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天的中午，他们直接去了粤菜馆，在服务员的带路下来到了包间房。

    郑愁随着叶利琤进去时，发现洛丽也在。

    她今天换了一种风情万种的发型，发尾内卷的蓝色烫发，穿着一条天蓝色修身的无袖长裙子，还戴上了一副蓝色边框的墨镜。

    她这样的打扮像是去沙滩而不是来到粤菜馆。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面小巧的镜子，正在涂着红唇膏时，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转头看着他们，把墨镜戴到头上，露出她那艳裹的浓妆，左边颧骨还画上了一朵精致的杜鹃花。

    她眯着眼，看着郑愁一脸错愣的样子，她笑了两声，眨着眼地问：“看见我在这里很失望？”

    郑愁停了会儿，才说：“没有的。”

    不过他确实以为只有他和叶利琤过来吃饭，不知道洛丽也过来了。

    “不过你们怎么这么能磨蹭，”洛丽抱怨地说：“我都要饿死了。”

    “抱歉，”叶利琤笑着道歉，把菜单递给她，“丽丽姐点菜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洛丽看着菜单，毫不客气地对着服务员点上几样昂贵的菜肴，等到差不多够了，才把菜单放在一旁，对叶利琤说：“奖金呢我是收了，但这顿饭肯定是你们请的。”

    “当然，”叶利琤诚恳地说：“这顿饭肯定也要感谢丽丽姐你的。”

    洛丽和叶利琤只隔了一个位置，却聊得甚欢，郑愁平时话就少，现在更是没办法插上嘴说话，所以便心不在焉地埋头喝汤，直到听见他们提及他的名字，才抬起了头。

    “那你觉得阿愁这次表现如何？”

    “勉勉强强吧，”洛丽用手心撑着下巴，看着郑愁说：“那个张忍到底是个学生，虽然有过几次经验，不过能力有限，你这次也算是耗子遇到死猫。”

    郑愁把匙羮放下，认真地说：“我下次还是会赢的。”

    “小朋友都喜欢自吹自擂，”　洛丽撩着头发，语气有些不屑，“行吧，我先听着。”

    郑愁强调地说：“我不是小朋友。”

    洛丽笑眯眯地道：“我说你是，你就是。”

    郑愁转看了叶利琤，只见他在笑，也没打算反驳洛丽。郑愁低着头，总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洛丽看了看叶利琤，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吞吞地从红色手袋里拿出了一封红包出来，她那艳妆中看出了一丝的不情不愿。

    “按规矩来说，这是姐你的一份吉祥红包。”她放在了饭桌，“小朋友拿着卖店零食吃吧。”

    郑愁说：“我不需要。”

    “拿着吧，”叶利琤终于开口了，“就当做是你的第一份工资。”

    郑愁觉得心口闷得在扩散，叶利琤说是过来给他庆祝的，但这样看来，他反而更像一个局外人。

    他伸出手，把红包攥在手心里，低声道：“谢谢丽丽姐。”

    等饭菜都到齐之后，总算是消停了一小段时间。

    洛丽的食量不大，她很快地就结束了这顿饭，便用餐巾擦拭嘴巴。

    她歇息了一会儿，突然喊道：“小叶子。”

    郑愁听见她喊着叶利琤，下意识地把头抬起来，只见洛丽直勾勾地看着叶利琤的脸。

    “你答应过我的事，还记得吗？”

    “现在吗？”叶利琤似乎有些难为情。

    洛丽用手肘抵着桌上，手心托着半张脸地看着他，声音变得细柔，“当然。”

    叶利琤笑了笑，带了点没辙的无奈，他摊手地道：“来吧。”

    郑愁的手一颤，汤被他掀翻了，半碗汤直溜溜地倒在了身上。

    “抱、抱歉，”郑愁仓促地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

    郑愁去了洗手间，清理了自己衣服上的汤渍，随后他把纸巾扔到垃圾桶，正要走出去时，脚步停了。

    他想到了洛丽看着叶利琤的眼神，却把自己正要回去的脚步遏制住了。

    他把自己贴紧在墙边，抬头地看了看天花板，突然闻到一股烟味。他凑出头，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服务生从卫生间出来了，慢悠悠地走过来。

    郑愁轻皱着眉，觉得他很脸熟。

    “看够了吗？”他问。

    “是你。”郑愁想起来了，是和他在拳馆比赛的那个男孩，叫张忍。

    张忍的唇边还叼着一根廉价的烟，他洗完手，便站在郑愁的旁边靠墙继续抽烟。

    说实话，没抽过烟的郑愁被这烟味呛到了，但他却忍了下来，也没想着离开这里。

    张忍转头看了他一眼，扯着唇笑时还带了点嘲弄，“过来庆祝你比赛赢了？”

    “不是，”郑愁说谎地道：“只是过来吃个饭。”

    “哦。”张忍能这么问，也因为他看见了洛丽，不过他没打算揭破他。

    “那你还不走？”他又问。

    “还不想这么快回去。”郑愁回道。

    张忍挑着眉，却不再理会，只顾着抬头吐烟。

    郑愁看了他一眼，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在这边上班的，可他却在这里抽烟。

    他问：“你不上班吗？”

    张忍淡淡地说：“刚刚下课赶过来的，还没到上班时间。”

    他只有十六岁，确实还在上学的岁数，若让郑愁想想，他已经忘了上学是什么感觉了。

    张忍看到他还是没打算走，便随手拿出一根烟，递给他。

    郑愁摇头。

    张忍问：“你不爱抽烟？”

    郑愁想了想，便回他，“没舍得买。”

    张忍睨了他一眼，语气存疑地道：“都穿得这么光鲜来打黑拳，连包烟都舍不得买？”

    郑愁一怔，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的衣服，这是叶利琤在前段时间给他买回来的。

    张忍刚说完，就想到自己输给了一个看起来并不缺钱的男孩，心里倒是有些不舒服，他说：“不过如果不缺钱，为什么还要过来这边打黑拳？”

    “你缺钱？”郑愁问。他刚问完就意识这是一句废话，如果张忍不缺钱，又怎么会冒着危险来打黑拳和一放学就过来做服务生赚钱。

    “我得养我自己，还要养我弟弟。”张忍一提起弟弟时，声音倒是没这么强硬，还稍微缓和了下来。

    张忍这么一说，郑愁算是有些明白了，他能看出张忍打拳时会拼命，但多少有些顾忌，原来是为了他弟弟。

    “我不能输的。”郑愁说。

    张忍无所谓地说：“别看不起我，我也没打算让你故意输给我。”

    郑愁低着头，摸到了洛丽给他的那封红包。他抿了下嘴，觉得手上的这封红包有些棘手，便把它拿了出来，递给了张忍。

    张忍一笑，“施舍我还是可怜我？”

    “不是，”郑愁老实地说：“我知道你缺钱。”

    他并不想要洛丽给他的这个钱，但又换另一方面来说，他看见张忍，确实会让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叶利琤捡到，现在或许会是另一个处境。

    既然有人白白把钱送上门，张忍自然毫不客气地把钱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