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录取通知
2013年的上半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大半。对于安宁来说，日子还像以前一样重复着上下课和研究，陪伴他的还有午夜便利商店的荠菜瘦肉粥和学生宿舍广场的关东煮、以及煎饺店的酸辣汤面。可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在悄然变化，暗暗较量。 一个春日的下午，庄睿辰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捧着他的转校录取通知书。虽然，他只不过刚刚达到转学要求的分数。但是这种小事怎么可能影响到他内心的澎湃。他期待着即将和安宁一起踏上的求学之路，这将是一场充满冒险的旅程。他计划着一次跨越欧洲的自驾游，初夏去冲浪和海钓，深秋到土耳其坐热气球，冬季去阿尔卑斯山滑雪。 那些写在人生清单上的冒险，当然是要和挚爱一起经历。他满面春风地幻想着。有两个同学从办公室取offer出来。他们边走边聊，其中一位女同学对身旁的男友说：“听说我们班有人申请了美国常春藤大学的转学，据说雅思四个8！” 男友惊讶地问：“谁那么厉害！不会是年级第一？” 女生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大家都传言是叶......” 庄睿辰听完愣住了，他几乎天天和安宁一起行动，从来没有听说安宁申请了美国的大学。虽然，安宁的确提过不一定可以去留学。 庄睿辰没多想就追上了那两位同学，急切地寻求一个答案：“你们说叶安宁申请了美国的大学？你是说他不会和我们一样去英国？” 女生显然是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庄睿辰吓了一跳，怯怯地说：“我也不清楚。我也只是听有人传言，不过他两年来都是专业第一，应该是他吧......” 庄睿辰心事重重地去安宁的研究室，他斟酌着该如何问安宁留学的问题。如果直接问是不是听上去很像是质问，那样会让安宁感觉压力。他的本意并不是让安宁放弃梦想，可是如果安宁去了美国，那他是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追上的。不过，他打算努力试试申请冬季入学。虽然，那样就要和安宁分开半年，甚至更久。 无论内心如何波澜起伏，表面他却装作冷静，像个成熟理智的大人，要先祝贺安宁获得了理想的offer。 庄睿辰踏入实验室，刚巧看见安宁和陆文两人在两排实验台之间对话，声音非常小，但两人的表情似乎是在为什么争论。庄睿辰的脚步声打扰了他们，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陆文拿起实验台上的试剂瓶转身离开，没有理会庄睿辰。 等人走远了，庄睿辰才凑到安宁跟前小声问：“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避开我？” 昔日关系不错的两人这样的表现，让庄睿辰产生了几分疑惑。 安宁回答：“没事，和你没关系。” 安宁躲闪的表情似乎更加印证了庄睿辰内心的猜疑。安宁一定在说谎！不会安宁是故意骗他，要丢下他一人去美国。而且，显然陆文是知情的。安宁却宁可告诉陆文，也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庄睿辰！ 怎么会没关系？他们的关系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普通同学、普通室友吗？庄睿辰越想只会越生气。他好不容易压抑住妒火。 “叶安宁，你要是那么讨厌我，不想我在国外还缠着你就直说！我是那种纠缠的人吗？”说完，庄睿辰就觉得十分打脸，跟着面红耳赤。 安宁很平静地看着庄睿辰，只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缠着我？” “那你先告诉我陆文和你说什么？” 叶安宁其实也很困惑。之前他和陆文的关系还不错，而且两人的指导老师有合作关系，陆文和安宁因此也共用实验台、仪器和试剂，因此两个人经常一起准备试剂，一起清洗消毒试管烧杯瓶子等等器具。两人的合作一向融洽。每次看到架子上的试剂瓶空了，安宁也会主动帮忙。有时候，在实验中遇到很难解释的问题，他们会互相帮忙出谋划策。 可是，自从安宁和庄睿辰成了两人“学习小组”，和陆文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不仅仅是安宁不常住宿舍了。更是因为即使是在学校图书馆，在b办公室，都有一个“看上去不好惹”的庄睿辰黏在安宁身旁。渐渐他们开始连普通朋友的交集都没有了。 大学男生之间的友谊当然不像小女孩一样，没有必要不牵手逛街八卦就代表绝交。不过，有一件事情，的确让陆文看叶安宁挺不爽。 陆文的家境并不像班上其他同学那么好。但是，他也想转学到国外。可是，他兴冲冲地去询问系主任关于半奖申请的事宜，却被告知国外本部半奖的名额是要给年级第一的叶安宁的。陆文情绪低落了两天，但要怪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当日中午，陆文独自在学校地下一层的buffet吃午餐，对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海鲜菠萝炒饭没什么胃口。偶然间，他听到身后一桌有几个同学的讨论。 “你们听说咱们系有人考上Berkeley吗？” “哪个伯克利？你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怎么可能！我们同学有那么牛x吗？” “听说雅思四个8！” “牛掰！肯定高考是考砸了才来我们学校的......” 陆文心里一惊，雅思四个8不是之前听叶安宁在宿舍和庄睿辰提起过。他心服口服，还问了安宁他们在哪个培训班学习。难不成他们说的人是叶安宁？ 羡慕，甚至有点淡淡的嫉妒之情，但是陆文还是替安宁高兴，因为安宁说过期待有一天可以去美国读书。他提起过有一个理想，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去实现，所以才要一步一个脚印，去美国读书只是“伟大蓝图”的第一步。陆文问安宁为什么一定要去美利坚，世界级的好学府又不是只有在美利坚，要实现学术理想在很多地方都有机会。 