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是一把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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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的……男人。 这是，霍霆云第一次见到白楼羽时的想法。 一般来说漂亮这个词不常用于形容男性，但白楼羽的的确确非常漂亮。倒不至于认不出来是一个男人，只是白楼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的氛围，说是柔弱不太对，说是优美也不合适…… 漂亮得非常纤细，是一种纤细的美。 纤细并不是指瘦弱——虽然白楼羽的确有点瘦——而是一种每个地方都精美细致得恰到好处的感觉。如果说女娲造人最初是用泥，后来是甩泥点，那么白楼羽一定是由那双巧手捏出来的，因为看起来是那么地纤巧。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一开口居然是口交内射。尤其是在仔细打量过后，就会发现那个人的身体看起来也是那么色情—— 霍霆云有种被欺骗的愤怒感和失望感。 但这很明显是不合理的，这是他擅自把自己的期待附加在别人身上，而后又擅自觉得失望。只是，即使剔除这失望的部分，霍霆云也无比厌恶那种不负责任放浪形骸的人。 是的，他是讨厌那种人的。 “我是霍霆云，我有事要问。” 公司里几乎没有人知道霍霆云其实是这间公司的重要投资人之一，毕竟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漫画家而已——当然，因为名气很大，所以也算不上普通。不过，公司的高层肯定是知道的。 虽然这间公司发展得很好，在同行中体量最大，但归根结底和霍家相比，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而已，甚至可以说没有霍家的支持他们就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霍霆云和霍霆军都有商业上的天赋，因为霍霆军更胜一筹，霍霆云又对这种东西没兴趣，而且霍霆军还是长子，所以在这方面的分配上，两个人几乎没什么矛盾——他们这一家虽然算是豪门，但关系和谐得不可思议。霍霆云不直接管理霍家的产业，只是在霍霆军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帮忙管一下，等霍霆军忙完就撒手还给霍霆军，因此实际上霍霆云也是有一定权力的。 对于这种小公司来说，霍霆云当然是尊大佛。 “霍先生请说。” “我要看白楼羽的辞呈。” “白先生啊……”对面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难道他给您带来了什么麻烦？” “不是。辞呈。” “那件事……” “不寻常？” 那吞吞吐吐的语气让霍霆云直接确认了这一点。 “……是的，霍先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霍霆云还以为是白楼羽自己去辞职的——毕竟他家门口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就写着两行字：分手吧。还有，我辞职了。 一想到这里，霍霆云觉得心情更差了。 “……您知道孙少吗？” “和他有关？” “孙少和白先生……有过节。” 过节？ 霍霆云想起了庆祝动画化那天包间里看到的那个手脚不干净的男人，他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性骚扰？” “……” 对面没有回答，毕竟性骚扰本来就不光彩，而且被性骚扰的对象还是男性，但这也算是给了霍霆云一个回答，霍霆云也知道答案了，干脆地挂了电话。 霍霆云问遍所有了自己觉得有可能和白楼羽的行踪有关的人，但没有任何结果。不过霍霆云也不意外，因为那些人和白楼羽的关系并不算亲密，而且白楼羽似乎没有什么非常亲密的朋友，或者说，至少在霍霆云能够接触到的圈子里，霍霆云没办法找到那样一个人。 霍霆云还尝试联系白楼羽，不过自然也没有联系上。 ……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霍霆云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萧灵，开门见山：“妈，我有事，帮个忙。” “霆云？怎么啦，真难得啊……看来惹你的人有点来头？要妈妈帮什么忙？” “我的交往对象被孙家的少爷性骚扰了，和我一个公司的那个，我自己处理不方便用力过猛。” “……！好啊，孙家的少爷……”一向极其护短的萧灵顿时怒不可遏，“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家儿媳妇上？！” “不是儿媳妇。”霍霆云淡淡地补充，“他是男的。” “男的？哦，所以之前才说自己可能是双性恋？” “嗯。” 对白楼羽摆出那种轻浮样子的厌恶，并不是厌恶白楼羽本身，而是厌恶轻浮，尤其是出现在白楼羽身上的轻浮——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针对白楼羽没有错，如果换一个人表现地那么轻浮，霍霆云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厌恶。白楼羽糟蹋自己，这是霍霆云对他产生愤怒的根源之一，或许也是一种恨铁不成钢吧。 白楼羽看出了霍霆云的怜悯，却没有看透。 