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共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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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苏少来了。” 一个看着出身不错但行举流气的青年招呼了一声，眼睛瞟到副驾驶有人，也没仔细看，只当是苏骁惯常会带的女伴，然而等人下来了才小吃一惊，是个男的？ 青年拿眼神瞅苏骁，后者看到也不吝于给一句解释：“朋友，就是来凑个热闹。” 然后便没有人去特别在意了。他们知道苏骁的朋友十之八九身份不凡，之前也带来了个尹家的太子爷，那是真精贵的人物，所以苏骁也特别点了两句，让大家别犯浑。那么既然现在这个没什么表示，就随他去吧。 人虽是自己带来的，苏骁却没有特别照顾苍殊，直接跟青年那一伙人凑到一块去了，聊着待会儿的比赛。 这是个完全不同的圈子，是以前的自己接触不到的东西，苍殊挺感兴趣。他一点不觉得局促或突兀，就那么自然地走了过去，也不硬挤进人堆，就随意靠着不知道谁的跑车，那些人聊的也不避讳他，他便就那么听着。 苍殊很快弄清楚今天这事儿的原委，是市长公子对苏骁发起的挑战。听着两人好像做了好几年的宿敌，市长公子从没赢过苏骁，便开始到处网罗高手，不是他亲自取得的胜利也行，只要能见到苏骁输了的样子，得失心就是这么重。 苏骁倒无所谓输赢，他只想赛车，所以他还挺乐意人家隔三差五免费给他送刺激来呢。 这些在来之前苏骁都没告诉苍殊，估摸他就是来让苍殊见识一下真正的赛车，没打算让苍殊掺和进来，自然没必要讲。 那什么市长公子到现在也还没来，山道上有三两辆跑车在开着玩。 苏骁跟那边聊完了就摆摆手，总算没真的忘记苍殊，提议到：“要先跟我跑一段不？放心，我会压着速，保证你安全。” 本来就是来开眼界的，苍殊怎么会拒绝呢。 等上了苏骁的车，苍殊才算知道之前这人给自己当教练时有多留手，他这辈子头一次坐这么刺激的车！苍殊自认自己胆子也算大的了，然而在好几个弯道都觉得自己的魂快要被甩出去！带劲儿！ 苏骁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眼，看向身侧的人，却被那一眼摄住了心神。 那个人平常懒散的眼睁大了，这让他看上去似乎有些被惊到，但是又非常沉静，那不是故作镇定，他在享受，好似狮王的兽性在勃发，眼底涌动着寂静的疯狂。 赛车是速度与激情的代号，吸引了无数疯狂的人，但眼前这个人和那些常见的癫狂亢奋不同，这是一个真正享受在生死时速中的“亡命之徒”——虽然这个形容他知道不对，但那一刻苏骁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字。 这又让苏骁无端想到了此人救了尹承傲的事。 高空徒手攀爬无疑是危险的，他怀疑过这人是背负了多大的目的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但现在他有些动摇。苏骁想，或许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可怕举动，在这个人的眼里并没有那么大的威胁和压力。 这个人天生适应于在死亡的钢索上行走。 苏骁下了结论。 恍惚只是一瞬间，收回视线的时候苏骁都被自己这些无稽的念头逗笑了。他承认苍殊给人的感觉有那么点不同，但至少现在还当不起这么高的评价。 “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赛车手。”苏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苍殊依旧目视前方，快速倒退的风景模糊得几乎只剩下颜色。 “你的心理素质不错。” 苍殊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现在只是陪坐，而且你不还没尽全力吗？说实话我很期待你待会儿的比赛了。” 他心里没说的话是，他虽然觉得飙车挺刺激的，不过他其实更愿意把卓越的车技当作一门有用的技能来掌握，赛车手什么的，那不是他的兴趣所在。 苏骁笑笑，“那你待会儿可要看好了。” …… 苏骁轻松卫冕。 苍殊心里倒是知道，正常情况下，所谓的赛车高手哪能统统被一个只是业余爱好赛车的黑道公子比下去，但这是个，被赋予了车技绝伦的设定，那不管合不合理苏骁都立于了不败之地——除非某些情节需要，比如失败一下然后跟女主发生点什么。 