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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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方郁伦来到冷氏庄园已接近一年,而舟少爷也到了可以去幼儿园的年龄。 对于是去幼儿园,还是继续在庄园接受家庭教育,冷凌曾和他那位在边境服役的雌侍爆发了激烈争吵。冷凌认为,家庭教育没什么不好的,他身边很多人的孩子都是接受家庭教育,他们完全可以再请一个住家教师。 而舟的雌父坚持道,去首都万年市的正规学校才能让孩子得到全面的、社会化的教育。那种老派的家庭教师最多只能教言谈文法,孩子难道要通过光屏影像了解世界吗?况且,住在庄园里,逢年过节舟才能碰上个表兄弟之类的玩伴,小孩子需要交朋友。 对冷凌来说,如果孩子要每天去军部下属的幼龄学校,又会有许多具体问题,比如接送,校车不会绕到大郊区来接舟;再比如食物和安全问题,“你知不知道你的雄子喜欢把扣子放在嘴里?他上周吃完饭差点把一颗扣子也吃下去!” 视频通讯那边发出一声冷哼,这个雌侍显然也很强势,“这不是我们要谈的主要问题。” 视频里的声音道,“雄主,你给舟找了一个保姆,也许还能再找一个文法老师,但这代替不了学校。” 双方继续争执。 而方郁伦之所以能见证着一切,是因为他正跪在冷凌的办公桌下,吞吐雄虫的阴茎。冷凌的手烦躁地摩挲着他的长发,不时让他快点或慢点。 又过了五分钟,争执中的雄虫屈服了。冷凌承认早晚有一天,舟要去学校生活,也许可以从这个年纪开始适应。 挂掉通讯器后,冷凌拍了拍方郁伦的脑袋,让他加快点。雌虫会意,手口并用地大幅度吞送,在几个深喉之后,冷凌射在了方郁伦食道深处。 雌奴哽咽了几声,慢慢吐出了阴茎,用舌头细心地把上面残留的粘液清理干净,然后安静地退到一边。 冷凌看着跪在书房角落里的雌奴,垂下眼,“几周前,杨烈想把你要过去,”他说。 “我没有同意。” 虽然他不介意和其他雄性分享奴隶,但让奴隶流产,事情就有些过分了。他已经损失了一个子嗣,不想再损失一个听话的雌奴,方郁伦不吵不闹,真的很乖。 在冷凌看来,虽然杨烈任职于能源开发委员会,和装甲师合作紧密,但也没必要放低姿态便宜另一个雄性。 “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雄主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方郁伦把额头贴在地毯上,他已经学会把冷凌的关心当做是仁慈,而非感情。 这两年来,他已经不敢对感情抱有任何奢求了。所以冷凌只要对他有一点温暖,他都很感激。 “做好你的事,出去吧。” 方郁伦爬过去低头亲吻冷凌的皮鞋,然后轻声退出了房间。 他向地下室走去,迫切地想吃点东西。由于方郁伦干活很勤快,不争不抢,和厨房员工熟了后,大家反而会照顾他,给他晚上留几块面包或是煮熟的土豆。下了楼梯,雌虫直奔那装食物的盖碗,蓝蜜已经在桌边了,慢慢地啃着一块土豆。 “方,有你的一封信诶。”年轻雌虫招呼道。 方郁伦凑过去,桌上真的有自己的一封信。雌奴通常没有私人的通讯器,所以和外界联系,经常靠老式的邮递。这个寄信人,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手段,打听到了他的住址。 他拿起半块土豆叼在嘴里,把信封翻过来,寄信人一栏写了三个字:张郁思。 郁思? 他嘴里的土豆都掉了,顾不及捡,两手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件,里面的两张纸都写满了字。 “喂,是重要的什么人吗?”蓝蜜顺着问,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方郁伦脸上看到过笑容了。 “是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朋友。”