白楼羽偶尔会有种奇怪的氛围，现在霍霆云终于明白了，那是悲伤的寂寞的氛围，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他就像是白楼羽说的那样在怜悯无意中表现出自己的脆弱的白楼羽，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用斩钉截铁的话语驱赶他，没有说出最狠的话，是他对着白楼羽说不出口，而不仅仅只是因为白楼羽没有采取实际行动，或者理会白楼羽白楼羽会更起劲。 其实我在纵容白楼羽的接近，霍霆云这么想。 不过，霍霆云可以百分百肯定白楼羽口中所说的怜悯和他自己的怜悯是不一样的，他总觉得怜悯这个词不太恰当，尽管暂时没有找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现在关系不稳定。” “吵架了？难道又是因为那个？他觉得你不喜欢他？” “算是吵架，但原因不是那个。” “那是怎么了？” “虽然在交往，但是我对他、他对我的态度，都只能说是暧昧而已。” “你对他的态度是暧昧的？” “……是的。” “还真少见……是他提出的交往？” “不，是我。……我在情绪驱使下没有经过仔细思考提出交往，然后他也答应了。实际上我并不确定自己对他的在意算不算得上喜欢。” “在意，但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怎么说？” 霍霆云谈过两次恋爱。 第一次谈了一年半，那位女性说虽然霍霆云很好，但是自己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爱，所以主动提出要分手，还说霍霆云值得更好的人，自己也想要找到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而霍霆云也觉得那位女性说的没有错，自己大概对她更多是欣赏，因为分手了自己也不觉得遗憾，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觉得多了不少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再需要多考虑一个人，更加自由了。 第二次霍霆云比较谨慎地区区分欣赏和恋爱的区别，所以迟迟没有对象，最后是母亲催婚，他去相亲，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居然刚好相了个感觉比较合适的女人。和那女人相处感觉很轻松很舒服，两个人关系循序渐进，霍霆云看着觉得差不多该开始考虑结婚的问题，但那女人背地里一脚踏两船，霍霆云察觉到不对劲，追寻蛛丝马迹，最后捉奸在床，两个人分手，在那之后，霍霆云彻底失去谈恋爱的兴趣。 倒不是因为情伤，也不是因为留下阴影，只是霍霆云对自身反思的结果而已。 在那个女人背叛了自己后，霍霆云再次发现自己其实是不喜欢她的，因为想到那个女人背叛自己时又愤怒和耻辱，但没有一点悲伤和不甘。回想起来，和那个女人相处的时候觉得很轻松很舒服，实际上就是因为两个人互相都不在意，不会产生摩擦而已。 两次下来，霍霆云对自己所谓的喜欢不由得产生了一点怀疑，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古今中外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彻底说清楚。 而白楼羽和那两个人相比可以说是捉摸不透，霍霆云更加无法确认自己的想法。但只有在意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而且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在意了。 “我以前就在意他，但在分开以后我并没有想要去找他的冲动，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而已。虽然我对他产生了性欲，但那也是最近的事情，以前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我知道我在意他，但我不一定喜欢他。”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不要调查他。” “放心吧，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的名字而已。你还不知道你妈妈我吗？” “知道，我只是在提醒。”萧灵笑了起来。 “孙家少爷的事情，尽量快。” “好。” “……还有，他搬家了，我找不到人。”霍霆云的声音低了一些，“定位就够了，尽量少查。” “知道了。” 挂了电话以后，霍霆云呼出一口气。 “白楼羽……” 白楼羽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以后一走了之，明明那些话和白楼羽之前的形象有冲突，可霍霆云却没有感到一丝违和感，甚至觉得这样才是自然的。或许他现在正在更多地了解真正的白楼羽——他无意之中感觉到的那个白楼羽。 处理孙家少爷要一点时间，不过查位置很快就搞定了。霍霆云根据位置到了一片老城区，他皱着眉头打量这里的基础设施，还有那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不太稳固的墙体、狭窄的楼梯和堆在门前的垃圾。 霍霆云并不嫌弃老房子，他以前也不是没应邀去过同学乡下的老家，可是这里不卫生，还不安全。安全因为老房子大概也没办法苛求，可是卫生明明是可以保持的。而且霍霆云还看到了乱七八糟的人，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鱼龙混杂。 白楼羽本来就危险，还住这种地方…… 霍霆头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去找白楼羽，他走到一家门前，按了按门铃。