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学第一日
二、太学第一日 次日林晋醒来时却不见旁边榻上有人，不由得愣了愣，心想他也不记得成驹这小子能按时晨起，况且昨日他们也胡天胡地了一番，睡得也不算多，照理来说成驹现在还应躺着才对。 莫不是昨日把他给吓坏了……林晋支起下巴心想，这小子居然意外的纯情嘛。 林晋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照常洗漱用餐。第一天的总要走些形式，待众学子点卯落座后司业便滔滔不绝起来，林晋安分听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有些新鲜——他从前最是离经叛道，太学里的规矩他几乎都明着暗着地破了个遍，这一世……他还该如此吗？ 虽说他最终凭着叛逆的性子临登帝位，却辜负了许多人。若他安静做个学生，考取文武状元，一生效忠朝廷，下场是否会好些？ 心里想着，林晋不禁嗤笑一声，上辈子桀骜惯了，这辈子又怎能苟且，大不了行事仔细些，不辜负在乎之人…… “太学的规矩，你们可记清了？” 这声音如鸣玉箫，柔和动听，与刚才那位司业截然不同。 林晋抬眸，目光与那人撞了个正好。只见那人温和一笑，苍白的脸上绽出婉婉暖意，抒尽万千娴静。 云瑾…… 林晋一张口，那二字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幸亏林晋坐得远，要不然就得被当事人听见。 “我便是太学及丞，云瑾。”云瑾扫视了一眼众学子，“方才辛苦主簿了。不知有多少学子将方才主簿说的规矩给听了，可有人简说一下？” 林晋记得，云瑾在这堂课点了一人回答…… “林晋林世子，不妨你来回答。” 是了…… 林晋抖抖衣袍站起，他当年根本没有答上，只是随口胡诌几句，本以为会受到处罚，谁知云瑾给了自己台阶下，而不是让无权无势的自己当众难堪。 此后很多次，云瑾都宽待自己，偶尔几次动怒也是因为自己实在是犯了大错……可这般好，可不是他一人独占的。 林晋上辈子罚抄规矩的次数数不胜数，脑中已有了机械记忆，单单几条他脱口而出。 “很好。”云瑾面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林晋见云瑾笑给他一人，面颊上也不禁染了红。上辈子他登帝后便极少见云瑾笑过……倒是在云瑾病重垂危时，扯出了苦笑…… 林晋的眸色骤暗，心誓他绝不会重蹈上一世覆辙。 第一课结束后林晋该去修习自己昨日选的课了，他本想趁着这休息间隙去找云瑾，却不料云瑾先行一步，他反而先撞上了和他选同一门课的成驹。 “你方才去哪了，不会连开学仪式也逃了吧？”林晋逮住成驹问。 “瞎说，小爷我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若没按时点卯，可不知要被处罚多少。”成驹说，眼神却躲躲闪闪的。 “诶，你躲什么啊?”林晋无语，“昨日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帮你一次也就当兄弟间互助，谁都没吃亏。” “……好吧。”成驹估计也是想通了，神色轻快了起来，说，“这节课是算学，据说算学博士折磨人的手段可多了，我们早些过去。” “不逃课了？” “逃不起！” 太学的算学博士在众学生口中是个惹不起的笑面虎，精于算学十载，还是大宣皇商出身，爱好西洋古董，怎么听都像是个白发苍苍的古板老头。 谁知太学赫赫有名的算学博士竟也才弱冠，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的琉璃镜，身着轻便，走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林晋活了一辈子，也未曾了解过这人。其名“韦何常”，字子玄。韦博士同他名一样，处事难以捉摸，林晋就算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这人会舍身救自己。 “林世子，我脸上有这算题的答案吗？”韦何常轻轻一笑，离他近的学生便抖了三抖。 “没有，只是见先生相貌奇殊，没忍住多看了看。”林晋不怕死地答到。 他并不是活腻了，而是实在想了解一下这人。 “有何奇特之处？” 高鼻梁，狐狸眼，尖下巴……就没见过如此精于算计的相貌。 “好看。” “哦？”韦何常似乎也被他的回答惊讶到了，眉尾高高挑起，“那今天便给这位善于欣赏的林同学减五道算题罢。” 此话一出，众学子们便坐不住了，纷纷出声表示自己对韦博士的欣赏，可扰乱课堂的后果则是多做十道算题。 “凭什么啊林世真，偏偏你少做五道，我们多做十道！”成驹愤愤道，“不对，我比你多做十五道！” “我算是抢了头香。”林晋也觉得好笑，他是真的猜不透韦何常之所思，“见你可怜，我便也帮你算五道吧。” “诶，真的？！”成驹惊喜，“有你这兄弟可真好！” “这下你不后悔特地和我同住了吧？”林晋笑道，“我们改日过节还能溜去外面，上都可多东西看、可多东西吃了。” “是的是的，小爷我一直都想溜呢！”成驹开始了对美好逃学生活的展望，“世真，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我还想着自己去带你玩呢！” 林晋笑容柔和，心道：“傻小子，上一世可是你带着我到处玩的啊。” 一天课业完毕，两人火速冲向食堂，打了三菜一汤。趁着晚修监管松懈，林晋和成驹悄悄溜回宿舍。 “回来可不光是让你玩的，你好歹先把算学作业给写了。”林晋说。 “知道了知道了……世真怎么那么爱管，和我家管家似的。”成驹嘟哝道，“对了，这几题怎么写啊……” 在林晋的帮助下，算学作业不过半个时辰便完成了，虽然大部分是林晋自个儿写上去的。 经过这太学里的一天，林晋仿佛也回到了舞勺之年，无忧无虑，好友伴身，心中也不免稍稍明媚起来。 “世真，你怎么对我那么亲切啊……” 夜阑，屋外灯火零星。 “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你的罢。”林晋翻了个身，脸对着成驹，“你又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好？” “不知道。”成驹也骤然意识到了自己和林晋莫名的亲近，“或许你上辈子真的欠了我。” “你这小子……”林晋本想起身教训一下成驹，只见成驹已然闭上双目，安然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