安宁却很坚定，英国不是移民国家，他要去一个既可以实现学术理想，又可以留下来的地方。陆文不了解安宁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猜想安宁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得知安宁被录取的消息，陆文忽然反应过来，如果叶安宁不打算去英国的学校本部，那就意味着那个半奖名额很可能是他陆文的！他不禁暗暗欣喜。连午餐都顾不上吃，回收了盘子，上楼回b，恰好看到安宁还在无菌操作台上专心地工作。 “嘿！安宁！”陆文鼓起勇气走过去。 安宁快速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确认那是熟人，接着就转过去，只回了句：“早！” “我问你个事情，你被美国的学校录取了？” 安宁表情奇怪地看了陆文一眼，“我也希望啊！然而并没有。” 安宁继续往试管架上的试管里加样。虽然，安宁矢口否认，但是这话语和表情在陆文眼里却显得意味深长。特别是因为安宁的个性是那种闷葫芦，几乎从不和别人表达自己的情绪感情，也不发牢骚，这样的人城府一定很深。也许安宁是被录取了，只是他还没有考虑好要去英国还是美国，所以两边都抓着，两边都不放弃，那样的话，陆文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然而，安宁还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陆文第一次对这位曾经的好友有了一种愤怒的感觉。人终归是自私的，没有理由放弃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别人。虽然，安宁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家庭背景，但是陆文见多了庄睿辰这种富二代的作风。曾经有位老师说过，王子不会选灰姑娘，王子只会和公主终成眷属。富家少爷也只会和富家少爷玩到一块儿。 况且叶安宁还努力上进。陆文也非常努力，可惜每次都稍微比安宁差了那么一点点，也只因为这一点点，就可以把陆文远远甩在破烂的独木桥。他不甘心！ “叶安宁，拿到就拿到了，何必伪装自己？你过得不累吗？”陆文说。 安宁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加液枪。郑重其事地转身和陆文对峙。 “我说了我没有申请国外大学，我大概率就留在这里读四年了。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话？如果是真的有什么不能承认？” 陆文带着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安宁。他依然无法完全相信。可是他也没有别的方法让安宁说出真相，他也是有自尊的，总不能低声下气地求安宁把半奖名额让给他吧？ 嫉妒和怀疑，渐渐发酵成了敌视。从那天开始，陆文看安宁哪哪儿都不顺眼。以前关系好的时候，宿舍里一点点小问题、小摩擦，都不在话下。可是一旦开启了讨厌一个人的闸门，他的所有行为都变得不可饶恕。 陆文为自己不值，以前无怨无悔地替安宁配药剂，组里需要订购什么也都是自己操心。甚至在安宁实验忙的时候，陆文也会主动帮把手。结果全部是喂了没良心的白眼狼！ 今天，安宁拿试剂的时候发现原本架子上的TE缓冲液见底了，以往都是有备好的，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于是，他回头对陆文抱怨了一句：“怎么缓冲液没了？都没有人关注一下吗？要急用的时候没有了怎么办！” ＊TE缓冲液是分子生物学中常用的试剂，溶解和保护DNA或RNA不被降解 安宁本意只是提醒，并非责备，也有点埋怨自己没有提前准备的意思。可是这些话到了陆文耳朵里，就完全变成了责备。责备陆文没有提前准备。而且，听上去怎么那么理所当然，就好像陆文是专门给安宁打杂的助理，而不是一起合作的同事。 “叶安宁，以后你自己要用什么试剂自己提前准备！不要只会蹭别人的！我们没有义务帮你做这些！”陆文的语气很生硬。 安宁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引起了别人的误会，立马道歉：“对不起，陆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般看到试剂没有了也会配制的，只是这次刚好忘记检查......” “你的心思还在实验上啊？”陆文冷不防来了这一句。陆文仿佛是看透了安宁那副为情所困的样子，直戳对方内心。安宁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件事情上是有做的不到位，只是陆文以往都是很热心且温和，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大脾气。 “算了，但以后还请你自己准备。别人没有义务处处照顾你的感受，为你提供方便。” “我知道了。”安宁尴尬极了。 这时候，庄睿辰的意外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陆文头也不回地离开，留给安宁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安宁一直知道自己不受人欢迎，也许是因为不善于说漂亮话，嘴不甜，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态度也比较高冷，但是他却恰恰又是心很软的类型，心里一直是感谢这些对自己照顾的人，却开不了口说谢谢。 庄睿辰拉着安宁的手，小声问他：“安宁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为了躲我，要瞒着我去美国吗？” 安宁仿佛是身处真空世界，耳边响着嗡嗡的杂音，他人的声音显得空洞。 我没有！那不是我的本意！安宁慌乱地不知道如何解释，庄睿辰焦急的眼神和话语刺激着他敏锐的神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闭上眼，踮起脚，搂住庄睿辰的脖子，轻轻贴上去。 庄睿辰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点语无伦次，“没有就没有......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