听到白楼羽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霍霆云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去——的确是白楼羽没有错，他找到人了。 但心是下来了，其他情绪却上来了。 白楼羽就留了那么一张纸条，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突然间消失。人海茫茫，世界又这么大，当初就算在同一个学校里两个人也没有遇到过很多次，而现在在这种没有有效联系方式的情况下，要不是他有点门道，说不定真的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都见不不到人了。还有被性骚扰的事情，就算他们这个伴侣关系有些奇怪，但好歹也是伴侣，白楼羽居然什么都不说。 光是想到这点，霍霆云就觉得心里有些暴躁。 或许是因为白楼羽的身份变了，现在白楼羽是他的交往对象，所以到底是不一样的。所谓的性骚扰，骚扰一次也是性骚扰，骚扰一百次是性骚扰，碰一下屁股也是性骚扰，已经脱了衣服差点要强上了还是性骚扰。 不管哪种，霍霆云都觉得自己完全不能接受。 白楼羽看见他以后话戛然而止，霍霆云趁白楼羽还在发愣时掰开门强闯了进去。 “出去……”白楼羽如梦初醒，“出去！不要进这里……！” 霍霆云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笔。 “为什么你会有我用过的笔？” “……你在说什么？那只是一支普通的笔而已。” 霍霆云打开笔盖，笔盖里放着的圆形软胶点上了一片金色，只有中间因为被笔芯戳着是黑色的。 “这是我做的记号。” 霍霆云自己所有的耐用品都会用金银的金属色工艺笔做上不影响外观的小记号，笔也不例外。他倒出那颗软胶，背面的正中央也有金色，软胶下面遮住的笔盖本身的部分则是点了银色。 “这就是我的笔。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 “还有分手，你认为那一句话算是解释？” 白楼羽没说什么，转过身去，走到桌面上，打开了一个锁起来的盒子，而后他突然将盒子倾倒，盒子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部落了一地，乱七八糟到处都是。 这动作堪称粗暴，霍霆云愣住了，不知道白楼羽为什么突然发作。掉到地上的东西都是些杂物，比如纸张，比如文具，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不会摔坏。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必要像是发泄一样全部倒出来吧？ 白楼羽打开背包，从里面拿来一个东西，直接啪一声扔到霍霆云的脚下。 霍霆云低头一看，是一个钱包。 “……打开。”白楼羽的气息不太平稳，甚至有些颤抖，“不是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霍霆云捡起来，打开钱包。 一打开，一张照片就跳到了眼里。 在黑色的钱包里，色调浅且暖的照片看起来格外明显，霍霆云的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那是一个人的照片。 那是年轻霍霆云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的霍霆云是正侧脸，坐得很直，微微低着头在专心致志地看书。霍霆云穿校服一向非常规矩，因为在他眼里校服算得上是学校里的制服，和西装在工作场所里的意义是类似的，而且校服也穿不出什么特别的花样来。拜此所赐，这张照片里的霍霆云衣着整齐不暴露，并没有刻意突出男性的性魅力，荷尔蒙都收到衣服里了，更不用说这张照片里霍霆云只露出了上半身的上半身，剩下的都是桌子。 霍霆云的背后是窗户，窗户外是一片明净的蓝天。阳光倾落，画面定格在这样一个分外宁静的一秒钟里。 除了他，照片里再没有别人。 “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包里放照片，一般情况下意味着照片里的人对钱包主人来说很重要，例如可爱的女儿和多年未见的兄弟，或者……喜欢的人。 这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而且是好多年前偷拍的，可白楼羽却一直留到了现在，还放在了钱包里一个这么明显的地方。 而且，白楼羽还是一个男同性恋。 这实在是让人很难不想到那两个字：暗恋。 心脏缩起来微微拉扯着胸口的肌肉，跳动因此慢了一拍。霍霆云又看向地面的东西，才发现那些纸是试卷，写的名字是自己的名字，字迹也是自己的字迹。 其他的东西也非常眼熟，这大概都是他的东西，而且全部都使用过。 “……就是这么一回事。”白楼羽的话语末尾在颤抖，甚至连嘴唇都在发抖，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都是你的东西……很恶心，对吧。” 霍霆云想说是的，虽然都是些扔掉不要的东西，但毕竟也是他使用过的东西，上面有他留下的有形无形痕迹，一旦想到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还不知道会被拿去做什么，还有可能被当作意淫的辅助材料，他就觉得异常不舒服，浑身不对劲。 可不对，他没办法骗自己。 因为自己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他不觉得恶心，他只觉得不舒服。 全身发烫，就好像血液在沸腾一样，咕噜咕噜地在跳，在起泡，在破裂。 不可言说的冲动几乎是疯了一样冲上来，却因找不到出口而无从宣泄，全部堆积在身体里。 白楼羽把他使用过的东西偷偷收集起来了。 