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赶集
已经过了中午11点半，安宁还在提着大包小包的菜从位于医院和出租屋正中间的农贸市场往回赶路，一边走一边因为自己糟糕的时间管理无比懊恼。要怪就只能怪云平的市集太怪了！ 岚生早晨出门上班以后，安宁背着书包步行去赶早集。对于城市小孩来说，这样的热闹是难得的。刚进大门，就见一排地摊上摆着一个个红红绿绿的塑料小篮子，篮子里摞着一个个可爱的菌子，有青色的，黄色的，黑色的，青黄交接的，形状各异，有开伞的，有合拢的，有像指甲盖那么小不规则的。 安宁记得岚生和自己说过，那种青色的伞状菌大概是所谓的“青头菌”，是无毒的，可以拿来蒸蛋。他蹲在地摊前，也不敢伸手去碰，只能凭眼力观察篮子里的菌子的完整程度。不过安宁发现每个小篮子里的菌是归过类的，就像草莓会按照大小外观分开销售，有些伞全开了，像是被风吹折了骨架，有些却闭合得很紧。他也不知道该挑哪种。 卖山珍的是个年轻姑娘，穿着花布衬衫和深棕色灯芯绒裤，弯着腰在点腰包里的钞票。 她拉上腰包拉链，热情地问：“要买点儿吗？这个青头菌很好的，而且只要三十块一斤！” 安宁犹豫了片刻，问：“这个没有毒吧？要怎么清洗？” 姑娘绽放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放心，这种没有毒，那种才有毒性，你回去只要多用清水冲洗几遍，煮熟了就可以。” “那青头菌怎么吃啊？用来炖蛋吗？”安宁又发问。 “也可以炖蛋，或者水煮开了加点香油加入菌子，最后撒上葱花，汤可鲜美了！” 姑娘形容得安宁都馋了，他立刻掏出钱包，“好！给我来一小篮子。” “诶！好！” 安宁买了青头菌，又被集市上一个排得特别长队的摊位吸引了目光，是一辆搭了棚的推车，呲啦冒着热气，安宁凑过去，从众人的头顶望去，原来是个卖铁板豆腐的摊位。这豆腐和别的地方的完全不同，店家往煎得焦香的豆腐上挤上红色辣酱还铺上足足的鲜剁椒，光看着就觉得烧得喉咙痛。可安宁却吞了口唾沫，应该很好吃。 不过看那么长的队，今天是吃不到了。安宁只好转头去别的摊位，到了肉铺附近，也许是早市将近结束，很多摊位上的肉所剩无几。安宁过去只在超市买菜，很少逛集市，他也认不出什么肉是什么部位。他记得以前奶奶家炖个红烧肉都要很早开始煮，现在回去炖肉大概来不及。 忽然，他注意到肉摊上显眼的位置放着三个椭球形的暗红的动物内脏。 “小伙子，猪腰子来一点，三个给你算便宜......” 安宁想起了爷爷最拿手的一道菜－－爆炒腰花，脆爽可口的腰花卷曲着裹挟了酸甜可口的酱汁。在记忆中，小时候的安宁总是挤在狭小的厨房里，看爷爷奶奶炒菜做饭，虽然从没有人正式教过他。 “这个您能帮我清理干净吗？”安宁问。 “我们不帮清的，把里面的白线切掉就可以了。”店主忙着收摊，也不愿意帮忙清洗。 “行吧。”安宁回忆着以前看爷爷清理猪腰子，那手法他闭着眼睛都可以模仿。 刚买了几样蔬菜，他的目光又被附近的地摊吸引，地上放着一些不规则的木块，走近了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些“木块”里有六边形孔洞，每个孔里有白白的物体在蠕动，是蜂蛹？安宁知道有人吃蜂胶的，吃蜂王浆的，甚至有吃蜂巢的，这蜂窝里藏着蚕蛹的是做什么的？不过安宁是没有打算尝试。 就这么走走停停，好不容易逛到市场的末端，走马观花地逛了半天，一时竟忘记了时间。安宁看了看手表才发现不早了，快步走回家，放下大包小包，马不停蹄地洗米煮饭。做好基础的准备，安宁凭着记忆开始处理猪腰子，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枚暗红的腰子，放在案板上，举着菜刀犹豫再三，最终以一个精心挑选的角度切割开来，腰子软趴趴的，切开后呈现出来中间白色的细管状组织，随之飘来了一阵阵略微骚臭的气味。那细管大概就是需要去掉的部分，安宁仔仔细细地用刀将白色部分剃下来，这活儿没有想象的容易，他花了很久才勉强剃干净。 接着用清水冲洗，可是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那股子骚味挥之不去。这下安宁有点急了，他以前看爷爷也是这么做的，怎么到自己手上却洗不干净？ 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家里的大门开了。顾岚生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微笑着说：“我回来了！好饿啊！午餐准备好了吗？” 安宁尴尬地放下手中的腰子，抓了块抹布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说：“饭还没有好......要不要先吃点零食垫垫？” 即使安宁放低了姿态，或许是因为工作了一早上已经很累了，岚生的笑容一瞬间消失无踪，脸色阴沉地说：“都12点了，你一早晨在干什么？” “对，对不起！我以为很快就好的，结果处理这个猪腰子处理了很久。” “我不是说了不需要你做饭吗？我在医院食堂吃就可以，或者我们去附近的那家快餐店打几个小菜。何必那么麻烦？”