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七个名字

    2　七个名字

    三楼的院长办公室，林晦舟坐在陶世贤对面喝着茶水。

    陶世贤操作了一阵电脑，说道：“邮件找不到了，很可能被我不小心删掉了，不过没关系，你带来的资料里已经有身份证明，所以入职手续今天就能办好。”

    “谢谢。”

    “你没带行李吗？”陶世贤问，“邮件里提到过，在这里工作是需要住宿的，我们很多病人需要24小时值守，所有医生护工都是每周轮休。”

    “没问题，我的行李……出了点差错没有带来，但我想你这附近应该有商店。”

    “很抱歉，疗养院在山上，最近的商店在山脚下的镇子里，医生和护工包括我在内，原则上是不能随意去山下的，但是后勤人员可以，你可以让他们帮你代买。”

    “好的，明白了。”林晦舟从窗户望向远方，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幕：“这里的病人都很危险吗？”

    陶世贤摇头：“不，经过治疗后大部分病人都很温和，已经不会对外界构成伤害。”

    “那刚才……”

    “是个例外，他的病很严重。”

    “什么病？狂躁症吗？”

    “多重人格。”陶世贤走到资料柜，找到一个牛皮袋，递给他，“这是资料。你可以拿去看看。我的助手莫闲受伤了，已经转移到镇上的医院，刚刚来电话说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才能回来，而我明天就要去外地办事，可能要离开一周，所以这段时间希望你能代我照顾他。”

    林晦舟没有说话。

    陶世贤接着说：“我知道这有些为难，毕竟你刚入职应该先熟悉工作环境，但我实在脱不开身，而且……其他人也并不愿意跟他接触。”

    “因为他很危险？”林晦舟想起那些高亢的狂笑。

    “仅用危险不足以形容。”陶世贤又坐回座位上，“也许用复杂这个词更贴切。”

    “我可以先去看看他吗？”

    “可以，他刚刚注射了镇静剂，现在还在睡觉，但你正好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

    陶世贤带着林晦舟在疗养院边走边介绍。

    方华疗养院的前身是一位富商所建的别墅，名叫云海山庄，富商死后被其家人捐赠出来当做专门收治精神疾病患者的医疗机构。

    整个建筑共三层，以中厅为界分东西两区，东区上下三层分布了病房，各种治疗室和值班医生的房间，每一层都设有门禁，只有工作人员才能划卡打开。

    西侧一楼有饭厅和活动室，二层是工作人员的宿舍，三层则是院长和医生办公室以及实验室。

    一楼中厅直通后面的小院，那里另有一排小房间，是护工和安保人员的住所，库房也在其中。

    “这里真是井井有条，但看着更像是监狱。”林晦舟跟着陶世贤上三楼。

    陶世贤拿出一张磁卡，打开三楼门禁，对他说：“这是不得已的，理论上设置关卡是为了保护我们。你应该知道我们医院的性质，对吧？”

    “当然。”林晦舟说。

    陶世贤点头：“现在疗养院里的病人不多，三层只有他一人住。”

    “你们把他隔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他一来就蛊惑其他病人，试图让他们信奉一个叫幽冥上神的神明。”陶世贤叹口气，“他的话很具有煽动性，有一部分病人甚至是看护人员差点就相信了，他们一起策划出逃，企图在院子里放火制造混乱。”

    “真是不可思议。”林晦舟表示惊讶。

    “所幸他的逃跑计划失败了，但火灾引起骚乱，有人因此受伤，从那之后没人愿意跟他接触，原来的医生也辞职了，后来一直就是由我负责。”

    正说着，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单间门前，了望小窗是打开的，林晦舟清楚地看到一人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陶世贤打开门，让他进去：“他还在睡。”

    他转到床的另一边，终于看清楚了。

    床上的人很瘦，脸色惨淡，但五官比例很好，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美人。他把下垂的薄被重新盖好，退到门口，拿起小桌上放着的本子翻看，有些乱七八糟的涂鸦，大多数字句混乱不堪，没法辨识，只能勉强能认出几个字：幽冥上神……

    陶世贤解释说：“这是他的本子，属于其中一个叫夕如梦的人格的。这个人格认为自己是作家，所以天天拿着本子乱写乱画，还宣称是受了幽冥上神的指引要写下所有人的命运，但实际上他写的东西几乎没人能看懂，而且似乎其他人格也看不懂。”

    “确实很有意思。他的人格之间意识共享吗？”林晦舟在回去的路上问。

    “据我推断是这样的，并没有完全分离，这些人格都以自己的方式影响着主人格，也就是唐小纭。”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唐小纭？”林晦舟好奇。

    陶世贤道：“很难说，有些时候我们不能很清楚地区分开。”

    再次回到院长办公室，林晦舟拿起文件袋：“我会好好研究并且制定治疗方案的。”

    很快，陶世贤离开了疗养院，临走前交给林晦舟一张门禁卡，并嘱咐他一定要看好唐小纭，不要被他迷惑。

    晚上临睡前他洗了澡，裹着浴巾舒服地靠坐在床上，翻阅资料。

    唐小纭，三年前被送到这里，那时只有二十岁。

    资料首页有张照片，像是生活照，是他和另一个年纪较长的人一起照的合影，他穿着黑外套表情抑郁，而另一个人体型高大魁梧，看起来十分严肃。

    翻过首页，从第二页开始便是厚厚的医疗记录。根据病史，唐小纭最开始发病时是在十八岁那年的夏天。他逐渐显现出奇怪的作息方式，并自称是幽冥上神降临人间。为此他的养父——林晦舟猜测就是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将他送到医院治疗，但效果并不好，而且病情越加严重。于是，他被送到方华疗养院接受特殊疗法。

    而所谓的特殊疗法则十分荒唐且残酷。

    例如，在他刚被送来时，曾被要求仅穿单衣赤脚在雪地里走路，目的是为了要把其他人格冻死。很显然，该疗法失败了，而带来的最直接后果是双脚的大面积冻伤，等到伤好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纵火逃跑的事件。

    林晦舟忽然有些理解唐小纭的做法了。

    再往后翻，在其中的一个夹页上，写了几个名字。沐棠云，夕如梦，玉玲珑，阿镰，阅无心，千元子……最后的名字边上划了个问号。这应该就是所有人格的名字，古怪又好笑。

    夜深了，他合上资料，唐小纭的状态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明天要去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