白楼羽有可能对他的东西做过什么…… 身体静不下来，好像能听到背脊发出咔咔的响声。 想……好想…… 想干什么？ 不知道，但就是想做些什么。 不做什么的话，感觉脑子快要爆炸了。 “……那为什么分手？” 霍霆云合上钱包放到一旁的柜子上，避开地上的东西，一步步接近白楼羽。 “你喜欢我不是吗？” “那算是交往？”白楼羽笑了，“你明明后悔了吧？所谓的约会，最后也只是吵架而已……这不是正好顺了你的意思吗，霍先生。” “不要那样笑，白楼羽。” “很难看？不喜欢？那就对了啊，你不喜欢的话，根本没有继续考察下去的必要——” “不是。”霍霆云打断了白楼羽的话，“我是说不要‘那样’笑。” “那样是哪样啊？” “就是这样。” 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舒服应该也不是因为讨厌白楼羽或者讨厌白楼羽的笑，而是因为讨厌白楼羽这样笑。 “明明不想笑却笑起来的笑……”霍霆云伸手抚上白楼羽的脸，“虚假的笑。” ……好舒服。 白楼羽的脸触感非常好，柔软，温暖，滑嫩，简直不像男人。其实也没有谁规定男人的皮肤不能好，只是霍霆云摸上去以后脑袋有些空，只剩下“这感觉比女人的皮肤还要好”这样的想法。 手掌心那一片的血管绷紧了，凉意触电一样从掌根呲喇喇往上蹿。 控制不住地，霍霆云的手动了起来，指腹摩擦过微凉的肌肤，那种难以言说的烦躁，就像夏天喝下一口冰柠檬水，被丝丝消解去了几分。 可和那种让人狂暴的烦躁相比，完全是杯水车薪。 我…… 我想碰白楼羽。 霍霆云终于明白了那个感觉是什么。 那种感觉虽然不舒服到难以忍受，可并不是厌恶。 是兴奋。 是性冲动。 这才是想要触碰一个人的感觉。 这就是想要一个人的感觉。 被白楼羽触碰很不舒服，是因为他被触碰了以后产生了性冲动。但他没有意识到，以为那种感觉是厌恶，所以用了治标不治本的解决方式：避开白楼羽。 这样自然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烦躁一直堆积下去，一直得不到纾解。 最后，终于反映在梦境里。 啊……是吗，是这样啊。 霍霆云有种释然的放松感。 “我的确后悔了，因为没有经过仔细的思考，太轻率。但是事后冷静下来以后，我依旧认为这的确符合我的意愿。”霍霆云看着白楼羽，“你可能没有听进去，我再说一次，我在意——” 白楼羽突然伸手捂住了霍霆云的嘴。 霍霆云感觉到自己的嘴唇碰到白楼羽的掌心，身体一僵，话也自然而然地断了。 在霍霆云还在想为什么白楼羽这么做的时候，白楼羽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霆云瞬间明白了白楼羽的意思。 ……当我在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 霍霆云一把抓住白楼羽的手腕，但一抓上去霍霆云就发现白楼羽的手不仅凉得吓人，而且好像在抖，顺着往上一模全都是冷汗。霍霆云的愤怒被这样的白楼羽浇灭，他仔细打量白楼羽的脸色，跟墙灰似的。 “白楼羽？” “你不舒服。”白楼羽自顾自地下结论。 “我很清醒。”霍霆云皱眉，“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白楼羽，我——” “别说这个！别这么说……！” 是惊惶。 白楼羽不仅惊悚，而且惶恐。 “你是正常的，所以别说那种东西……” “正常？” “难道不是吗？男人想要上男人，这正常吗？” “你不是也是也可以吗？” “但你本来是不能的。” “……你知道自己能把男性当对象考虑以后没有继续去了解吗？同性恋和双性恋都是一种性取向，对于性取向的认知有些人——” “但在现在这里这是错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条件那么好玩，为什么还说这种话？”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白楼羽突然暴起，甩开霍霆云的手，“你根本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你想让自己和一家人都被戳脊梁骨吗？你想和家人断绝关系吗？你想丢掉工作吗？” 这话越听味道越不对。 怎么听都觉得……像是白楼羽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会被叫成什么？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他们会说你有艾滋不能碰！是有特殊癖好的心理变态！挂了鸡巴的太监！拉出的屎都泡了淫水！” ……等等，什么东西？ 挂了什么？拉什么？泡什么？ 没听错？ 这是人话？ 这也……太刻毒了。 我上的中学和大学真的是名校而不是哪个乡镇的学校吗？那种话都说的出口？这侮辱实在是…… 霍霆云一向很受欢迎，因为他长得帅，人品不差，成绩好，有钱，还有人脉，虽然不是没有面对过恶意，但也不会是这种类型的恶意。 太直白，太粗俗，太下贱。 这方面的侮辱词汇，霍霆云听过最难听的也就是“贱货” “婊子”之类的。 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明明地理上这么接近，可是……白楼羽那边的世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霍霆云实在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你知道课本多难买吗？你知道笔记补起来多麻烦画花多简单吗？你知道头被按到马桶里冲水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满身泔水多恶心吗？你知道——” 霍霆云忍不住开口：“白楼羽——”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你明明是正常的！”