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让我疼，就是我的主人。

    “主人?”董波瞪大眼睛，无意识地舔舔嘴唇，“什么主人？”

    “只要能让我疼，就是我的主人。”穆芳生轻轻笑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这种痕迹在我身上还有很多，看么？”

    等了几秒，董波不动，他便把头偏过去倚靠着另一侧的墙壁，由下至上地抬眼看对方，声音越发显得有气无力：“怕什么，我手脚都被捆着，而且放血都放十多分钟了。”

    董波盯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还哪有？”

    “后背。”

    他说完，董波就立即找来刚刚那把雕木刀。

    背上湿透的布料“呲”的被划开，凉意钻进毛孔，一只手贴上来，颤巍巍地摸了摸他背上还没好利索的抽痕，黏糊的热气扑到耳后，他听见董波说：“你身上挺白啊。”

    董波的手沿着布料裂口一撕，将那件衬衫撕成两半，顺着扯下去穆芳生肩头的衣料，动作间，董波的脑袋跟着低下来。

    穆芳生配合地仰起头，发出轻微的呻吟，然后趁着董波低头的角度足够，瞬间抬起手臂圈住他脑袋，借助绑死的手腕形成的夹角，使了全部力气勒董波的脖子！

    董波两只手在水里扑腾两下，反应过来，猛地砸向穆芳生胸口！

    他生生挨了两下，手臂力道不松，依然牢牢桎梏着对方。挣扎间，董波往起挺身，带着他一起翻出浴缸，他们身后就是一面挂墙半身镜，两人一同砸在上面，镜面“咔嚓”碎裂，穆芳生两只脚还被绑着，一时间找不稳平衡，倏忽间董波已经摆脱了他。

    余光里银光闪过，电光火石间，穆芳生直直跪倒，膝盖砸在地砖上，顾不上疼，他两手合拢一扑，捡起地上的雕木刀。

    “操你妈的！”董波怒吼着重新扑上，穆芳生两手握刀，猛地竖直刺上去。

    整个刀身扎进董波胸口，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往自己胸前看去。

    偏了，没刺中心脏。

    毕竟穆芳生手腕刚被豁开深长的一道口子，脚腕则被绑着麻绳。

    他一秒不敢歇，两手撑着浴缸边缘站起来，一步跳到碎镜子旁，抬手顺着镜子锋利的碎边往下一磨，麻绳飞起细屑，再一下，绳子割破大半——

    听见身后的响动，直接使全力一挣，手腕上的血因巨大的压迫力喷溅出来滋了穆芳生一脸，麻绳从他手腕上脱落，转过身，眼前一黑。

    ——董波一拳砸在他的下颚。

    牙齿狠狠磕在黏膜，血腥味立即溢满了口腔。

    穆芳生调整好呼吸，后背贴上墙壁，用左手尽可能用力地圈住右手手腕上方的手臂来减缓血流。

    他对面的董波已经是强弩之末，打完他那拳，目光涣散地狠狠摇晃了下脑袋，脚步趔趄，伸手扶上一侧的墙壁。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接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穆芳生屏息听着，直到门开了，那人站到玄关，故作惊讶地感叹：“哎呦。”

    看清楚来人，董波歇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坐在地上，又朝自己扎着刀子的胸口上瞄了一眼，呲了呲牙：“张哥，这贱逼条子诈我！快杀了他！”

    张吉彬神色不慌不忙地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情况，半晌，突然叹了口气，语气显得颇为遗憾：“本来是多好的自杀现场啊。”他注视董波的眼神骤然变得满是戾气，“都怪你，为什么要打穆警官的脸？”

    屋里没有窗，洗手台上落着一层薄灰，只剩下张吉彬说话，在房间里荡漾出轻微的回声。

    “这样吧。”

    “穆警官奋力抵抗——反杀凶手。”

    这没头没尾的话刚说完，张吉彬箭步跃到董波旁边，上手一下子捂住董波的嘴，同时拔出对方胸口的雕木刀，改换横握，一刀扎进董波太阳穴！

    血溅在张吉彬的白色绝缘手套上，他松开捂住董波嘴的手，再次拔出雕木刀，站起身，掂了掂那把刀，直直望向靠墙站着的穆芳生：“——但由于穆警官手机不在身旁，无法联络他人。卫生间的门又反锁了。穆警官没从凶手董波身上找到钥匙，加上地处偏僻，呼救无人应答，最后失血过多。”

    “——不治身亡。”

    说到这儿，张吉彬抬抬眉梢：“真麻烦，一会儿还得捣鼓一下门锁，改改现场布置。”

    地上的董波瞪着眼珠盯天花板，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一层灰败，没死透，嘴唇还痉挛抽动着想出声：“张、张……”

