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先生，您的记忆是否确定接收？］ ［嗯。］ ［滴——接收完成。］ 1号机械的完成任务，快速准确的服务终于博得阮唐一丝好感。 身材修长的男人仰躺花园的躺椅上，狭长的桃花眼微微阖着。冬日的雪在花园堆积，整个世界静悄悄的，映衬的他像睡在橱柜里的水晶玩偶。没有人愿意打扰这画一般的和谐。 突然一片雪花飘飘悠悠的落下，受了蛊惑一般不顾炽热的温度，旋转着落在浓密卷翘的睫毛上，瞬间化为水珠。即使动作轻微至极，紧闭的眼睑也被惊扰了。 “下雪了啊。”盛满星光的眼眸望着一片童话般的静谧，阮唐缓缓吐出叹息。 也许是叹息时间飞逝，也许是叹息物是人非。 他现在已经完全接收到自己的记忆，之前的一小段只是为了揭发孤酒读取的。 曾经他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1号给出的任务和第二次一样，都是避免阮涵陷入最后心灵和肉体上的崩溃。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一次的“大纲”和现在他接收到的完全不一样。 第二次不是从新开始，而是在他阮唐20岁时重新进入的，所以在开始他才会面对没上公交车的阮涵，才会在处理公务时觉得自己和原主心意相通。 而第二次的“大纲”是已经被第一次修改过的失败结局。 在第一次任务中，阮唐没有任何记忆，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真实世界。1号就像是突然出现的系统哪样告诉当时年幼的阮唐，没有详细的解释，只告诉他阮涵可能的遭遇。 ——阮氏不会长存，您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您的弟弟送给各个权贵玩弄，只为求他们留下一点阮氏消亡的残渣供自己玩乐。您的弟弟是双性人，是最好的玩具，他会吸引不同的天之骄子，最后他会在肉欲中崩溃死亡。 1号突然出现都声音吓了阮唐一跳，但单纯的男孩来不及惊呼就被弟弟的遭遇惊呆了。 ——不可能的，我不是那种人！我不会让软软那样！我是他的哥哥，我会保护他！ 他还小，但已经知道阮涵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应该保护的人。他是哥哥，哥哥生来就是保护弟弟的。 嗯？这句话好像听人说过，那一定不会错的吧！ ——那还请您改变未来的结局吧，从现在开始。 在第一次的那个“大纲”中，也就是原始世界，“阮唐”不同于阮唐，那个原主无能又纨绔，做为阮氏的长子根本不能承担重任，而且对自己的漂亮弟弟垂涎欲滴。 直到阮九，不，在那个世界，孤酒还是孤酒，没有人赐予他阮姓九名。这个顶级佣兵接下任务，成为阮家大少的贴身保镖，毫不费力的拿到一手资料，让阮氏这个庞然大物在短短3个月灰飞烟灭。 那时的孤酒甚至没有在这篇“肉文”里排上名字，因为在故事的开头就从“阮唐”把阮涵送到别人的床上数钱开始。 世界意识完美复刻孤酒的性格，这个孤狼一样的男人不会臣服于一个废物，他只是表面的任务，甚至没有正眼看过“阮唐”。 阮涵在各种男人们的床上辗转沉浮，最终还是成为下三滥的性玩具。 第一次任务中的记忆大多是阮唐不停的工作，甚至有和第二次重合的那些喝酒到胃穿孔那样的可怜模样。 但可以说阮唐几乎完全扭转未来的结局的导火索，阮氏没有崩溃，自己也不会对阮涵下手。但是结局仍未改变。 第一次任务最后的记忆是孤酒给自己下了安眠药囚禁在一栋豪华别墅里。无论那里的环境有多优越，都改变不了自由被限制的痛苦和不解。 那时他的胃病已经因为长时间不停歇的高强度工作而病入膏肓了，整个人脆弱的如同一片薄冰。 在最痛苦时却发现身边人的背叛无疑对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孤酒要背叛他，或者更确切是知道真相也不愿面对。 真蠢。看完记忆的阮唐感觉他的自我评价非常中肯。 呵，阮唐，你什么时候这么情深义重了？ 记忆接收完毕，阮唐黑眸星光流转。 对比那些幼稚非凡的记忆，现在的阮唐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拼死工作，他一向把自己的身体看在第一位，他有能力把生活和工作都做好。而对于孤酒，无论之后他如何忠心，那都是建立在最初不轨的企图上。 这种忠心，他还不在乎。 阮唐现在拿到了两份“大纲”和第一次任务的记忆，如果说第一次让阮涵坠入深渊的是原主，那为什么在改变后却没有成功呢？ 