间…… 他那几个侄儿都有各自的私兵,他李木深怎么也要虚长他们几岁,又岂会没有? 再说教官…… 说来,他在人家寺庙深处藏了这么多人,偌大一个升月寺,百来号僧人,人流如织的香客,竟瞒得天衣无缝么? 李木深的身后,做住持打扮的老者垂手立在一旁,而在老者前方,竟还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僧人。 青年僧人见李木深停下脚步,半步上前,恭敬地道:“主子,上次您送来的武器图样,已经打造完毕,人手一副,且已熟练掌握。” “做得不错。”李木深始终挂着他标准的淡笑,回头看青年一眼,“你也辛苦了,武曲。” …… 苍殊被留在了山下,这次他住进了李木深在此地的王府别院。 而李木深在十月初六便上了清月山,进了升月寺。他会从初六待到十二,一共七天,历年如此。 苍殊知道李木深每年都要演一出的父慈子孝都是障眼法,迷惑他的敌人,欺骗未来的臣民,实际上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有个地方能养兵练兵,并且是明目张胆地在全天下的眼皮子底下出出入入不被怀疑。 不得不说苍殊很佩服李木深这一招啊,而且在寺庙屯兵的话,因为僧人本身也是练武的,万一被发现了点什么,都可以说是武僧们的东西、制造的动静啊之类的。 不过苍殊也有疑惑的地方,这一切李木深他老子知道吗?难道真在寺庙里呆了十几年都没发现吗?那李木深也是666了! 李木深在山上有的忙,苍殊就比较闲了。整日在小城里游手好闲,这里没有李煊祁虎视眈眈,又有贪狼随身保护,难得的自由自在,他却觉得有点百无聊赖了。 在这种无聊之中,苍殊听到了一个大新闻! 传言是从北边扩散来的。而他们是从潞城北上到的清月山,所以这消息也是初传到苍殊耳里。 消息讲的是江湖事。 说书先生在茶楼酒馆里讲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精彩纷呈,好像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一般。不知有多少跟苍殊一样刚听闻此事的江湖人,话听一半就带上武器跑了,大概怕去晚了,魔教就被瓜分完了吧…… 是的,魔教完了。 仇邪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有人亲眼见到他身死于正道第一少侠江珵燕之手。 魔头陨落,魔教自然成了正道们嘴里的肥肉。按说极星门该占大头,但江珵燕这个最大的英雄却似乎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杀了仇邪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说书先生还在渲染江珵燕的英勇侠义,不无感叹第一少侠沉寂一年,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一现身就干出了这样造福武林的壮举,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年都去闭关琢磨武技去了…… “琢磨武技?床上打架的武技吗。”坐在茶楼角落的苍殊,低头看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对说书先生的话不以为然。 两人相处的一些片段晃过,苍殊有些恍惚。 “离开我,倒是厉害了。” 那既然如此,就离我远远的,你在你的江湖风生水起,别搅合进朝堂争斗的泥淖中来。 ………… “你是谁?”白英警惕地盯着顾琅玉,“你为什么要打听,打听……” “别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顾琅玉笑得温和无害,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而后摇着折扇随意地靠近白英两步,对方立马机警地后退,顾琅玉便停步了,看白英右手捂住胸口衣襟。 哦,武器藏在那里啊。顾琅玉一个了然。 “安心小白英,我是苍殊的朋友。不然你看,我是从这里出来的对不对,廖大人也没有为难我。” 白英神色似乎有一点松动。 顾琅玉瞥了眼府邸门口往这边看的阍者。以退为进:“若你也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便跟过来罢。” 