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回归风波

    正式回归的前一天晚上，宫玉鸣迟迟未能睡下。自他成为练习生、而后又成功出道，常常日夜颠倒，生物钟也愈发紊乱。尤其是当他们面临退团危机、在宿舍抠脚了大半年后，万分绝望之际，忽然重获新生，再次获得回归的机会，他的精神高度亢奋，无时无刻不在激动和紧张中摇摆。

    再加之他最近总是特别容易疲乏，下午结束彩排过后，晚饭也没吃，回到宿舍洗了个澡便倒头就睡。这一觉足足睡了四五个小时，一睁眼，时间已过了午夜十二点。

    将近半天没进食，宫玉鸣一醒来便感到强烈的饥饿感。然而，艺人严格的身材管理让他养成了不吃宵夜的习惯。他按了按空荡荡的胃，在宿舍冰箱里翻了半天，只翻出一盒临期的牛奶。

    虽然他并不喜欢牛奶的味道，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放进微波炉转了一圈。

    宿舍两层楼都有阳台，从一楼的厨房出去是一个生活阳台，而二楼则是相对宽敞的花园阳台。宫玉鸣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心里被明天要回归的事搅得乱糟糟的，再加之睡了一整晚，整个人还处于混沌的状态中，便径直走到阳台的方向，想着吹一吹冷风，自己也能冷静清醒一些。

    没想到他刚一走到阳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虚掩着的阳台门，隐隐约约便听见有人在里边打电话。

    “那些人有再去家里吗？”“没有？我会自己查，别骗我。”“我不想回去，你们不要再管我了。”

    ——哦，是他的新队友邵捷。

    宫玉鸣意识到听别人讲电话不太礼貌，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发觉里头那人直接把电话挂断了，门一拉，跟他撞了个正着。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主要还是因为两人的关系仍有些生疏，尽管上次邵捷对他的窘境出手相助，可后续的网络舆论又不断曲解他们的关系，反倒落得一个他“队内霸凌”邵捷的名声。虽说艺人不应该被粉圈舆论左右，可是又有谁能控制得了自己？尤其是当邵捷粉丝的谩骂已经堆满他私信箱的时候，他很难不去在意，而两人本就不上不下的同事关系，又平添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Ryan，你怎么还没睡？”

    听见邵捷率先打破沉默，宫玉鸣反应过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先是应道：“睡了一下午，现在睡不着。”话音刚落，也许是因为夜晚的凉风让人放松不少，宫玉鸣只觉得大脑忽然放得很空，也没管对方是和他并不太相熟的新同事，只当是在和吴光霖闲聊：“可能是要回归了，有点紧张吧。”

    “是担心回归成绩吗？”

    宫玉鸣正捧着杯子喝牛奶，闻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觑了一眼邵捷——这次回归，邵捷换了新发色，不是Beat9时期冷艳高贵的暗红色，而是温柔的奶茶棕。从他的角度看去，邵捷背对着阳台，朦胧的月光在他身后倾泻而下，为这个漂亮的Alpha蒙上一层圣洁的纱。宫玉鸣没由来地想起小时候翻过的童话绘本，仿佛又见到了头戴花藤桂冠的月之女神。

    实在是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一看到邵捷的脸，那点微小的不愉快好像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还有……”邵捷望了他半晌，那双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睛里似乎藏着许多莫名的情绪。宫玉鸣并不擅长察言观色，他不太明白邵捷的欲言又止是为了什么。对方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应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有些沙哑。

    面前的Alpha与他擦肩而过，离开时，宫玉鸣再次嗅到了对方身上的烈酒气味——比上次在试衣间里，还要更浓郁一些。

    －

    Moonlike这次回归的showcase时间定在下午三点，而在上午十点，回归主打曲的音源和MV已经在各大平台陆续上线。

    这段时间Moonlike争论不断，这让成员们不得不揪心于这次回归的成绩。而回归主打歌发出后，居然空降音乐榜单前一百名——准确来说，是第九十九名。尽管对比起曾经动不动就空降第一的Beat9来说，这成绩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可对于Moonlike其他成员而言，这已经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回归首秀临近开场。Moonlike成员在化妆间坐了小半天，因为被经纪人以怕影响他们情绪为由而收走手机的缘故，他们并不太清楚这次回归的新歌的反响如何。

    对于宫玉鸣来说，他是那种不怎么关注粉圈的类型，除非事情闹得太大——比如他在摄影棚“霸凌”邵捷那事。当然，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他太糊了，不仅是他们团毫无名气，他本人更是糊团里的人气垫底成员。即便是有评论，也只有寥寥数语，一眼便扫完了。

