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23 德阳风月-真、晦、气，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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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归珏哥哥。”江舒笑着说。 顾归珏的身体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惊艳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见到我有这么惊讶吗。”江舒讥笑道，“当年没有打死我，现在觉得后悔了？” 顾归珏嘴唇绷得很紧，他完全不像平时那么冷静从容，至少在林却看来是这样的。林却看到他藏在衣袖里露出来半截泛青的关节，那是他在极力忍耐。 “小舒，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顾归珏低声道，“那天在湖边……果真是你。” 江舒搂着林却的手臂收紧了，他的指腹隔着衣衫仍旧将林却捏得生疼，他咬着牙道：“真、晦、气，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要不是他那天恰巧在兰湖边，卸了面具清洗，也不会遇到偶然经过的顾归珏。 他们只是远远地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却在那么多的人潮里，只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江舒几乎下意识转过了头，多年过去，他与顾归珏容貌都发生了改变，他不可能认出自己来。更何况，顾归珏以为他早都死了。 但就是这么想着，江舒也魂不守舍地混了一整天，他甚至忘记了去找林却，而是浪迹到大半夜跑去红酥阁买醉，就是林却带着杜鹃簪花去找他的那天晚上，他满脑子都是多年未见的故人，是那个曾经伤他入心骨的人，甚至忽略了眼前的林却。 等他再醒来时，还未来得及后悔，麻烦就一件接一件找上了他，青梅惨死、县衙通缉还有随之而来的杀手，他没安抚好林却，却惹出了一大堆祸殃，等他再次死里逃生出来，好不容易找到林却，却正好碰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人仍然是当年那副冷漠的神情，用平缓无情的语气说着“不思进取、不知荣辱”，他咬着牙想揪住这个曾经又爱又恨的人恶声问一句，难道他的心里只有规矩二字吗？ 江舒突然怒从心起，他抽出长剑，猛地刺向端立的那人：“所有你欠我的，现在我要让你全部还给我！” “江舒！”林却惊呼，江舒已经松开他从桌椅上翻了过去，眼看剑锋就要刺进顾归珏的胸膛。 林却来不及思索，幸而晨起舞完剑，佩剑就放在手边，他抓起剑柄，长剑出鞘，跃身跟了过去。 “铛——”刺耳的撞击声。 “让开，林却。”江舒冷着脸看向挡在顾归珏身前的林却，“你替他挡这一剑做什么，这是他欠我的。” “江舒，先生他是——” “公子，我不要紧。”顾归珏温声安慰他，“你让开吧。” 林却惊诧地转过头：“可是，先生，我怎么能让他伤害您。” 顾归珏黯然闭上眼：“……阿却，是我欠他的。” 江舒看不惯两人间暗流涌动的情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吃谁的醋，亦或者二者皆有，他翻手一挑，将林却的剑挑飞：“想要护着他，那就来试试。” 林却腾空跃起，接住空中的剑，挡住江舒的第二剑。 顾归珏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江舒看着镇定的顾归珏和奋不顾身的林却，更加怒不可遏，他挥落一旁的花枝，定神将内力注入散落的花瓣里，柔软的花瓣刹那间变为锋利的暗器，在同一时间朝顾归珏飞了过去。 花瓣数量实在太多，林却挥剑斩落了几瓣，余下的大部分还是飞向了站在原地的顾归珏。 “先生，小心！”林却惊声提醒道。 顾归珏暗淡的表情里有不忍与悔意，他看着那些飞驰的锐利花瓣在贴近他眼睛的瞬间，突然同时停了下来。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林却几乎不敢相信，这么凶狠迅猛的暗器居然能在索人性命的边缘硬生生停住，这该是多么深厚可怕的内功。 林却松了口气，看来江舒并不打算真的置顾归珏于死地，刚才说的那些也许只是气话。他松开佩剑，回头看了眼江舒，却发现江舒低着头靠在墙边，用剑身支着地板。 顾归珏也察觉出不对劲，往前走了一步。 “……江舒？”林却喊道。 没有回应。 林却这才慌了神，他疾步走到江舒身边，刚触碰到江舒的手臂，就被吐了一身血。 “江舒，江舒？！”林却蹲下身，惊恐地喊道，“你，你怎么受伤了？” 顾归珏亦是一脸不安，他拉住江舒的手腕略一诊脉：“气息不稳，气血有倒流之象，伤及脏腑了。” “难道是我刚才……”林却急道。 “不是，这伤看起来是之前就有的。”顾归珏皱着眉摇头，他也听闻过华胥剑客的大名，知道此人武学造诣颇深，普通人肯定不能伤他分毫，能把小舒伤到如此地步的…… 顾归珏想起最近发生在德阳一连串的怪事，他本无意关心这些俗事，但对象要是换做小舒的话……他觉得很有必要追查一下这背后的真相。 就当是，弥补他当年救不了小舒的过错。 “先生，要不要请个大夫来？”江舒的体温在流失，林却握着那双冰凉的手忧虑道。 “不急，我们先将他挪去卧房。”顾归珏拉起江舒的一条手臂架在肩膀，“我抱着他过去，你去前面让走廊上的小厮都退下，今天他来府邸的事，任何人都不要告知。” 林却也想起了德阳县通缉江舒一事，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先生。” － 两人将江舒放在床榻上，林却打了盆热水来，帮江舒擦拭身上残余的血渍。 