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金飞楼是京城纨绔子弟常聚地，谈生意、娱乐消费应有尽有，满足卸下白日面具人性里最初的肮脏是楼里的宗旨。金飞楼是富人财力的证明，平凡人眼里的廉远堂高，当然也是公子小姐们趋炎附势的绝佳龙门，若是幸运和哪位富人看对眼，下辈子麻雀可就是凤凰天上飞。理所当然的，富人也分财阀、将门虎子、世禄之家与小有成就之人，而当中只有金飞楼里培养的样貌最顶尖、技巧最会玩、底线最低谷的人才能跨入前三者厢门。

    中午的金飞楼还没到骄奢淫逸的高峰，看起来只是比平常的娱乐场所显得更富丽堂皇一些。封随带着单印到包厢里坐下来，单印绕着总统厅找卫生间想洗洗手。却不想洗个手的功夫出来，明明刚刚还只有两个人的大厅站满了杨柳细腰的小姐，林林总总的公子依次排着，

    “我愺！你他妈做什么！”

    “叫那么多人做什么！疯了吧！”

    “你他妈有钱又不是这么花的吧！”

    “一会儿柏冶接我，看到你这么些人，你还让不让我活！”单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杵在卫生间门口，封随无所谓似的翘着二郎腿，手撑着沙发扶手，食指中指倚着太阳穴，一脸戏谑看着脖颈发硬，一副看不懂要领神色的单印，“看看，这里有没有柏冶喜欢的类型？猜猜一会儿他来了是先看到你，还是先看看这些雏儿。”

    柏冶是单印的命，单印听不得柏冶会离开自己的话，气得浑身打哆嗦，吓得脑子里晕头转向，惊惧得形似出膛的子弹冲向封随，封随随口说出来的话，都是捅在单印心头肉里的声音“封随！！！你他妈心情不好就要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是不是！”

    “亏老子还想着今天豁出去了陪你借酒消愁！”

    “老子连老爷子都还没见就来陪你！你他妈这样对我！你他妈不…”

    “行了行了，小点声，出去那么多年，怎么还是那么吵，我开玩笑的，”封随看着单印眼圈红得快要哭了，也不再坏心思逗他，“你他妈那口子一会儿来了跟你恩恩爱爱，我和巫野、湛露三个看你俩一会儿亲个嘴儿，一会儿牵个手？你他妈好意思吗你？”

    危险警报解除的声音让单印整个人又恢复游手好闲的姿态，“你早说啊，那你点两个就行了啊，叫那么多人做什么？”挑了个能看清所有小孩的位置坐下，仔细地研究这里面最好看，身段最好的名头会花落谁家。

    “我不得选选？万一名字好听人不好看我他妈不是亏了？”封随其实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些人好不好看，名字好不好听，只是，那么多人站在包间里，仿佛自己就不再是一个人。

    站在旁边拿着勾选名单的唐理大气也不敢出，这还是自己在金飞楼十五年来第一次听人叫封少全名，陌生青年还不停在抱怨，声音好死不死，盘绕着整个房间。在唐理脑门上的冷汗就快要挂不住时，终于等来了机会，离开这个兵在其颈的地方，连忙递上花名簿，“封少，这都是咱们养的这一批里最好的人儿，全都是雏儿，都很懂事，您看看哪个小孩儿今天能荣幸？”

    柳南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封随，他记得，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他敢保证，孤儿院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忘记小时候只有一面之缘的封随，小时候肉眼可见的鲜眉亮眼，现在更是俊如冠玉。

    在暧昧的灯光里，刀刻般流畅利落的轮廓，两道剑眉在浮光掠影里似乎添了些柔柔的涟漪，深邃的眼眸泛着蛊惑人心的光泽，挺而直的鼻子像航船的舵，恰到好处的唇形冷傲孤清又盛气凌人，孑然一身散发着傲睨一世的气场。

    何为俊美，封随为具体。

    封随心不在焉的看着名单上一个一个的艳俗名，为了讨好他们可真是360度精心打磨玩具，“莲乳？”