白楼羽的神色忽地凄苦了起来，“对，你是正常的……是我……是我……果然不该接近……就算那样伪装也不该……我不该放任自己的……现在……现在居然害得你……哈，早知道这个屁眼这么厉害我就应该相信它，离你远点……” “……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在遇到我之前，你从来没有对男人产生过欲望吧？甚至可能……你看过一点视频？是不是也没有什么感觉？” “是。但是那和你——” “你不是同性恋！霍霆云，你不是……你只是搞错了，你只是被我勾引了！因为我的身体淫——唔唔！” “白楼羽！” 霍霆云也学白楼羽捂住对方的嘴。 “……唔……” 看到白楼羽因为情绪激动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的胸口，霍霆云叹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 霍霆云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和白楼羽对同性恋的看法完全不一样。 白楼羽……并没有接受自己的性取向。 或者说，白楼羽并没有接受自己。 那些辱骂白楼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能脱口而出。 白楼羽的若即若离，就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白楼羽觉得……他是不正常的。 因为白楼羽不喜欢自己。 所以，白楼羽希望霍霆云讨厌他。 但是白楼羽又是喜欢他的，所以最后两相拉扯，妥协之下的结果，就是那样怪异的接近。 霍霆云把白楼羽抱到怀中，放轻了声音说：“白楼羽，我想和你交往。” “……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我只想要你的回答，愿不愿意？” 霍霆云觉得自己还真是出乎意料地狡猾，明明知道白楼羽喜欢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不一定喜欢白楼羽。 “我想和你交往，白楼羽。” 可他还是想要白楼羽。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想要到愿意打破原则，先交往再培养感情。 “可以吗？” 抱在怀里的人因为压抑而颤抖着，霍霆云一只手放到白楼羽的头上，一只手放到他的背后，以固定的频率轻轻地拍。霍霆云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把自己认知中一般情况下安慰人的办法用在白楼羽的身上。 怀中人的身体僵硬了起来，霍霆云停了动作，一只手手不确定地停在半空中。不管用？ 白楼羽往他怀里靠了靠。 非常细微的动作。 不过，意味很明显。 白楼羽依旧站着，两个人之间隔了非常细小但的确存在的距离。 霍霆云一瞬间回想起过去，白楼羽一次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主动触碰自己，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肢体接触要不是基于外力作用就是他主动抓住白楼羽。无论是大学时体育课那一次，还是帮忙赶走前女友那一次，白楼羽都在还差最后几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唯一一次真正的主动，是在醉了意识不清醒的时候。 即使是在那个时候，白楼羽的触碰依旧非常克制。 白楼羽仅仅只是抱着他的胳膊而已，当他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愿时，白楼羽虽然没有主动松手，可是也不再用力，一抽就抽出来了。 ——因为你要走了。 就像是白楼羽的哭泣一样，那是一种不露人前的极端压抑和克制。但掩盖并不简单，只有语言是最好伪装的，表情和动作很多时候不完全受到人的控制。 所以，白楼羽看过来的眼神泄露了自己的想法。 充满了渴望的，同时又隐秘地携带了哀求的眼神，是它表面背叛实则遵从了主人的意愿，对霍霆云说话。 它在说，求你对我温柔。 白楼羽流露出来的潜意识，被霍霆云同样潜意识地接受了。在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他们的潜意识不约而同地比本人更加往前迈了一步，超越了现实。 并且，达成了一致。 而现在霍霆云察觉到了。 心里柔软的一块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疼得发酸。霍霆云改拍为抚摸，动作越发轻柔，白楼羽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就像是终于没有力气倒下去一般靠了上去，卸下了自己的重量，然后转交给霍霆云。 虽然他们之间距离实际上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白楼羽没有依赖于他人的经验，他只知道靠上去，跟靠墙没什么区别。可白楼羽靠的毕竟不是墙，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的有意识的人。霍霆云伸手揽住了白楼羽的腰，让白楼羽的身体贴合自己的身体，然后抓住了白楼羽下垂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在这样的默许和鼓励下，白楼羽终于抱紧了霍霆云，更深地埋进霍霆云的胸膛。 新鲜的，充满了生命力的，人的温度。 没有声音，白楼羽无声地打湿了霍霆云的一片胸口。 而霍霆云，也同样无声地接下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