方郁伦腼腆地笑道,浮上红晕后,脸上甚至没那么憔悴了。 “不会是喜欢的人吧?” “怎么会。”方郁伦解释道,“他也是雌虫,我们是同一年被收养的,所以按照姓名谱,我们的名字都有一个’郁’字。姓是根据所在州郡的地方大姓来的。” “先是一起在孤儿院,然后等12岁一级觉醒后,我们还一起去了预备役学校。不过后来服役就到不同部队了……最近也,快七八年没有见面了吧。” “原来是朋友啊。”蓝蜜吃完了最后一口土豆,不再八卦。 方郁伦展开了信,跃动的笔迹仿佛旧友滔滔不绝的嘴,信里面先写道他是通过之前韩至逸携款私逃的调查案,偶然得知方郁伦也卷入其中。他随后联系到雌虫收容所,才知晓方郁伦已经被冷凌认领为雌奴了,并要到了通信地址。 信中最主要的事情是,张郁思结束了在西部舰队的服役,彻底告别大海,到中央万年市从事机要秘书工作,以后也不想往外跑了。虽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好歹不用去喂鲨鱼或应付海盗。如果方郁伦有时间的话,两人可以见见面,地址是万年市中央军部下属某部议事厅,也留了通讯器号码。 “如果联络不便的话,你可以直接到机构找我。反正我也住在附近,保卫科会把我叫过去的。就先这样。”信结尾处这样写道。 一周后的一个星期四,是方郁伦的休息日。 他早早查了地图上通往军部下属议事厅的车次,换上他仅有的一身休闲西服,从庄园徒步至车站,搭上了通往万年市的列车。 即使是休息日,他也不常离开庄园。地下室有一个供仆役使用的休息室,里面可以看投幕电影和打台球。方郁伦有时会在那里消磨一天,困了就睡在绒布沙发上。 小产之后,他的精神域彻底联系不上了,大概是杨烈的暴力侵入,让方郁伦的深层意识不分敌我地完全封闭,陷入龟缩。他会很容易疲惫,容易紧张、脆弱。和冷凌相处时会好一点。他的雄主曾经尝试拨开意识中紧闭的壳,但方郁伦只感到剧痛。两三次之后,冷凌也不再尝试。 所以这一天,是方郁伦几周以来的第一次踏出庄园。早晨的阳光照在脸上,他感到又温柔又陌生,一只天上的飞鸟都让他心生惊奇,为什么鸟能飞得那么高,叫声传那么远,甚至忘了曾经有虫翅的自己可以飞得比鸟还高。 因为总是跪着,方郁伦动过大手术的腿到底开始恶化。他不能走太快,不然右腿会明显慢半拍。在庄园时他总是紧张兮兮,怕被骂,被骂残废婊子或是指责他会照顾不好舟。 到了车站,准备上车的时候,他也紧紧跟上,害怕被人说动作磨蹭。 “喂!” 身后的喊声让他吓了一跳,他回过神,甚至冒出了冷汗。一个长相魁梧的虫向他走来。 方郁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一年来,他艰难地熟悉着新身份的规则,却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受伤。他努力回忆着,是自己走得太慢了,还是不小心挡住了别人的路…… “先生,你刚掉了车票。” 方郁伦愣住了,那个陌生虫手里拿着一小片纸条,递给自己。 “……谢谢。”他连忙道谢。 上了车以后,方郁伦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阳光把郊外疯长的野草地照成金绿色,远处深灰的沉云密布,但方郁伦看到,车子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弯小彩虹。 随着车子缓缓启动,方郁伦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幸好车上的乘客不多,前面的靠椅也可以完全遮挡他的身体。他想,他曾经也是像飞鸟一样自由,像石头一样有安全感,但好像到了某个时间点,他坐上了不断俯冲的列车,一路下坠,坠到他以为生活就该是这么低。 他也曾经自由过。他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子进入万年市中心。曾经,他和韩至逸住在这个城市里,不过是在住宅区而非行政区,而且房子已被政府没收充公。 更早的时候,是方郁伦23岁时第一次来到帝国首都。