现在他也是只能发现孤酒是潜伏在阮氏的钉子，但是阮涵那边还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他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要对阮涵下手。 阮唐站起身抖抖身上的雪花，若有所思的环视一周。一道看似隐蔽的目光带着无法忽视的炽热和悲痛沾上他身上的雪花，像是要为他拂去寒冷一样。 有些人，还是不死心呐。 要是不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简直不好意思呢。 ———————————————————— 孤酒坐在房间角落，高大的男人蜷缩着坐在凌乱的酒瓶堆中，钢铁铸造的身体控制不住的瑟缩。他从不畏惧寒冷，可今日的冬天竟然带走他所有的温度。 因为他的光不在了啊！ “孤酒，这次任务是阮氏保镖。” 他淡然的接下任务，就像曾经接下无数那样。他以为自己还能完美完成任务，直到看见那个男孩。 也许是因为他精致的面孔，也许是因为他清澈见底的眼眸中全部都是自己的倒影。那是他这种满身血污身处黑暗的人不曾接触过的。 当然，那双眼睛还有独属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和矜持公子的试探。这种试探在孤酒眼里第一次不显得挑衅，只让他觉得可爱。 “你以后是我的保镖了？”男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很开心有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人。 孤酒完完全全感知到了他的喜悦，他第一次感觉到欣喜。这不是完成任务证明自己地位的快乐，是从灵魂深处不由自主产生的。 他需要我。 我是他的人。 孤酒不记得自己的回答有没有流露出感情让男孩看到。 “以后你就叫阮九吧？” 少年走近他，小小的身躯不畏惧男人雄伟的体魄，扬起稚嫩的圆脸。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把面前这个佣兵死死锁在手中。“阮九”这两个字烙下的痕迹，根植灵魂，是孤酒叛离黑暗的灯。 他只需递出一枝玫瑰，那人就会心甘情愿的把满是尖刺的花茎勒紧脖子，成为他的所有物。 孤酒不知道自己是否一开始的惊讶源于暴露任务，但他清楚自己在暗中摧毁阮氏时看见男孩苍白的小脸，灵魂被击打粉碎。 “阮九，我好没用啊，阮涵怎么办啊！我保护不了他啊！” 为什么我要伤害他？为什么我要放任阮涵那个蠢货拖累少爷？我是疯了吗！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是主人的保镖啊，我怎么能不保护他！ 晶莹的泪水冰刀一样扎进孤酒坚硬的心，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心”这个东西。 什么商界敌手，佣兵组织，他孤酒都要吧它铲除，不能留下一丝后患伤害到他的小主人！ 对了，还有阮涵！拿着自己最梦寐以求的东西取毫不珍惜的肆意挥霍？！他凭什么占据主人的心！ 孤酒调动他所有的势力，一边为阮唐清路，一边设下计谋对付阮涵。他知道对于阮涵，主人总是包容的，只有阮涵自己内部腐烂才会被移出视线。 孤酒才不会让阮涵轻易死去，死人总是比活人高了三分。所有不好的回忆，在一个人死去都会化为叹息。他才不会让主人对阮涵留有什么回忆，一点正面的可能性都要掐灭！ 直到那天，他以为万无一失的开端被主人打断，萧子赫没有对阮涵下手。 孤酒有些意外，但并不慌张。他经历过大风大浪，什么事都留有后手。可是后来段逸、沐斯年和白礼琛竟然都没有得手，而且主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才真的慌了。 不是恐惧失败，而是恐惧事情败露身份和最开始接触的目的，主人会赶走他。 现在，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他在那双眼睛里再无一席之地了，没有爱也没有恨，他被抛弃了。 “不……” 孤酒的手臂盖在眼睛上，似乎脸颊上有些水渍，看不清是酒还是泪。他现在再无阮唐面前的得体，胡子拉碴，嘴唇干裂。 “主人……” 结实的手臂滑落，重重的磕在酒瓶边缘，瞬间划破皮肤涌出鲜血。满是血丝的眸显露出来，里面是快要溢出的绝望和疯狂。 我要回到您的身边。 我的主人。 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