说着顾琅玉便退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让夏霄赶着车到其他更适合谈话的地方。他就不信白英不跟来,否则也就不会跟踪自己这么久了。 为了让白英安心,顾琅玉没有到偏僻的地方,而是挑了一家人来人往的普通小吃摊,自己吃得挺欢,更热络地邀请白英同席。 小家伙一开始仍然警惕他,他便跟白英聊起了与苍殊有关的事,趣事糗事大事小事真事假事,信手拈来,妙趣横生。聊得白英不知不觉坐上桌,长身体的瘦小少年终于扯开了腮帮子地吃,耳朵还立得高高的,不错过每一句有关苍殊的话。 白英在听,顾琅玉在看。 他看到了少年两双手布满厚厚的老茧,是做惯苦活累活的,看着瘦小,身板却很结实。他猜测少年这一年来或许都躲在这白山城中,不敢做抬头出面的活计,只能做人后最苦最累的,维持生存,等待苍殊归来。 在和少年逐渐熟稔起来后,这个猜测也从对方嘴里得到了证实。事实上,如果不是白英不知道苍殊在哪里,他更宁愿踏上去投靠苍殊的危险旅程。 这倒是给了顾琅玉一个想法。 “你信不过我不要紧,我带你去找你哥哥如何?见到他了,把你想说的都告诉他。”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苍殊。 ——有关于青竹村灭村的真相。 顾琅玉相信,白英若不是知道,或者看到了什么,何至于对自己这么警惕,何至于在暗处苟延残喘? 白英放下筷子,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直视顾琅玉,“我相信义爷爷,我跟你走!” 善哉。顾琅玉欣然。 不过,义爷爷? 原来苍殊认了廖秉君做义父么?看来刚才廖秉君果然也从我这里诈出了些什么呀,却还是故作不知,是无所谓,还是太相信我了?怎么总有那么多人不相信我是坏人呢,这个奇怪的世道…… “我们要去都城,不过我先要绕一小段路,去趟丹陵城,无妨吧?” 白英乖巧地摇了摇头。“那我去找工头结了工钱,然后……”他顿住,不知道去哪跟顾琅玉会合。 “去竹木坊找我吧。” 白英目光微微一闪。“好。” 与白英分别后,顾琅玉就去了竹木坊,这个由苍殊一手建立起来的手工坊,里头的东西确实不少都让他眼前一亮,爱不释手,但可惜的是,员工却都不是与苍殊、贪狼熟悉的那一批了。 ………… 检阅了他的军队对新兵器的演练结果后,李木深很是满意。跟武曲商谈、交代了一些事宜后,李木深按去时的路线,又返回到前山寺庙群,走向他的父皇所在的僧房,也是灵堂,还是…… 推开门。 房间里的人听到了动静,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木深也不以为意,一步步走进来。“父皇,孩儿来了。” 那个瘦弱单薄的背影,已经有些佝偻了,跪在佛龛前,一动不动,看上去那么虔诚,但就摆放在他面前的木鱼和念珠,却不见他使用。 李木深也不奇怪。他走过来跪坐到李沄晟右边的蒲团上,标准地燃上三炷香插进香炉里,却也不见他念词、祈祷或者跪拜。 “孩儿又来了,父皇可想念孩儿?” 没有回应。 “是啊,父皇恨不得我去死,怎么会想念我呢。”李木深轻轻说着,轻柔淡漠的语气,倾吐着残忍又忤逆的话。“又是一年的忏悔,父皇今年有悔认你施予我的罪孽吗?” 他淡淡地看着李沄晟,李沄晟一个眼神也不曾施舍给他。 “父皇不能说话,点头摇头也不会吗?” 李沄晟依旧毫无反应。 “父皇不是很爱母妃吗,怎么看着孩儿这张脸,心肠就能这般冷硬呢?”李木深便自说自话,“倒是忘了父皇从来也没喜欢过我这张脸了,特别是眼睛对不对,跟母妃一点也不像。” “不过我怎么也是母妃的骨血,陛下当真狠心,母妃殁了你竟一点也容不下我。” “其实父皇……”这一个停顿似乎略去了许多内容,“真可惜,当年父皇就差一点便能逞心如意了。” 李沄晟对李木深的一切话语早已无动于衷。 十八年,十八年的幽囚,被挑断手筋脚筋,被割断舌头,被每日摆弄在这里下跪……就算曾经仇恨愤怒地歇斯底里过,如今也都沉寂了,被压抑在最深处,是独自品尝的苦果,也是蛰伏不灭的生机和武器。 这就是一条毒蛇,当年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就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阴毒狠辣的事!