    “莲乳还不过来伺候封少！”柳南走到封随脚边柔顺的跪下，依着规矩应该马上给主顾捏腿放松，柳南刚抬手便看到封随放下二郎腿站起来扣上西装，“唐理，你带的人洗都不洗就带给我？”

    “滚出去洗干净再进来！”唐理连忙赔上笑脸，“封少，您有所不知，这些小孩都是中午都得去桑拿房，刚刚提出来，可能个别身上还有味道扰了您，您看，我现在就带他们滚回去可以吗？”

    “滚吧。”封随感觉今天真是不顺透了，不耐的挥手让他们赶紧在眼前消失，“站住，你，跟唐理出去拿吃的进来，要吃得饱的，不要搞花里胡哨的东西，再拿些酒过来。”气再不顺也不能不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呢。

    “诶，大少爷，你随便一挑，可挑了个那群人里面最美的人儿。”单印觉得自己得哄哄大少爷，看他紧皱的眉头都快能夹死蚊子了，“听刚刚那个老男人说是雏儿？哟～看来今晚大少爷要给人开苞咯～”

    “滚滚滚，你他妈脑子里怎么净是废料，你他妈要是把对这些上心的劲放你学习上，也不至于现在单老爷子还骂你屁都不懂。”封随可不想给雏儿开苞，麻烦死了，而且还没有自家小怪物好看。陡然又想起林怜，俩人第一次可不怎么温馨，半强迫半诱煽才得以开启这么多年的夜生活，还在想着就见莲乳推着餐车布菜。

    “我出国那年你不是买了个小孩儿吗？怎么不带出来瞅瞅。”单印只是看着进来的漂亮玩具，想起来，封随当年也说要去买个活体玩具，“诶，大少爷，你家那个玩具也跟他们差不多大吧。你家就有泄欲的工具干嘛还出来再找个…”

    单印叉起一个刚刚摆在面前的圣女果，还没进嘴，瞟眼就见封随冷冷的盯着自己，话说到一半又断了，“盯着我干嘛，你要不要来一颗？”

    “有什么好见的，丑得很，买回家就扔地下室了，脏兮兮的看见就烦。”封随看了一眼布菜的柳南，他不喜欢有人提起林怜，也不喜欢别人知道林怜。主菜刚好都摆在封随面前，“行了，出去，有事再喊你。”封随慢条斯理的享受着这顿姗姗来迟的午饭。

    “你那小孩儿叫什么？你丢地下室了那么多年还活着？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这圣女果选得不错，又脆又甜，“莲乳，你家这个圣女果不错，单独给我一盘可以吗？”

    “好的，先生。”走到门边的莲乳听见单印的要求，转过身鞠躬应答，“还有其他需要吗先生？”

    “没有了没有了，谢谢你！”单印觉得这圣女果是真好吃，一颗也不愿意给封随似的，把水果拼盘端得离自己更近，“诶，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知道，丢下去没问过。”封随头也不抬的挑挑拣拣着面前的招牌菜，“没我家小怪…厨子做得好吃，早知道中午就应该在家里吃，愺！”

    “那你干嘛不在家吃，我家柏冶做饭也好吃。唉，像你们这样的单身狗是不懂有夫之夫的幸福咯～”成功被转移话题的单印现在可劲炫耀着自己和柏冶的甜蜜日常，“唉，也有不好的时候，柏冶老是喜欢膳食均衡，营养搭配，我不喜欢吃蔬菜也得吃，唉～毕竟不是谁都有老公的爱心便当呢～”

    封随瞪单印一眼，“幼稚，不是谁都是同性恋。”

    “敲重点，是爱心便当好吗？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无语！”单印懒得搭理封随的小人之心，“唉，说起来，我也实在是没想到啊，你说说，我跟他表白，他不同意，老爷子连夜送我出国，居然在飞机上看见他，还买在我旁边，你说他这是怎么想的？”

