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落幕

    巡行舰队重回正轨，公主被关押。此次事件处理的迅速隐蔽，表面看来，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事故——

    室内，几名大臣的身影已经连线进入公频。苍帝正在背对众人私频通讯。众臣边等待召见边闲聊。

    “赤龙实在可恶。我早就猜到他们会耍花样，只怕邀宠是假，行刺才是真。幸好奸细蠢笨，稍有异动就被抓到了。”

    “您不了解赤龙文化。他们用嫁娶巩固社会地位，重视血脉伦理，如果赤龙公主能为陛下生育孩子，对赤龙来说，可比行刺划算多了。”

    “哼，那他的手段未免太离奇了！恕我直言，那Omega只是陛下的战利品，即使陛下有兴趣赏玩一番，也不会像对待伴侣般尊重他。当然，孩子是珍贵的。可陛下的孩子跟赤龙有什么关系？”

    “赤龙皇帝生育嫁娶，皆受各方势力操控，他好比一头种猪，必须撅起屁股，跟各势力塞给他的众位性伴侣生孩子，孩子生来拥有皇位继承权，象征皇权和贵族的结盟。

    他们表面互相扶持，但多半会演变成窝里斗。您不要笑，赤龙的上流社会里，围绕婚姻和子孙血脉的阴谋比比皆是。

    Omega们的裙摆底下，藏着高超的交际手腕。赤龙贵族们花心思教导Omega如何勾引侍奉Alpha，以及怎样和其他Omega勾心斗角。”

    “哈哈哈，赤龙的Omega身上拿腔作调的骚劲原来是专门调教过的！怪不得他们像量产的便宜货。

    如你所说，如果赤龙公主给陛下生孩子，那孩子也拥有赤龙继承权么？按他们的讲究，孩子身上流着苍帝的血，他们想必对此十分忌惮。”

    “是的。若真有孩子，那孩子可能在幼年时就被拥立为傀儡帝王，被赤龙贵族牢牢把控。到时候，赤龙还能借孩子的名义，向我帝国撒泼耍赖。”

    “还有这种说法？你们外交部和那种装腔作势的蠢货打交道，一定很有趣吧？”

    “的确很有趣。我喜欢学习不同的文化。感谢赤龙贵族们只对配种上心。正因如此，帝国潜藏在赤龙境内的工作者才有机会引导平民起义。现在赤龙的流民们想必已经被陛下安排的兽人军团‘搭救’了。兽人和赤龙人外形相似，更容易被赤龙难民依赖。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如果引渡赤龙难民能解决废除兽奴后生产力下降的问题，这的确是又是陛下高瞻远瞩的壮举。我开始期待，赤龙人代替兽族成为帝国的新奴隶了。”

    “他们的命运理当由陛下安排，又何须你我多嘴呢。”

    ……

    站在室门前的埃米尔听到一半，已经双腿发软，如坠冰窟。

    他的父皇总说，帝国人没有人性，枉顾道德，是被神抛弃的种族，所以当年才会被虫族入侵屠杀。至于苍帝，生性淫荡，残暴不仁，是遗臭万年的昏君。

    赤龙不遗余力的宣扬着帝国的黑暗，帝国人都是残暴的疯狗。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的父皇对内部愈演愈烈的矛盾无能为力，只好用这种方式，将民众的仇恨转移到帝国身上。

    当众人有了同一个憎恨目标时，也就短暂的忘记了近在眼前的矛盾。

    这些年来，埋下的隐患一颗颗引爆，是赤龙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

    转移仇恨的招数用的太久，连统治者自己都被洗了脑。贵族们认真把帝国人都当做无知蠢笨的暴力狂，结局就是每次对战都被打的一败涂地。

    埃米尔恨帝国，同样恨赤龙的国贼。

    输给无法战胜的强敌并不可耻。

    可耻的是失败后还要找借口，用贬低敌人的方式，愚弄百姓推脱责任。

    埃米尔心中压抑的愤恨如岩浆翻涌，他踉跄着被近卫推到房间正中。

    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些嘲讽，仅仅为了践踏他的自尊吗？不可能。那可是苍帝，不是什么无聊爱作弄人的贵族。埃米尔深吸一口气，停步皱眉。

    “哦，你已经到了？过来吧，朕允许你坐在这里。”苍帝刚巧结束了私频通讯，他拍拍身侧的沙发。俊美的脸上潮热还未褪去，脖颈间媚红斑点引人注目，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才被狠狠地疼爱过。

    “陛下，我弟弟他——”埃米尔才说出几个字，就在苍帝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识相的闭上嘴。

    他两条腿像灌了铅，慢吞吞走到沙发前坐下，拘谨的将双手搭在膝盖上。

    苍帝打开烟盒，里面空荡荡的。修长的手指来回推合顶盖，朴素的金属烟盒被玩的咔哒乱响。

    埃米尔如坐针毡，金属噪音让他心烦意乱的皱起眉。

    “朕赏你坐在君侧的殊荣，你不高兴？”苍帝终于把那只空盒丢在桌上，十指交叉，挑起眉毛看他。

    “谁也不会因为侮辱和戏弄感到高兴。”埃米尔垂下头，淡淡的说。

    苍帝嗤笑：“你有让朕侮辱的资格吗？”

    埃米尔不说话，盯着搭在膝盖的手背，告诫自己不要被这人渣扰乱心神。

    苍帝没再理会他，而是解除了粒子屏蔽，连入公频。

    众臣立刻肃穆，安静下来听候调遣。

    “资料还不够，不过废星再利用的新方案深得朕心，好好审核，四个月内再提交。另外，驳回朕的诞生庆贺提议。司法，赤龙公主的审问结束了吗？”