    想到这里，宫玉鸣禁不住，用余光瞥了眼在自己旁边闭眼定妆的邵捷。

    自出道以来，邵捷一直是“完美偶像”的代言人：出生于书香门第，又毕业于顶尖学府，在遍地文盲的娱乐圈可以说是一枝独秀。以上不过是添头，作为偶像，邵捷最出众的莫过于他艳压大部分男女偶像的漂亮脸蛋，不掺水的一米八几的身高，以及无可挑剔的身材比例。但光有外表还不够，邵捷可不仅仅是花瓶，他学舞多年，作为男团舞担绰绰有余，而且rap和vocal也不拖后腿。最重要的是，邵捷此人深谙营业之道，还在Beat9时期时，每次组合线下活动结束，就有许多队友粉转粉邵捷。

    宫玉鸣难以想象——像邵捷这样的偶像，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他演技超群？

    而此刻，邵捷已经做好了妆造，手里正翻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手机。宫玉鸣透过镜子看去，对方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软趴趴地垂下，高挺的鼻梁像锋利的剑，只是轻轻抹了几下高光，便亮得有些晃眼。

    半阖的双眼在碎发中若隐若现，让他看不太清邵捷此刻的表情。他只是隐隐有种直觉——邵捷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他走过邵捷身边，状似随意问道：“你怎么有手机？”

    邵捷按下锁屏：“找工作人员借的。”

    宫玉鸣偏过头去，发现邵捷第一次没有加重眼梢的眼线。对方的嘴唇似乎只抹了半透明的唇釉，显得粉嘟嘟、亮晶晶的，看起来又清纯、又有些莫名的勾人，是十分吸引直A的类型。

    反正……自认为是铁直A的宫玉鸣，确确实实被眼前的邵捷吸引了。

    虽然他并没有分化。

    宫玉鸣的思绪逐渐走远，没发现邵捷已经离开了，直到兴冲冲的Nicky跑过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Ryan哥，外面来了好多粉丝，我第一次见showcase来这么多人！”

    他见Nicky激动过头，泼冷水道：“你把邵捷的粉丝扣掉再说。”

    Nicky有些沮丧，但乐观的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虽然大部分是邵哥的粉丝，但是总归也是我们团成员的粉丝了……吧？”

    宫玉鸣对Nicky做了一个“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好吧，Ryan，你好没意思欸。”

    两人在化妆间插科打诨没多久，就见吴光霖从外边过来，催促着两人快点准备登台。宫玉鸣一看时间，才发觉已经两点五十了。

    因为很久没上舞台，除了邵捷之外，团里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尤其是基础最差的沈盈，他没有多少舞台经验，总是害怕万一在舞台上出了什么差错，不仅被粉丝和路人痛骂，还连累了辛辛苦苦准备了许久的队友。

    指针指向了下午三点，音乐、摄像、灯光准备就绪，成员们登上了舞台。头顶上的灯光映下，所有人站定了开场的姿势。

    Showcase的场馆并不大，舞台更是小得可怜，别说伴舞了，就连十一人的大型团登上去都略显拥挤，只能容纳得下Moonlike这种五人小型团。可当他们望见舞台下粉丝们期待的神情时，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Moonlike出道了一年多，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回归。

    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除了刚出道的那一个月，他们再也没有站上过舞台。没有掌声、没有鲜花，只有无数个日日夜夜，在空旷的练习室里面流下的汗水和刻下的伤疤。

    因此，无论如何，只要能登上舞台、能拥有一次回归的机会，他们已经非常感激了，又还能再奢望些什么呢？

    舞台上的小偶像们心情渐归平静，主打曲的伴奏声随之响起。

    这次的主打曲是一首清新抒情曲，在Moonlike五人中，长相偏嫩的Nicky是消化概念的消化得最好的一位。然而，整首歌下来，每每当邵捷站到C位时，现场的欢呼声才明显大了许多。

    邵捷那一段的舞蹈动作并不太难，也没有突出的Killing　part，可台下的粉丝似乎只买邵捷的账。虽然其他人出场的时候也有象征性地call应援，但对比过于强烈，其他人多少有些尴尬。

    紧接着主打歌之后，他们又表演了副主打。副主打是首轻快的舞曲，词曲一般，但相对于主打的抒情曲而言，这种舞蹈难度偏大舞曲反倒更适合成员的发挥——尤其是舞担。邵捷显然是相当适合这种曲风轻快又不失性感的舞曲，只稍一个wave、一个眨眼，台下粉丝的尖叫声便如同烧开的开水壶一般吵闹。

    可在队伍边缘、一直不由自主用余光观察着邵捷的宫玉鸣，却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最后一段副歌，邵捷居然跳错了动作！可因为是副主打，当时对方又刚巧站在队友后边，他便侥幸地想着，可能、也许，粉丝不一定会发现吧？

    短短两首歌的舞台，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用了不到十分钟。舞台结束后，成员们并排站着，虽然出了一身汗，却并不感到疲倦。

    宫玉鸣站在队伍最左边，邵捷则站在中间。趁着队长吴光霖发言，他偏过头往邵捷的方向看去，约莫看到对方的半个侧脸。仅仅是这一眼，宫玉鸣便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邵捷那种“漫不经心”的气质，好像更明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