    “你两口子的事儿我怎么知道，你俩每天在一起你不问，你现在来问我？你脑子指定有毛病，去看看吧啊，爷们给你出钱去最好的脑科医院。”封随本来就吃得心烦意乱，现在还听单印讲两人的恋爱史！哪还能忍，必须得说几句话给单印添堵。

    “这不是你脑子好使吗？而且我在海外都没有交心的朋友，柏冶占有欲老强了，不允许。你得跟我分析分析，他家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独子诶！还跟我去海外漂了七年，虽说也是学业有成吧，但是他现在才回国接手他家生意也是困难重重，你一会儿得给他支点招，唉，也怪我家那个老爷子，好说歹说才让我回来了。唉，可苦了我家柏柏，不过也有好事，俺俩可谈了七年了，他带着我一下飞机就去纹戒指，我俩觉都没睡呢，他这是不是怕我跑了？肯定是！哎呀，我哪儿舍得啊，诶，我之前跟你说过没有，我俩这事儿老爷子同意了，哎，所爱在身旁真好。”说起柏冶，单印有讲不完的话，双手交叉枕着手心，想起自己和柏冶在国外的七年，“七年真快啊，国内都变了不少，当然你没变，还是一样的单身狗，而且还是脾气最臭的单身狗，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倒霉蛋会被你骗到手！哎～你说柏冶怎么就突然间喜欢我了呢？”

    “那还不是受不了你死缠烂打，勉强得很”封随听到自己脾气臭，而且还需要骗才能谈恋爱马上就想到林怜，不就是自己骗回来的吗？！声音突然增大，“再说我这脑子，能用在你这傻逼鸡毛蒜皮的事儿上吗？老子这可是赚钱的脑子，你那是回收废料的脑子。冶子要我支什么招？你自己老公自己不清楚他的能耐？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只知道谈恋爱的臭傻逼！”

    “小朋友～人在失意的时候不要失态哦～”揶揄不知道被哪句话被说中的封随简直太快乐了，“瞧瞧，啧啧啧，脸都气红了，如果声音大可以统治世界的话，那全世界都是驴了哦～”

    “那你他妈就是全世界嘴最碎的驴！”封随不想吃了，这顿难吃的饭加上旁边秀恩爱还骂自己是单身狗的单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不吃了，去打电话问巫野和湛露到哪儿了！”

    单印就着要上厕所的空隙，边走边挨个打电话催。

    适时出现的柳南跪走收着饭菜，楼里规定不允许屁股对着主顾，只能跪行做事。“叫人进来收，你过来。”此时的封随烦躁到了极点，急需找一个情绪出气筒，“叫什么？”

    “封少，奴叫莲乳。”柳南低着头看着价格不菲的亮皮鞋，和封随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精贵。

    “本名。”一脚踹在柳南的腰上，“老子又不是听不懂唐理说话。”

    “封少，奴叫柳南。”生生受了封随一脚，皮鞋的一脚和封随的力气二者加起来，柳南能确定腰上肯定青了。柳南看出来封随心情不好，又想着刚刚封随提到林怜的表情，决定赌一把，看看今天幸运之神能不能光顾自己的世界，如果攀上这棵大树，在金飞楼就不用住大间，也不用被唐理永远在背后视奸了。“和林怜以前在一个在孤儿院，有幸见过封少。”

    头上迟迟没有回音，柳南的心七上八下，他没有把握，这是一局赌注是自己的豪赌，输了，自己失败了，还可能沦为唐理的玩具，恐惧占领了柳南的大脑，致使听见封随声音时反应慢了一拍，不可置信地抬头，见封随靠着沙发扶手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说说，他以前在孤儿院里过得怎么样？”

    单印打完电话进来看见原本跪在地上的人儿，居然坐到了封随对面的沙发上，着实震惊不小。封随的对立面，看来是谈事情啊，能和封随面对面谈上事情的那可都不是普通人，这小公子有能耐能和封随谈事情？单印挑眉看了看封随，后者面无表情，对比刚刚一路上不爽的表情，面无表情更能让人感受到他周围散发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