    原本木呆呆的埃米尔像是挨了一记重拳，他双眼无神的抬头，注意聆听每个字。

    赤龙公主拒不承认蓄意谋害埃米尔，也不承认刺杀行为。他强调这是来自赤龙皇室的授意，旨在考验埃米尔的忠诚。他称帝国干涉赤龙内政，和埃米尔之间的考验属于家务事，。

    苍帝凉薄的笑无比讽刺，他命众臣退下，关掉了通讯器。

    他看着埃米尔，故作惊讶的说：“原来在赤龙皇族中，谋杀血亲是考验对方忠诚的手段？埃米尔，你考验过几个兄弟？”

    埃米尔牙齿磨得咯吱响，优美的下颌骨因在咬合中更显得棱角分明。他攥着膝部垂顺的裤子，掐到肉也不知道疼。

    只要他活着，类似的侮辱就不会结束。

    他生为皇族，虽然没受过一天荣宠，却也平安活到了今天。

    所以，哪怕他的祖国千疮百孔，他的父皇不配为王，他的兄弟阴狠毒辣……赤龙仍是他唯一的故乡。

    “苍帝陛下，求你。”埃米尔压低声音说。

    苍帝翘起一条腿，倾身靠近他：“什么？朕听不清。”

    “求你放过赤龙，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发情期的Omega，因为恋慕你而情绪失控，这是很正常的事……何况，公主谋害我只是无稽之谈。”埃米尔脸涨得发红，眼球中布满血丝。

    “你要明白，在获得朕的保护的同时，必须向朕宣誓忠诚。遵纪守法，是忠于朕最直观的体现。在朕的帝国，不管是谁，求私情都行不通。”苍帝拨弄着通讯器，随意查看一路巡行接收的地方密报。

    埃米尔舔舔干涩的唇，还想再说什么，苍帝却将食指按在他的唇上。

    “你无需向朕表演兄友弟恭。你们廉价的兄弟情感动不了朕。在朕还愿意跟你交流时，埃米尔，珍惜机会，想好再开口。”

    埃米尔尽量忽略按在唇瓣上微凉的指尖，沙哑的说：“我早就知道，自己很难活着回赤龙了。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动手。”

    “因为你是皇族里为数不多的主战派？”苍帝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在苍帝强大的威慑力下，埃米尔嘴唇翕动，最后皱着眉艰难的点头。

    “所以，在赤龙民间，你的影响力要比你那些软骨头的哥哥大的多。”苍帝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太高看我了，”埃米尔疲惫的捂住眼睛：“我不想做皇帝，我只是不想我的同胞受伤害！可是……谁敢跟你为敌？！我父皇做好了退位准备，我的兄弟暗结党羽，恐怕早就……早就私下向你许诺了好处，正在等你的扶持。”

    苍帝脸上恶意的笑容逐渐消失，他面无表情的双手撑住桌面，等待埃米尔说下去。

    埃米尔把脸埋在双手中，痛苦的深呼吸几次，咬牙切齿的说：“我只是让有机会活下去的人站出来，为已经烂透的赤龙赴死！说什么扞卫祖国！我蛊惑他们扞卫的，明明是皇族的统治……真正值得保护的，是那些无辜捐躯的国民！我明明应该劝大家顽强的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未来……但，我不甘心！”

    “听上去好委屈。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向朕撒娇呢？”苍帝握住他的角，强迫他抬起头，目光冷酷无情。

    “我不知道，”埃米尔眼圈通红，颓然看着苍帝：“你想听我说什么？我对侵略者说不出好听的话。”

    “朕给了你机会，你既不投诚，也提不出互利的方案，只一味表演你高尚的爱国情怀。打算让朕看在你无能的份上可怜你吗？”苍帝平静无波的声音极为冷漠。

    埃米尔站起来，直望向苍帝眼里，一字一顿的说：“难道你想让我——不，我做不到！我不会背叛赤龙。”

    湖水绿的眸子犹如死水，映出苍帝轻蔑的笑脸。

    苍帝打开通讯器，向埃米尔展示他不久前收到的密信。

    “你的兄弟们争相向朕示好，他们为你量身打造了上百种死法，让朕叹为观止。你离国后，赤龙搞了大清洗，你那几个支持者，被你父亲找了借口判罪。你在赤龙苦心经营的势力已经被冠上暴民的名义剿灭。你说背叛？你的反抗，对你的父兄来说才是背叛。”苍帝冷冷地看着埃米尔，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蓄满眼泪。

    埃米尔深呼吸，鼻尖发酸：“他们都迫不及待跟你结盟，你又何必跟我说这些？生为王子，我只觉得耻辱。”

    苍帝淡淡的瞥他一眼：“朕以为你的固执和骨气只是手段，没想到，你是真的蠢。”

    淡漠的声音比巴掌打在脸上还要火辣疼痛，刹那间，无数念头在埃米尔心中闪过。他猛然想起什么，奋力冲上前。

    “等等！苍帝陛下，陛下！……昏君，你站住！”埃米尔追着苍帝的脚步，被近卫拦在室门口。

    “我愿意向您宣誓效忠，我发誓，会助您取得赤龙。我唯一希望，您能守护赤龙，犹如守护帝国！”埃米尔单膝下跪，双眼血红的瞪着苍帝的背影。

    “站好。朕不喜欢和矮半截的人说话。”苍帝拎着埃米尔胸前的衣服，把他拽起身。

    埃米尔被拽了一个踉跄，扑在苍帝肩膀上，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选择我？”

    “朕允许你发问了吗？跟上来。回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