    张吉彬把刀柄竖在唇边‘嘘’了一声，挑起雕木刀刀尖儿指着穆芳生：“我的剧本你还满意吗？”

    穆芳生的左手仍握着右手小臂，越来越使不上力气，手腕上流下来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暗红色。他盯着张吉彬，说：“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头上的？”

    “不好奇。”张吉彬笑笑，“但你要是非得炫耀一下，也成。”

    沉默了一会儿，穆芳生开口：“你原本打算直接杀人。进屋之后，刚好看到王欣怡手机接到的徐晓宇转账微信，才想起来嫁祸的？”

    张吉彬点点头：“对。”

    他又问：“分尸是在王欣怡家里？”

    “不是要告诉我怎么找着的我么，怎么变成审讯了？”张吉彬抬手翻过刀柄抵着另一只手的手心，“你拖延时间，不老实啊，聊天结束。”

    张吉彬朝着他步步走过来，穆芳生的唇角忽然带了笑意：“你刚刚回屋是不是忘记随手关门了？”

    张吉彬蓦地皱起眉，回头去看，却迎上一把枪，稳稳地指着他的脑袋——端枪的屠钰道：“手举过头。”

    片刻停顿后，他按照屠钰说的慢慢举起手。两手过头那一瞬间，张吉彬突然发难抬腿照屠钰手腕一踢，“砰”一声枪响，碎玻璃迸溅，子弹打在那面已经破碎的镜子上，彻底将它大卸八块。

    此时枪仍没从屠钰手中脱开。

    张吉彬趁这个间隙，飞快地抓住穆芳生挡在自己身前，横起刀顶上穆芳生的脖子，他则是整个人微微佝偻肩背，完全藏在穆芳生后面：“枪扔在地上。”

    穆芳生本以为自己还得再见点血，却没想到眼前的屠钰犹豫都没犹豫，“咣当”一声抛下手枪。

    张吉彬抓着他一点点向窗边移动，此时他已经流了大半个小时的血，头重脚轻，每走一步都有踩空的失重感。

    窗户开着。

    张吉彬抓着他在窗口站下，潮热的风一缕一缕吹在脸颊上，后背被猛地推了一把，屠钰接住他，他立即转回头，却看见张吉彬直接踩上窗口跳了下去！

    四楼！

    穆芳生撑着窗台急忙往外看。

    张吉彬没掉在楼底，过程中两手攀住了二层的空调挂机，挂机根本无法承担大160斤成年男性的重量，停顿大约半秒，“吱嘎！”

    连人带机器一起摔到水泥地上。

    张吉彬几乎是瞬间就跳起来，蹒跚地跑向巷子拐角。

    屠钰飞快捡起地上的枪，瞄准张吉彬，扣下扳机。

    “砰！”

    子弹击中后背，张吉彬单膝跪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却再次站起来！

    张吉彬身上穿着防弹衣——得往腿上打！穆芳生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枪法，顿时朝屠钰喊：“枪给我！”

    等枪落在他手上，窗外的张吉彬刚好跑进拐角，几秒钟后，只露个车屁股的面包车发动，车尾一晃而过，穆芳生“砰砰”两枪，但面包车轮胎被墙角掩着，发动机又在车头位置，打是打中了，不是要害，五菱宏光一溜烟儿，丁点没耽误跑！

    屋里的屠钰拿起步话机：“车牌号江K09311，嫌疑人车牌号江K09311！”

    发完语音，他立即环顾四周，最后进卫生间拿出了穆芳生那件被董波割破的衬衫。

    路过地上董波的尸体，屠钰居然稀松平常地直接抬腿从尸体上跨过去。

    穆芳生安稳地靠着墙，配合地伸出手。

    半跪在他身侧的屠钰沿着衬衫裂痕利落一撕，抻开毁成的布条，绕在穆芳生右手小臂，扎紧。

    伤口流出的血缓缓止住，穆芳生轻飘飘开口：“张吉彬穿了防弹衣啊。”

    “嗯。”屠钰应道。

    穆芳生：“真专业，每天起床先给自己套上防弹衣？”

    “杀手、毒贩。”屠钰捧着穆芳生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给他缠第二道布条，“很多亡命之徒都这么干。”

    布条系了活扣，穆芳生吸进一口气，攒出力气握紧手里的枪，倏然抬起来对准屠钰的眉心！

    “生哥……”

    穆芳生完全无视他眼里的错愕：“带手铐没？”

    屠钰抿了抿嘴唇：“带了。”

    穆芳生左手端枪，离开支撑他的墙，身体前探，先是摸了摸屠钰裤袋，没有，然后顺着腰往后，摸到后腰腰袢，手指触到了冰凉的手铐，几乎是和对方相拥的姿势，他摘下手铐，“嚓”一声铐上屠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