不过那风驰电掣精彩刺激的比赛是确实发生在他的眼前的，看得苍殊沸腾又手痒。 通常赛后苏骁这一帮朋友都会聚在一起吃喝一顿，苏骁知道苍殊也是混惯夜场的人，便邀请苍殊一同。 苍殊并不想跟这一帮人去嗨，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去是撂苏骁的面子，于是便应了。说来他其实也有些感兴趣，他之前并没有去过夜场，可是个乖宝宝呢。（滑稽.jpg）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群魔乱舞。 苍殊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堕落而狂欢的气氛其实很感染人，但苍殊没太大感觉。感兴趣仅仅是因为求知欲，不代表他喜欢这些。 他不知道苏骁一直暗自观察着他。 这帮二世祖最后去了三楼的包厢，从他们自如地使用包厢里的东西看来，这或许是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包厢里比一楼的大厅可安静多了，少了喧嚣疯狂，多了丝迷魅暗欲。有人坐在赌桌上随意地玩两局，有人开了瓶红酒坐在球台上打起了桌球，有人搂着送上门来的女人将人按进了沙发…… “呼——” 有人在苍殊的耳后吹了口热气，他耳朵一麻，转头就看到了笑得不怀好意的苏骁。 “你好像很在意那边。”苏骁往沙发那边抬了抬下巴。 苍殊暗叹，被发现了哈。 作为一个只看过一两部片的、还是被初中时代的兄弟强行分享的小雏鸡，现场真人版神马的，怪刺激的哈。 “要吗？”苏骁歪头笑着，“给你叫一个。” 两人的脸距离一尺，不近不远，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作为主角之一的苏骁，容貌好看的有些虚幻。虽不及北亦瑄那样精致，苏骁是可爱挂的，一双大大的杏眼十分减龄，身高却足有181cm，大概可以看做大只的奶狗，但苍殊却知道这张可爱无害的皮下，是一匹优雅而危险的黑豹。 “不用。” “哦。”苏骁挑眉。他看苍殊明明不是一点没感觉，传闻中也不是放不开的人，但这声拒绝却也不像做样子……嗯，果然和传言的差距很大。是浪子回头，还是？ “你们通常会玩到什么时候？”苍殊问。 “不一定，一般是半夜，或者就在这里睡到第二天。怎么，想走了？” “恩。” 真是干脆啊…… “我送你吧。”反正无事可做，多试探一下这小子打发时间也不错。 “方便？”苍殊没有直接拒绝，他来的时候就坐的苏骁的车，这个点只能打车了，所以免费的哥干嘛不要？ 苏骁直接用起身的举动回答，也不用跟其他人打个招呼。 上了车，两人却没什么话可聊。相对无言，但气氛并不尴尬。 … 静谧和谐的氛围是被一个突然的减速打破的。 苍殊转过头就看到了苏骁一脸沉肃，与平时的嘻嘻哈哈大相径庭。他顺着苏骁的视线看过去，经过一小段路程的行驶，他确认了苏骁是在尾随前面那辆黑色的车。苏骁这辆堪比赛车的超跑想要偷偷尾随，当然需要减速行驶。 按说以苏骁的身份，苍殊应该知趣得少打听，但这会儿自己就在贼船上，他得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呀，于是，“怎么回事能说一下吗？” “现在没空放你下车，待会儿如果出事，你开车跑就行了。”缘由没说，但退路是给留了。 没毛病，对于苍殊来说这就够了。然后他继续若无其事地戳手机，苏骁往这边瞟了一眼，不知是在意苍殊的淡定，还是因为其他。 等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不算特别意外地，他们暴露了。前面那辆黑车开始飚速，有两次岔路口都差点被它甩掉！ 好一阵你追我赶后，最后也不知停在了什么地方，或许是一个废弃工厂，周围停了许多报废的车辆，到处都是不知道有没有内容物的油桶。这场景一看就很糟糕，苍殊嗅到了事件的味道。叫人头秃。 苏骁从车座下摸出了子弹和手枪，推开车门下去了。他让苍殊留在车上随机应变，其实就是让苍殊像之前说的那样，有情况就逃跑。倒不是苏骁多么伟大，只是他根本没指望苍殊能跟他共存亡，别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 苍殊跨到了驾驶位上，然后打量起这里的环境，因为只有月亮的光辉，能看到的非常有限。 他心头纳闷，书里一笔带过的背景，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这样的事在黑帮算日常所以不用详写，还是说被我蝴蝶了？