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是那么一句话。周鸷群低首轻轻讥笑了一声。 车停在学校门口，沈怀颂推门打了伞下车，周鸷群看着他小跑进校门的背影，从扶手箱里摸出包烟，熟练的塞了一根进嘴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阿毛的电话。 他打着火机点燃了烟，问道：“什么事？” “周哥，我估计下午就回来了，晚上还用去接嫂子么？”阿毛在电话那头问道。 周鸷群想了想，拇指轻轻刮动着烟嘴那头，脸上看不出神色，吸了口烟说道：“不用，再过两天。” 车子开回公司，秘书见周鸷群来了，把文件抱在怀里走上前去，说道：“有几个文件需要签字，放到您桌上了，晚上的应酬——” 周鸷群不紧不慢的说：“推了吧。” “呃...”秘书停脚待在原地，搞不懂老板怎么一下是工作狂一下又消极怠工，老板的心思真难猜。 等下午工作到吃饭时间，周鸷群都没有接到沈怀颂的电话。 难道先回去了吗。周鸷群心想。 他拿出手机，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看，外面还在下雨，有些犹豫但还是把电话打了出去。 过了会儿才有人接通，“喂....”沈怀颂说话鼻音有点重，还有些含糊。 “回去了吗？”周鸷群问道。 “...没有...和...嗝...导师在吃饭...”沈怀颂忍不住打了个酒嗝，那边很快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小沈来来来，再喝一杯。 周鸷群露出不满的神色，语气也加重了问道：“你在哪？” 沈怀颂说了个地方，还是上次他喝醉了吐他一身的那一家。 司机很快开车把周鸷群送到那家饭店，他出了电梯，敲了敲沈怀颂那个包厢门。 “谁啊？”沈怀颂的导师开了门，门口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衣冠楚楚，眉宇修长，只是浑身的气质阴郁，一双深邃的眼看人有些阴鸷，看着就不太好惹。 周鸷群环顾了一圈，几个中年男人都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个个喝得上头，脸色绯红，其中一个还对着沈怀颂的方向端着酒杯。 他几步向前抓着沈怀颂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哪只沈怀颂没什么力气的手握上他的手腕，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离，小声说道：“不能走...” 他都喝到这份上了，只要一走，这次就白喝了，上次他就先走了，导师还不知道怎么记他仇呢。 周鸷群凝视了他片刻，直接伸手拉出了沈怀颂旁边的座位，坐了下去，露出应酬时的笑容，客气的说道：“我是他同学，其他系的，他喝不了了，我喝吧。” 说完，那杯悬在空中的酒被他接了过来一口喝掉了。 他看起来就不像学生了，虽然年轻，感觉就很老练，但是沈怀颂导师才不管你那么多，有人挡酒就行，于是点头微笑道：“好的好的，都是咱校的，都给老师出力啊！” 来了新人，这几个男人又是对着周鸷群毫不客气的倒酒，沈怀颂还是留了分清醒的，低声说道：“你走啊...不用你喝...” 他知道周鸷群是在帮他挡酒，可是他不想让他这样做，不想让他对他好，不想欠他。 “你走我就走。”周鸷群淡淡的说着，又是仰头喝完一杯。 喝到兴头上，其中一个喝醉了站起身拍手夸赞道：“好酒量！下次这位同学可以一起来拼酒，每次带来的那几个学生，都没你能喝！” 周鸷群听着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揩了揩嘴边的酒渍，他已经喝了十杯了，脸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依然慢条斯理的接过所有敬过来的酒。 等喝了半个小时，那几个中年男人都不行了，嚷嚷着要散桌，导师清醒的拍腿大笑：“哈哈哈，也有把你们喝倒的时候吧！”接着转头看向坐得直直的周鸷群，又看了看已经歇菜了的沈怀颂，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同学，那就麻烦你送小沈回宿舍了，我把我这几个朋友送回去。” 周鸷群点了点头，把沈怀颂的一只手抬起放到自己脖子上，沈怀颂的额头因为压在桌上变得红红的，鉴于前车之鉴，他靠近了他耳边声音低沉的问：“想吐吗？” 沈怀颂被他靠着耳朵说话有些痒痒的，猛地抬起头，两个人靠的极近，呼吸间的气息都能感受到，这么近的接触，一下就把两人拉回以前甜蜜的时候，心脏都扑通扑通在胸腔跳个不停。 “你们挨这么近在干什么？像要亲嘴了一样！”导师不忍直视的说出口，两个男的这样让他不禁有些恶寒，扶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出了门。 被导师一说，沈怀颂红着脸就说：“我不想吐，你你你...你快放开我...” 他的手被周鸷群抓着被迫倚着他，根本抽不出来。 “怎么了？你结巴什么？”周鸷群噙着笑，并没有松开手。 沈怀颂偏过脸，目光看着其他的地方，解释道：“喝多了。” 两人上了车，沈怀颂倚着窗就闭起了眼，车子转弯，他睡着了的身体也跟着车子方向转动，一滑头就靠到了周鸷群肩膀上。 周鸷群单手靠窗撑着脸，感觉肩膀有人靠了过来，转过头仔细端详他，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摸他红润的唇。 起码精神失常的时候，你是喜欢我的吧，怀孕你也高兴，求婚你也答应，起码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过吧。周鸷群感觉有些酸涩，猛地抽回手，转过头看窗外不再看他。 窗外已经停雨了，车开在别墅区门口，周鸷群忽然让司机停车，自己先开了车门下车，沈怀颂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摆弄着他，把他背了起来。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空气里湿湿的，草坪里传出来青草香气，皮肤裸露在外的寒意让沈怀颂忍不住睁开了眼，果然是被人背了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喝。”酒精在脑子里发挥着作用，让他脑子迷糊，使不上力气，说话声音也轻。 “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对我好，想让我欠你。” 周鸷群轻笑了一声，缓缓的说道：“你永远都不欠我。” “嗯...你说得对，你对我太差劲了，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沈怀颂鬼使神差的说着心里话。 周鸷群停住了脚，眼神变得深不可测，忽然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嗯...我也对自己说声对不起...为什么喜欢过一个只会伤害自己的王八蛋...”他动了动脑袋，语气里带着的叹息，被风一刮就吹走了。 周鸷群愣住了，沈怀颂在说喜欢过谁，还有谁是王八蛋，只有自己，他主动的对号入座，语气里带着激动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可是不伤害我的时候...对我真的很好...陪着我...什么时候都陪着我...”沈怀颂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疑问，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可是男生喜欢男生...有什么好结果...我都放下了...” “...为什么你放不下...为什么又要伤害我..囚禁我..骗我...把颂词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颂词变成这样...我们都该下地狱...” 周鸷群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有些哽咽低缓的说：“好啊，有你在的话，地狱也是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