顾归珏替他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坐在床边重新诊脉。 这次顾归珏诊脉的时间很长，他反复地确认脉象，试探江舒的鼻息起伏，林却在一旁看得心提了起来：“先生，他不要紧吧？” 顾归珏诊完脉将江舒的手臂塞回被窝，他沉思道：“公子，我现在要去趟顾氏药堂，有几味药材也只有那里有，你在这里暂且看护他一会，我很快回来。” 林却点了点头。 顾归珏正要走，林却又跟了过来：“先生，书房那边我要不要去收拾一下。” 顾归珏想了想道：“等我回来，我们再去。” 顾归珏果真只去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回来了，他走得急，到卧房的时候还有些气喘：“药材已经让小厮去煎了，他刚才醒来过吗？” 林却摇头：“他昏迷得很厉害，我叫他也没有反应。” 顾归珏凝眸看了会：“罢了，让他多休养会，我们去书房。” － 书房里一片狼藉，刀光剑影间，有几樽花瓶被挥落至地板，碎成残瓦瓷。林却有些心疼地拾了起来，小心翼翼挑开那些容易划伤手的，摆到桌面上：“可惜先生这些花瓶了。” “公子，小心手。”顾归珏拿着扫帚将剩余的碎瓷片扫去，“碎了便碎了，不要再徒增伤口。” 林却心里流淌过暖意，他垂眸望向桌面摊开的那两幅图，轻声道：“先生，此画何意？” 顾归珏扫地的动作怔了怔，他看着那幅合作完成的，沉声道：“……正如图上所言。” 林却的心仿佛涌到了嗓子眼，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激动，但颤音依然出卖了他：“莫非先生对我，也是一样的感情吗？” “是。”顾归珏望着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回绝，“我也喜欢你。” 所以，他才会在阿云哭天喊地跑来求救时，不计前嫌地去林府救人，他甚至可以不在意林却已经放弃对他的心意，转而投向他人。 “……那为什么当时先生要拒绝我？”林却突然想到顾归珏与江舒的关系，这段过往他还不知晓，或许与此有关？ 顾归珏暗叹一声，缓缓开口说起往事。 …… …… “所以，先生不愿意我也这样浪费考取功名的机会，才会再三拒绝我。”听完整段回忆，林却几乎立刻猜到了顾归珏的用意。 “为私情而耽误你的前程，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顾归珏收起那张图，“今天的事情就……”他没有说完，他在犹豫。 林却低垂着眼睛，不舍地看着那张图：“其实我并没有科考的打算，我原本就与父亲说好，要去江湖游历，见识大好河山。但母亲不愿我离家太远，便为我寻了苏家这门亲事，希望我成家后可以安定下来。” 顾归珏眼睫轻颤，他闭上眼睛沉思，像是与自己做了一场极为冗长的争斗。须臾，他缓缓睁开眼睛，换上了一种极为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林却：“从前，是我亏欠于你，我不该忽视你的情感，面对如此诚挚、坚定的相思之情，我应该有所回应。” 林却眼眶酸得厉害，内心却像被什么充实的东西填满了，他笑道：“多谢先生。” “感情一事，何谈感谢。”顾归珏淡然道，他收起画卷，“继续收拾吧。” “等等，先生。”林却拉住他的手，“这幅画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归珏轻笑道：“你没有见过这棵树？” “没有。”林却摇头，他在德阳整个县都没有见过。 “这是红豆树，它的树叶浓密繁多，开出的花通常是冠白色，树干多用于入药。”顾归珏耐心地解释着，“所以你题的这首相思诗，也算与我不谋而合。” 林却抿着唇笑了：“那先生，以后可以不唤我公子吗？” 顾归珏笑道：“那唤什么……阿却？” 林却直点头：“嗯，我喜欢先生这样唤我。”但他又犹豫道，“那我应该称先生为什么呢？” 顾归珏板起脸：“你还是称我为先生。” “为什么？” “阿却，惩诫还未结束。”顾归珏抬手搓了搓他的耳垂，“结束之前，你还需要认真在我这里接受训导。” 至于是哪种训导，林却想了想红了耳朵。 …… “先生，您跟江舒……” “待他醒了，我会跟他长谈。” 顾归珏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捏住林却的下巴：“我忘了，你好像跟他上过床？” 林却心虚地退了两步：“……是、是吗？” － － － 【小剧场】 林却最近生了个小病，病情不重，但肠胃虚弱引起消化不良，所以他最近的饮食里只有清汤寡水的面条跟白米粥。 “想吃肉……”林却不止一次发出祈盼的哀嚎，那没滋没味的白饭看了实在难以下咽。 “肉不好消化，再忍忍。”顾归珏勾了勾小狗的下巴，“炖点蔬菜吃吧。” “不要吃蘑菇。”林却坚持最后的原则。 顾归珏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你没有选择权。” …… 顾归珏深入研究了纯素膳食谱，炖了一锅馥香浓郁的菌菇汤，最神奇的是，菇类的口感非常接近于肉质，尤其是杏鲍菇。 林却在搜刮完最后一块蘑菇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原则是用来打破的，以及没有什么食物可以难倒顾归珏这件事。 “我想我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但现在却能享受到家庭下厨这件事带给我的满足感，我觉得很好。”顾归珏没怎么动筷，直到把林却喂饱，才舀了碗汤喝。 林却酒足饭饱拍着肚皮，闻言眨眨眼道：“……爸爸。” 顾归珏舀汤的动作一顿，他眉角上挑：“你叫我什么？” 林却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主｜｜人。” ——餐后小事件—— 江舒邪魅一笑：“却哥喜欢杏鲍菇？” 林却几乎是瞬间就领会到杏鲍菇的含义，他犹疑道：“喜欢……吧？” “让我看看你有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