苍殊寻思，蝴蝶的可能性貌似还挺高：如果不是自己提前要走，苏骁也不会撞见那辆黑车。 苍殊很快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因为不熟悉所以没有认出来，一直到子弹打击到各种硬物的声音响起，他才确认两方交手了，大概因为双方的手枪都装了消音，所以并不响亮。这里虽然偏僻，但还不至于没有人烟，往外推个大概一两里地也能看到灯光。 各种声音大概响了有十几分钟，便沉寂下来了。出于对主角们的信任，苍殊觉得应该是苏骁赢了。 然而他却听到了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苍殊顿时心中一凛，同时迅速做出判断，轻巧又快速地打开车门，矮身溜到了旁边堆放的油桶后面，屏息静待。 车就在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停顿，然后由近及远。开门，发动汽车，继续碾着石子驶远了。 苍殊又等了有一分钟左右才从油桶后面出来，确认安全后，便朝着那黑魆魆的破烂建筑区跑去。 他走得深了就听到了拍打铁皮的声音，顺着声音寻去，就看到了一片空地上停着一辆货车，货箱门被别住了，有人在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当然就是苏骁了。 苍殊邦邦邦拍了几下铁皮门，喊道：“我来了。” 然后里面就停下了拍击。 取下铁栓扔开，苍殊刚把门打开一点，一股强烈的冷气就扑面而来，在这十二月初的大冬天，刺激得他一阵寒颤！ “快出来！”这倒霉蛋，在里面冻了也有好几分钟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动。要知道为了方便行动，苏骁下车的时候可没有穿外套！ 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半天不见人，苍殊便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才发现苏骁在货箱的最里面，躲在几个纸箱后。 苍殊略一想就明白了，因为不知道开门的会是敌是友，这种情况下如何敢躲在门口迎接敌人？但现在也就导致了，一步三颤的苏骁不知道要费多大劲才能走出来。 苍殊便把亮着灯的手机背面朝上放到一旁，然后翻身上了货箱，朝苏骁走去。 “吱——嘭！咔。” 关门，上栓。 动作快速没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等苍殊转身冲过来一脚踹上门的时候，铁栓刚插上。 苍殊气得黑脸，被人阴了！ 这情况分明就是对方早就知道还有人，装作离开又去而复返了就等他主动现身呢！艹！ 其实苍殊现在也没有全猜对，开车离开的人并没有去而复返，而是在确认苏骁还有同伙的时候，让同车的人留下藏起来了。 至于怎么知道苍殊的存在的呢？ 很简单，摸一下苏骁跑车座位上残留的温度就知道了。 所以说苍殊还是太嫩了，他以前对付的基本都是小流氓，拳头大就能称王，跟现在这种级别的敌人比起来，他就和小白兔一样幼嫩。 苍殊的手机在刚才关门的时候就被拿走了，而现在，他听到了手机被砸毁的声音。至于苏骁的手机，还在车上的外套里呢。 天有绝人之路。 现在发火没有任何用，苍殊在一片漆黑中按照记忆摸到了苏骁身边。也不知道摸到了哪里，触感是肌肤，但入手却冰冷得吓人。他一点点摸索出一个人的形状，期间苏骁一声不吭，如果不是人还在颤抖，苍殊都要当他挂了。 皱眉思考了一下，苍殊将手边一个纸箱抱起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冷冷硬硬的不知道是什么，但反正现在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他将纸箱压扁垫在货箱底部，如法炮制一直垫了有三四个纸箱，足以隔绝铁质货箱的可怕热传导。 然后苍殊将苏骁搂进怀里，而他坐在纸箱垫子上。苍殊现在很后悔自己穿的不是羽绒服，不过还好大衣够长，他把苏骁修长的双腿盘在自己腰上，大衣的下摆能盖住苏骁的腿。 再把人按进自己的胸膛，然后拉开大衣将人整个封闭进来。苏骁身上冰冷的温度冻得他龇牙咧嘴，而遇上热源的苏骁却自动自发地扒住了他，八爪鱼一样，亲密无间，牢不可分。 虽然两人都是180以上脚长手长的高个儿，但苍殊体型比苏骁还要略大上一号，将人整个抱在怀里勉强还可以。 “唔，好暖和，你跟个火炉一样……”苏骁喟叹出声，牙齿还在打颤。