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生下来

    天很阴沉，隐隐约约有些要下雨的征兆。周子砚拐进内院，屋门前站着两个熟识的江湖好友。

    近几个月以来，与他交识的武林人士似乎越来越多，且大多是些名不见经传的高人，据他们所说都是被老盟主介绍而来看看。

    武林大会后，武林盟一众找到了被软禁在家的老盟主，那盟主一辈子心怀正道，却疏于照料家中妻儿，连张年禹受了倭寇蛊惑都不知晓，他虽只有这一个儿子，有心想要疼惜，但也明白张年禹犯下了滔天大错罪不容恕，便对这个草芥同胞的孩子不再过问，反倒与周子砚有了一面之缘之后，书信往来愈发密切，江湖流言，膝下无子的老盟主似乎想要继位于周家二公子。

    “辛苦二位。”周子砚走到两人跟前，答谢道：“我兄长收了那封威胁书信后还执意出门，我只能出此下策，多谢二位。”他怎会告知他人兄长有孕一事，只能杜撰一个勒索钱财谋人性命的坏人，找了这两人来替他暂时守住周子墨，别等他再回来，已经一碗堕胎药下肚了。

    “哪里哪里，子砚兄言重了。”其中一人抱拳客气道，毕竟他们两人也只是在门口看着，屋里静悄悄的，若不是他们偶尔看见窗纸上有人影走动，还真担心这个大公子是不是已经逃了出去。

    另外一人则忧心不已地看着大门叹气：“我们二人倒不觉得疲惫，只是子墨兄......这几日几乎滴水未进，子砚兄还是好好劝劝吧。”

    周子砚点头称是，目送两人离开院子，才转身回到门前，缓缓推开了屋门。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踏进屋门，迎面便飞来一只装了茶的竹杯，哗啦一声茶水四溅，若不是周子砚躲闪及时，必然是要打在脸上的。

    屋里称不上狼藉，只是有些摔得散开的书本，看得出屋里人是有多烦躁。周子砚往里慢慢探进头去，看见周子墨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瞧着他。

    “你居然敢关着我。”周子墨语气轻飘飘的，却很吓人。他脸上有些倦意，眼底也有些晕黑，脸蛋似乎也消瘦了许多，这几日饭食是如何送进屋里，便是怎么送出屋外的，是的，他绝食了。

    周子砚没由来的心虚，他定了定神，颇有些拿腔作势地走到周子墨跟前，背着手站定道：“我听说你，不好好吃饭。”

    “周子砚。”周子墨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危险的眯起眼来：“你狗胆子大了。”

    周子砚无法，气焰瞬间消熄了一半，他背手绕着周子墨转了两圈，口气愤慨：“别人怀孕都是越吃越圆润，你都快瘦脱了像了。”

    周子墨哪里肯听他絮叨这些，他两腿一伸，在地上踩上自己的鞋子，起身便想往外走。

    “哎，兄长，好兄长。”周子砚对他没辙，只能闪身到他跟前，蛮力拖着他退回床边，七手八脚的摁着他坐下。

    “兄长，他已经三个月了，身子好的打掉了都能活命，你怎么受得了......”

    周子墨抬手打断他，眉头揪紧一团：“我受不受得了是我的事，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

    “兄长。”周子砚蹲在周子墨跟前叩紧了他的手腕：“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怎会和我没有关系。”

    “这不是一回事......”周子墨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头发，怎的自己就背负上两条人命了，可事实如此，他若是出了事，可是一碗汤三具尸体三条性命。

    周子砚见他紧蹙着眉头，却不像刚刚那般激动，便知道周子墨心里松动了，连忙趁热打铁：“我保证兄长。”他用手指轻轻掰开周子墨攥拳放在膝上的手掌，粗糙的指腹在他掌心勾画：“我绝不会让你有事，这个孩子暂且先养着些，我一定会去找一个万全之策。”周子砚低下头，去寻他低垂着的目光：“若是你出了事，我便和你一起去，黄泉路上也给你做伴儿。”

    屋外刮过一阵萧瑟的风，枯败的树枝枝条敲打房檐发出沉闷的响声，屋子里的炭火持续不断的烧着，发出屋子里唯一残留的细碎声音，周子砚便这样安静的瞧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动作。

    “......兄长执意如此，我总不能关兄长一辈子。”半晌，周子墨还没有作声，周子砚心里明白，便低下头轻轻摩挲周子墨的摊开的手指指尖，苦笑道：“大夫一直都关在周家，打胎的汤药我让他去煮上......”说罢，他便起身要往外去。

    “.....”周子砚的身子忽然顿住了，冰凉的手指攥住了他的手掌。

    “我饿了。”周子墨闷闷的，攥紧了他的手：“去给我拿昨天送来的花菇鸡汤来。”见周子砚一脸怔愣，没有动弹，不耐烦的挥手：“算了，饿着吧，把肚子里这东西饿死了就不用生了。”

    “别，别，我这就去。”周子砚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朝外跑去。

    周子砚跑的太快，没有合紧屋门，周子墨起身批了大氅走到门前推开了那半掩着的门扉，天似乎放晴了，阳光透过云的缝隙倾洒下来，落在院里处处，风轻轻刮拂过来，是回暖了的温度。

    他看着周子砚消失在长廊那头的背影，小声嗫嚅：“......周子砚，我便信你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