你越是不忿,你越是挣扎,他只会越享受你的痛苦绝望…… “今日说的多了,实在近来心情不错。”李木深难得露出一个有点温度的笑容,可惜没有人能欣赏到,毕竟在场唯一的观众根本不看他。 “孩儿遇到一个人,现在我们在玩一个游戏,看谁先爱上谁。” 这句话,差点让李沄晟破功! 哪个不要命的竟敢跟这条毒蛇谈情说爱?! “他实在可爱,蠢得可爱可怜。” 李木深的声音总是给人温柔深情的错觉,再又是头一次听李木深谈到私人感情,李沄晟忍不住用余光去注意,可惜他这边看去是李木深的面具,看不见神色,让他不好判断李木深这句话,到底是夸对方,还是骂对方。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聪明,又愚蠢,敏锐,又迟钝,体贴,又野性,多情,又无情,成熟,又幼稚。如此矛盾,又格外纯粹。干净,温暖……真让人讨厌,又叫人喜欢。” 李沄晟:这到底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头一次从李木深嘴里听到对一个人有这么多描述形容,要不是李沄晟知道对方的本质,他几乎要以为李木深真的爱上那个不知名的姑娘了。 他没听出来那个不要命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不是个姑娘。 但是李木深接下来的话就让李沄晟生不出苦中作乐、轻松吐槽的心情了—— “他还自称先知,为我预知了旱灾、水患、战祸,包括围绕皇位的各种阴谋诡计。” 如果说第一句话,李沄晟还嗤之以鼻的话,后面那些鲜活的例子就让他没办法那么乐观了,他不认为李木深有必要对自己撒这种无聊的谎。 竟然有这样的奇人吗?而且竟然站到了李木深的阵营…… 李木深一直观察着李沄晟的神情。 “他还告诉我,李煊祁会登帝。” 他看到李沄晟眼睛中骤然亮起的那一丝自认藏得很好的光彩。 然打击接踵而至:“可惜,那已经被改变了。现在,他是我的帮凶,谋杀真命天子、你最看好的皇孙的刽子手。” “啊啊,啊!啊啊啊!”李沄晟突然疯狂起来,目眦尽裂,朝着李木深张嘴大叫,没有舌头的嘴巴堪称可怖! 李沄晟此刻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怒和绝望在翻滚——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他在被李木深控制前,最后来得及布下的后手、活路!唯一翻盘的机会!那个被他暗藏下来的孩子!托付给顾国师的大昭的希望!被这条毒蛇发现了! 可是他的愤怒,他的怨毒,他再也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诅咒,都无法伤害李木深,甚至引不起对方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个被他李木深称为父皇的男人,可能还觉得他会因他的痛苦而快活,可这种肤浅枯燥的乐趣,他很早以前就戒掉了。 李木深站起来,现在不搭理对方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声音轻轻地从背后传到李沄晟的耳里:“忘了说,他还是个巧手的匠人,除了为我制造武器,还会做一种带轮子的椅子,父皇即使腿脚不便,也可以陪孩儿看我登基那日的光景了,届时,孩儿如果心情不错的话,再告诉父皇一个秘密好了。” 关上门,关上这间囚牢。 …… “苍公子,王爷回府了。” 苍殊刚从外面浪回来,就听门口的阍者对他汇报到了李木深的行踪。他这才发现,自己都没注意时间,居然没有掰着日子数,自己这个恋人是不是有些不合格啊? 摸了摸鼻子,苍殊决定亡羊补牢一下。 乐颠颠地往李木深的房间跑,跑着跑着,贪狼就知趣地退下了。而苍殊一推开门,就听到了水声,绕过屏风,果然见李木深正在沐浴。 那大美背真是让他咽口水,七天连摸摸蹭蹭吃豆腐都没有的日子,这点肉渣渣都开始想念了。 “木深回来啦!”苍殊绕到李木深前方,笑盈盈地趴在木桶边沿上。 “我回来了。”李木深陪他做没营养的寒暄。 “我真想你。” “恩。” “亲一个聊表相思吧?” 李木深还没有什么回答,他就被人温柔且霸道地捧住脸,吻住了。 苍殊先缠绵暧昧地一点一点啄那唇瓣,再深入进去,与舌共舞。 发乎情。 他觉得自己真像在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