这种情况下，闭嘴节约体力最好，但用说话来保持清醒可能更重要。 “再过会儿火炉就该熄了。” “呵呵。”苏骁将苍殊抱得更紧了，汲取温度。或许待会儿就会变得更糟糕了，不过现在因为苍殊，他比刚才好多了，知觉都恢复了一些。“我还以为你要在临死前先揍我一顿呢，殃及到你。” 苍殊叹息。“是挺倒霉的，不过选择是我自己做的，赖不着你，我现在更气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是挺笨的。” “欠揍？” “哈哈，不敢，我们现在可是相依为命共赴黄泉的关系，对我温柔一点。” “别急着想死，我们还有希望呢。” “恩？”这一声，微微上飘，隐含期待。他相信这不是苍殊无的放矢的无聊宽慰。 “到达这里的时候，我给尹承傲发了一个定位。”还好不是共享位置，不然手机被毁也完蛋了。 “……他看到了？” “回复了。” “为什么是傲？”他是真不解，一般不都会联系自己的家人么？ 为什么？我能说他的光环比你亮么？如果不是喊女主来太可疑，苍殊都想召唤艾筱雪了。“叫我家的人，万一你要办的事太隐晦，不是不好？” 苏骁想，这个理由他姑且接受吧。 “你挺未雨绸缪的啊。”不如说，未免太绸缪了些。刚到达的时候，情势如何都还不一定呢，他却似乎已经预料到糟糕的结果了？就不怕万一没事，叫了人来怎么跟我交代？ “有备无患，如果没事就让尹承傲回去就是了，如果有事——你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不谢谢机智的我吗？”这种时候还不忘试探，白眼狼。 “恩恩，机智机智。” “走点心兄弟？倒是你，刚还敢骂老子笨，你是怎么被人弄上车的？” “……是我自己上来的。” “蠢出新高度——草！”盘在腰上的两条腿突然绞紧，夹得苍殊腰疼。“有劲了就开始相杀了是吧？” “你该有看到这一片空地就停了这一辆车吧？我被引到这里，还被两面夹击，就只能靠这辆车做掩体。这车的伪装做的很真，看上去就是个报废的货车，连这些纸箱上都铺了一层灰。”但现在这些冷气却足够要了他们的命。 苏骁的话可不仅仅是为他出现在冷冻货箱里给出了解释。苍殊抓住了重点：“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局？” 什么提前离开夜场所以偶遇敌人，什么一路尾随不慎暴露然后穷追至此，什么鱼死网破爆发枪战，全部都是早就算好的，敌人一直在守株待兔，这辆伪装成废品的冷冻货车就是为他们准备好的坟场。 苍殊以为自己蝴蝶了这一场原本没有的遭遇，事实上只是迟早的问题。在书里，以苏骁的身份不知遇到过多少大大小小的危险，谁知道今天没发生是推迟到了以后哪一场呢。 苏骁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们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在此时变得模糊而漫长。只有流失的温度和逐渐僵硬的身体告诉他们情况正在一点点变糟。 “再抱紧一点，你把头贴着我的脖子——草，往哪凑呢？你亲到我了！” “亲到哪了？” 苏骁听苍殊不回答，突然乐了：“嘴巴？我现在嘴巴都麻木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喂，被本少亲的感觉怎么样？我还没亲过男人呢～” 我他妈连女人都没亲过我会说？苍殊有点烦，初吻就这么没了，不过同性之间不算吧？好的，不算。 苍殊同学自问自答了。 “闭嘴吧你，牙根抖得跟癫痫似的也不怕咬到舌头。你往上坐坐，我把腿再收拢些。”他帮着怀里的人小幅度移动，两人肢体都很僵硬，动作十分笨拙。 苏骁颠了颠，感觉到有什么顶着他，又扭了扭屁股。 “别乱动，冷风都灌进来了。”如果不是手不大麻利了，苍殊真想拍一巴掌。 “我是不是坐到你鸡巴了？”黑暗里，苏骁的脸色有一瞬的怪异。 “知道还乱动，坐坏了我弄死你。” “……”如果两人对调下姿势，苏骁大概还会开玩笑顶两下，但现在是他屁股那里几乎正对着人家大兄弟，这就很尴尬了，他选择明哲保身。 … 越来越冷。 沉默好像死寂。 “喂，苏骁。” “恩。” 答应了就好。 … “别睡着了啊。” “……恩。” … “别老让我说话，你也出点儿声。”苍殊的声音也抖得厉害了。 “…我好冷……” “冷就抱紧我。” “……恩。” … “苏骁。” “……恩。” “尹承傲快来了吧。” “……恩。” “……我也快说不出话了，想睡怎么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