那时他从北部边境SA33特遣队队长调任到中央做教官,24岁时担任中央S11特遣队副队长。之后不到两年,他便遭遇了那场令他退伍的爆炸。 方郁伦还记得六七年前,走在万年市大街上的自己,嫉妒又心疼。 眼看时间接近中午,他收拾心情,直接向郁思所在的机构走去。毕竟,他的腿走不快。 11点刚过,方郁伦来到了军部议事厅大楼,他把自己的姓名报给警卫室,说是要找一个叫张郁思的雌虫。 “我和他约好的。”他这样说。 警卫开始打电话,随后让他在大门外面等待。方郁伦坐在门口的木质椅子上,观察着年轻雌虫警卫和来来往往的上班族虫,这一等,足足坐了两个多小时,连警卫都换了一班。 当太阳已经明显悬在西边时,终于,一只红发雌虫跑下了军部议事厅前的台阶。 “方!方郁伦!”他喊道,“他、他还在吗?”雌虫跑到警卫室。 “我在这里。”方郁伦站起来。 红发雄虫直接从警卫室的小门钻了出来,拉着他的胳膊,“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两人来到附近一家小面馆,菜单只有一页,他们一人点了一种面。下完单后,两人默默打量着彼此,从分开服役开始,足足超过十年没有见面了,当然老了不少。 “你一点都没变。”张郁思向沙发座一靠,指着另一个雌虫说,“话还是这么少,还是喜欢吃拌面。” 方郁伦笑着点点头,“你也没变,除了剪了短发。” “唉,”张郁思摇摇头,“你在海上飘几年,头发里都会是盐,全身都是。” 面上来后,两个人拿起筷子搅动着。其实面条并不是特别稀奇或美味的食物,但在孤儿院,一个月只能吃到一次,其他时候大多是土豆和发酸的面包,这样一来,白白的面条对幼年的他们显得特别美味。 两人默默地吃了一会面,方郁伦注意到对方左手中指的订婚戒指。“你订婚了吗?” “嗯。”红发雌虫咬断一截面条,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银色细环,眼神中是与爽朗外表不符的羞涩,“婚礼在明年。” 郁思随后又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只是个普通虫啦,领工资的上班族。不像你哦,雄主是少将,还那么年轻,在军部里都很有名。” 方郁伦也低下了头,慢慢搅动着面条,“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方郁伦把这一年的经历,包括离开收容所、带孩子、夜以继日的家事,到最近的流产都告诉了对方。只是没有提冷凌和别的虫分享他的事,他实在说不出口。 “什么,”郁思睁大了眼睛,虽然对高阶级雄虫的特权生活早有耳闻,但朋友的亲身经历,还是让他感到难以置信,“那、那他对你好吗?不会打你吧?” 方郁伦摇摇头。好不好、打不打已经不重要了。 郁思继续吃面,“我还以为我的生活已经够惨了。我从海军到中央军部是平调,平级!之前的经验用不太上,还不时有一两个升不上去的垃圾找我麻烦,上一任留下的烂摊子也要收拾。军部文职预算一年比一年穷,每个办公室都在说缺人,活干不完,我一天能接到五十个电话,但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笑什么?” “没事,”方郁伦憋了回去。他明白对方的秘书工作很辛苦,但对于每天关在庄园中的自己来说,秘书工作却很有趣。他们像生活在两个世界。“你继续。” 郁思继续吐槽,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合适的吐槽对象了,方郁伦这个家庭主夫堪称完美。他从同事的互撕连续剧,到领导的出行怪癖,到隔三差五的突发处理,足足说了二十分钟。然后深吐一口气,大口吃面。 方郁伦已经吃完了面,放松地坐在椅子上。“你很急吗?” “我待会还要上去修打印机,就不送你了——你能相信吗?军部连修打印机、收旧报纸的虫都匀不出来了。” 郁思撇下筷子,瘫在靠椅上,“听说他们在找临时工,我看没虫愿意干这些活,钱少事多。” 方郁伦眨眨眼睛,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