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模糊的面容

    在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好像又变得亲近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接触带来的亲近感，齐天晨开始像一个乖巧的学生的一样，跟着叶骁，向他请教各种各样的关于这个现代世界的生存法则。从简单的外国文字到复杂的电器，齐天晨似乎都有着浓厚的兴趣，虽然说叶骁有时还是会担心他会偷偷地跑掉，但是周围的环境并没有给他逃离自己的机会，而且最近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往融洽的方向转变了，他应该不会再一次做出那样鲁莽的举动吧——

    “叶骁哥，我饿了。”青年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帮忙打扫房间卫生，因为是第一次使用吸尘器，所以即使被叶骁指导过依然是弄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今天我们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叶骁用拇指擦掉他前额的汗珠，笑着问他，“要不要尝点新鲜的？”

    “什么新鲜的东西？”齐天晨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到海边去吧。”

    于是他牵着青年的手带他上了那艘电动船。

    按照过往的安排一般是一周才会出海一次，不过既然现在多了一口人，物资消耗速度变快了，增加接收物资的频率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他没想到齐天晨在船上的状态非常不好，或许是因为之前沉船的经历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他坐在后面一直拉着自己的衣服，脸色煞白，完全没有自己出海时的那种兴奋与喜悦，一直到叶骁将船开到了接收物资的小岛的码头时，齐天晨还是一脸凝重又难受的模样，若不是叶骁扶着他，他可能都走不动路。

    “…你脸色很难看啊。”

    “呜…我有点想吐。”青年用手捂住嘴巴，“……对不起。”

    “没事，你是第一次坐这种快艇，晕船也正常。我该带上晕船药的，你先到那边休息一下，我去捡点柴来生火。”

    齐天晨点点头，弓着腰慢慢把身体挪到了一片平坦的地面上，倚着石头，闭起了眼睛。

    看来他是真的挺不适应坐快船的，叶骁心头涌起了小小的负罪感，让他动作更为利落地搭好了沙滩上的炉子，从置放物资的小屋里拿来的点火器和柴火，还有锅具很快派上了用场。

    将现有的食材简单料理之后，加上少许的调味，浓郁的香气四散。叶骁倒是很满意自己的制作，然而在招呼齐天晨过来品尝的时候，他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眼里也带着怀疑和疑惑。这种粗犷的渔民风料理，他大概率是没有品尝过吧。

    不过正是因为没有品尝过，才更有尝试的价值！

    所以叶骁有些强硬地用勺子给他喂了一口汤，又将汤里的贝壳和大虾块夹了出来，把壳去掉，命令青年张开嘴巴，就把肉块往他嘴里塞。

    “…呜！”

    齐天晨有点可怜地捂着嘴，舌头感觉到了温度以外的，还让人无法习惯的辛辣和鲜美。是记忆之中缺失的味道，但是不知怎的这种海产的咸鲜会让他想起和皇宏彦在船上东渡的那段日子，对方一样兴致高昂地为他介绍家乡的海鲜料理，他会怀抱着好奇和喜悦的心情品尝。那个时候，之前与皇宏彦之间发生的种种不愉快和龃龉好像就神奇地消失了，是一段难得的能让他从心底感到愉快的日子。

    物是人非的现在让他再次记起这些，反而是一种慢性折磨。

    齐天晨忍不住伤心落泪，叶骁看他流泪还以为是自己的辛香料加入过多的缘故，一边用手势表示歉意一边给他倒茶水解辣。

    但是这个举动好像不怎么奏效。

    因为越是靠近叶骁，齐天晨就越是忍不住会把他的脸和皇宏彦重叠起来，他的眉，他的眼眸，高挺的鼻子和微翘的唇角，和皇宏彦莫名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那个人的思念太过深重，才会将这样不切实际的感情投射到叶骁的身上，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会那么想要依赖叶骁呢？

    “喂，你怎么一直哭啊？我做的有这么难吃吗？”

    即使是这样的玩笑也没法让齐天晨笑出来。

    他捂住脸，不想让叶骁看到他哭红的眼睛。这样软弱的自己，谁也不会接纳吧？

    齐天晨的孤独感变得比夜空更深远，可是即使说出来，也不知道谁能挽救他。

    叶骁对他来说，终归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即使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他们的心灵也并不相通，不可能相通的。

    两人之间的隔阂早就在相遇的那一日产生了。

    纵使是被叶骁救了第二次，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拉近与叶骁之间的关系。齐天晨觉得自己和路边倒下的小猫小狗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和叶骁缺少实质上的交流。对话只会发生在日常的生活之中，却不会触及彼此的灵魂。

    这种孤独的生活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在被叶骁救回来之后，齐天晨曾经想过自杀这件事。

    但是在他看着海岸线逐渐淹没在黑暗之中的时候，他脑子想到的却只有与皇宏彦被卷入漩涡时的恐惧和不甘，自己这条被两次救回来的生命是如此珍贵，他又怎么能再次放弃呢？

    一旦下定了决心要活下去，齐天晨也做好了要成为叶骁的「家人」的打算。他想着要忘记齐天晨这个身份，以满足叶骁的愿望的状态展开新的人生。

    但是身体依然在抗拒。

    每次与叶骁上床，他都让自己的心当一个旁观者。好像在怜悯这个可怜的自己一样，带走那些不被需要的，不应该属于自己对叶骁产生的感情。

    “——别太任性了。”叶骁突然伸手将他揽入自己怀里，有些强硬地扒开他捂着脸的手。

    看到叶骁的眼睛的同时，再次被他吻住了。

    轻咬他的唇，并且压迫地撷住想要逃避的舌头，叶骁对于青年在接吻时的习性已经完全熟悉，他却能在没有什么负罪感的情况下继续夺取齐天晨的纯情。

    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欲望罢了，不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深情逼迫着他一定要对这样的行为负责。齐天晨也不会逃避这样的索取，因为他也想要靠近自己，想要获取他的抚慰——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吧。

    在变成真正的「家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