大概是因为看到安宁的样子像快哭了，岚生生硬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顾岚生的确说过，不想安宁麻烦，他就在外面吃了，是安宁觉得家里吃可以合理搭配荤素，而且不会太油腻，所以坚持。可是，安宁高估了自己初次承担家技的能力。 岚生下午还要上班，再不吃饭，他也没办法午休。安宁快速收起了自己低落的情绪，强颜欢笑地提议：“我现在就去买熟菜回来，你等我十分钟。我锅上煮的青头菌汤再热一热，米饭也快好了。” 安宁说着就要拿包出门，却被岚生拦住了。“今天算了吧，你还有什么菜要洗要切的，我们一起搭把手快点弄完。” 岚生一边说一边从安宁的床下拿出一个洗菜的小脸盆，安宁递给他一把韭黄和几个番茄，他接过来顺手去水池里洗了。安宁默默地观察着岚生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岚生小声地哼着“全都是泡沫......”的小曲，水声哗啦略微盖过了他的歌声，看样子是不生气了。安宁才又拿起菜刀切腰花。 两个人协作，二十分钟后，一盘韭黄腰花和番茄炒鸡蛋热腾腾上了桌。两人都已饥肠辘辘，安宁期待地夹起一筷子韭黄搭配着腰花，虽然切得不够均匀漂亮，但是至少卷起来了，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送入口中，下一秒，安宁的眉头皱成一团，“呸！什么味道！” 即使酱汁调得酸甜适口，可也无法掩盖猪腰子那股淡淡的骚味。 “别吃这个！”安宁立刻阻止了顾岚生要送入口中的那筷子菜，羞红了脖子。 “怎么啦？” 这就是所谓的好心办坏事，安宁无地自容。赌气地说：“别吃啦！我去食堂买点别的荤菜。” 顾岚生却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神情淡定，他没有责怪安宁，而是说：“我们吃别的菜就好。” “对不起......”安宁一边道歉，一边往嘴里扒饭。虽然，他让岚生不要吃那盘失败的炒猪腰子，自己却一个劲地夹到自己碗里。仿佛是一种习惯，事情是他办砸的，他就要承担，即使明明没有人要求他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顾岚生就着番茄炒蛋吃了大半碗饭，然后又给自己盛了汤。快速干完饭，旁边的安宁一直沉默不语地吞咽，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快掉眼泪了。岚生伸手盖住了安宁的额发，用力揉了揉，温柔地说：“算了，算了，小朋友，下次再遇到来不及的情况就直接打饭回来，其实也不用特别准备什么，咱们炒个肉沫，烫个青菜也可以吃一顿。” “好。”安宁低声答应。 这顿饭吃得特别压抑。吃了饭，岚生也来不及午休了，直接拎着包赶着出门上班。出门前他交待安宁：“晚上我们出去吃，明天我上夜班，咱们一起出门买菜。” 安宁的情绪才好转。 岚生上夜班前，白天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一起挥霍。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岚生让安宁准备准备，一起去农贸市场吃早午餐。天气格外得好，安宁跟着岚生稍快的步伐一路小跑着。 “我们今天吃什么？”安宁满怀期待地问。 岚生说：“吃干拌面，市场里有一家特别有名，我听同事说的。” “好！我最喜欢吃干拌面了！”安宁说。 “安宁，你要不要吃这个豆腐！”顾岚生忽然指着昨天安宁特别馋的那家铁板豆腐问。 安宁内心不禁一喜，他从来没有和对方提起他想吃这个，可是岚生却自己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默契？仅仅是因为别人猜出了他的心意，就足以让他开心半天。 “好啊！”安宁咧嘴笑着。 “老板给我们来两份！”岚生对老板说。 也是刚巧，今天没有那么长的队，老板动作麻利地从冰盒里掏出两块豆腐放在烤得发红的铁板上，煎得金黄焦脆，香气扑鼻，她用小铲子将豆腐表皮切开，塞了满满一大勺鲜剁椒，撒上葱花香菜，干辣椒末，又淋上秘制酱汁，很快两份盖着红盖头的金砖冒着扑鼻的香气，到了两人手中。 安宁迫不及待地想咬一口。 岚生提醒道：“小心烫！” “我知道！” 一口下去，辣椒在嘴里着火了，搭配着咸鲜的酱汁，刺激着味蕾。 “很辣啊？”岚生面不改色地问。 “很辣！”安宁笑了。 两人逛市场比一个人还有趣，特别是当你有一个本地“导游”。安宁把昨日他赶集时内心的疑惑一一道出。 “哥，你说那种开伞的青头菌和闭合的有什么差别？”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闭合的那种比开伞的好，价格也比较贵。” 原来如此，难怪安宁买到的那一盒价格很便宜。 “那你吃过蜂蛹吗？那个怎么吃？” “吃过，油炸的。” “哦！”安宁恍然大悟。 忽然，顾岚生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摊位上，那里摆着几束黄色的花，安宁对于花所知甚少，他看到集市的一端有在卖玫瑰花和百合花，以为是某种他不知道的观赏花卉。 “你想吃花吗？”顾岚生神秘地问。 “吃花？” “南瓜花，我和你说过的，可以入菜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