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因你而生，绕你而行
镇妖塔中，玄灵席地而坐，盘腿闭目养神。他那一身红色国师官服已经换成了一件淡青色常服，头发高高挽着，有两捋发丝飘在面颊两侧，为他增添了一分烟火气。 他仍戴着那浓雾似的面纱，镇妖塔已经许久没用过，内里有些破败，他不像传说中这里曾关押过的妖精一样痛苦不堪，反而看起来十分平和。 “吱呀”一声轻响，玄灵抬眼，看到了笑意盎然的夏英栀，而在他身后，站着一位戴着斗笠，隐藏在黑暗中，身姿英挺的男人。 “别来无恙啊国师！”夏英栀对着他笑，他的笑容多数时间都是真诚的模样，这会儿却显得没那么纯粹，有心事似的。 玄灵对他没什么探究的欲望，他的目光直直看向夏英栀身后，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澈磁性:“你来了。” 夏英栀身后的黑衣人沉沉“嗯”了一声，使玄灵确认就是他。 关于夏英栀是如何在不惊动看守的情况下带他过来的，玄灵也不想问，左不过弄了个假身份而已，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的。玄灵终于看向夏英栀，对他道:“我有话要同王爷讲。” 夏英栀笑容淡下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最终还是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不过当他走到门口时，一个珠子似的东西掉落在他脚边，闪着微光，他仿佛毫无察觉，就这么出去了。 萧承栩在昏暗的烛光下走上前去，撩起斗笠的一角，露出脸来，问:“欲见本王何事？” 玄灵看着他，眼神已没有了过去的轻佻和虚伪的深情，他开门见山:“我确实不是原本的玄灵。” 他本以为萧承栩会惊讶，却见萧承栩面色淡然道:“我知道。” 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转变成了一丝戏谑的笑意:“王爷知道多少？” 萧承栩答:“全部。” 这就有意思了。 玄灵的笑意变得深不可测，他说:“那我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国师的记忆对我有所保留，有一个关于你的信息我不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被萧承晏抓住了把柄，进了这里。” 他直呼太子名号，萧承栩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比较直接地说:“这是本王来找你的目的。” 玄灵叹了口气，低声说:“在你出生后不久，国师为你卜了一卦，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很忌惮你，但他没有具体细说，只是告诉了陛下一句话。这也是为什么即便你奋力想要远离纷争，陛下却还是无法对你放下戒备的原因。” 玄灵承认自己有些大意了，他本以为这个国师没什么本事，却不想此人在这没什么修炼潜能的大陆上参破了如此高深的巫术。若不是知道了这件事，他恐怕还放不开思维。 “他说，世界因你而生，绕你而行。”说完，玄灵直直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将他看破似的。 萧承栩皱了皱眉，坦然道:“我只是一个王爷。” 他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杀伤力，因为他根本就不信。从小他就淡泊名利，可周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发生变化，他该遇刺还是遇刺，该被下毒还是被下毒，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能活到现在，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纵然他出意外死了，这个世界还是会继续向前走，又怎会「因他而生，绕他而行」？ 玄灵刚想要说什么，眸光却突然定格在他脖颈上的那枚吻痕。这吻痕是暗红的颜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玄灵视力极好，甚至能看到吻痕边浅浅的牙印。他眼底闪过一摸暗色，唇角却反而勾了起来，站起身，他走到萧承栩旁边，状似无意地撩起他一缕发丝。 光芒自他掌中一闪而过，使他看到了所有。 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讽刺和轻蔑，棠绍昀被压并不是最让他讶异的，更让他觉得对方愚蠢的是，他竟然真的喜欢上了萧承栩，自暴自弃一般要牺牲自己的情感。 他莫名其妙的举动让萧承栩皱起了眉，手一挥，便挥开了玄灵的手腕。玄灵看着他，神色恢复如常，笑容中的讽刺和轻蔑也一并淡去，他说:“王爷若是觉得自己平凡，那如何解释我们四个都需要得到您的爱才能回归自己的世界中去呢？” 萧承栩眉头皱的更深，确实，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您不适合这样的表情。”玄灵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语气轻柔地对他说:“不管您信不信，只有我才真正能够帮您找到真相，因为它实在太过久远，哪怕是我，也只能窥探一二……” 这个世界很不简单，他们本以为最难的也不过是攻略萧承栩的心，可自从卜了那一卦，玄灵才真正意识到，不拨开萧承栩身上的迷雾，他们谁都走不了。 萧承栩既然能知道他们前来的目的，且管理系统甚至都没出手制止，那只能证明，这些能摆在明面上的，都是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全都不知道。 “你想要本王怎么做？”萧承栩不喜欢他过于亲密的触碰，后退了一步，离他稍远了些。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玄灵失笑，“难道棠绍昀那个自大狂不让您碰别人，您就真的不碰了？” 萧承栩瞳孔收缩了一下，他从没提及过这件事，玄灵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这倒恰恰证实了他是有些本事的。萧承栩看着他道:“这与你无关。” “好吧。”玄灵神色认真起来，他抬手一挥，一层暖黄色的光罩将他们锁在其中，像是一层防护。玄灵趁着这段时间说道:“五日之后，我会在城门外百余里的亭子中等你，你只身前去，不要带任何人。我们去寻一座极北之地的雪山，雪山之巅，藏着关于你和这个世界的所有秘密。” 他话音刚落，这层光罩便消失了。玄灵的表情又变回了略显轻佻的笑意，他走到萧承栩面前，抚摸了一下他的面颊，说出的话不知是给谁听:“王爷这般英姿世间少有，也不怪棠总沦陷在您身下，不过这般天姿国色，他怎能独享呢，真是让人寒心啊……” 他对着萧承栩眨了一下眼睛，萧承栩挥开他的手，仿佛被他轻浮的举止激怒一般，沉声说道:“若是你见本王只是为了说这个，那恕本王不奉陪了。” 他说完，转身便向外走去。玄灵在他身后喊道:“终有一日，王爷会明白，我比他们三个更好。” 跨出镇妖塔，萧承栩看到夏英栀站在一旁，见他出来，笑着说:“谈完啦？” 萧承栩放下黑色的遮面，沉声说:“嗯，一无所获。” “没关系，他就爱装神弄鬼糊弄人。”夏英栀说，“亏我还相信了他，气死我了，我得骂他一句去。” 不等萧承栩阻拦，他便快步走了过去。刚踏入门，他就看到玄灵还是原本那个姿势，盘坐着，微闭双眼。他捡起那颗珠子，扔起又接住，往日总是阳光明媚的脸此刻却是有些违和的深沉成熟。他说:“因他而生，绕他而行。我本来以为攻略他就是我们最大的秘密，看来并不是呀。” 玄灵眼皮都没动一下:“你又怎知，我说的话不是故意想让你听到的呢？” 夏英栀愣了一下，良久，他哼笑一声，语气带着玄灵熟悉的直率:“你们这些人花花肠子可真多，不过没关系，反正最后各凭本事。” 他转身走了出去，看到萧承栩的背影，大踏步走到他身边，哥们儿似的搂住他的肩膀笑着说:“走吧，我已经把他教训了一顿！” 看萧承栩面色不悦，他讪讪地缩回手，却又有些不甘心似的，小声说:“我哪里比不上棠绍昀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