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醒
窗外阳光一点一点往床上爬。 向闻的眼皮在这日照充足的情境下有点力不从心。挣扎着眯起眼看了看手机，上午十点，才睡了五个小时不到。 嘴里嘀咕着被阳光影响了好觉，却也无法继续入睡。想起了昨晚为什么没拉窗帘，他的脸有些赧色。 不是说喝酒之后做的事全都会忘记吗，现在他的脑中却全都浮现起来了。 那个男人，在大落地窗前，两个人…… “一定是在做梦！啊啊啊啊”回想昨晚那些细节，向闻简直要崩溃了。还好现在床空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枕边人才好。 其实二十一世纪了，上个床睡上一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向闻却坚信，没有感情的空头支炮是不会有感觉的，偏偏又是这样充满信念的向闻，昨晚却是最起劲的那个。 向闻在感情中一路都是顺风顺水，过往男友也各个都拿得出手，怎么就是没有昨晚来得舒服呢。 想到为了美色而抛弃原则的自己，他就觉得愧对国家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愧对党的核心价值观。 掀开被子，向闻想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脚一沾地，却险些站不稳。 也是，昨晚借着醉酒，向闻勾引那个男人来了三次。明明自己每次都受不了，还是作死地乱摸乱动，说着不知廉耻的话。走不了路还能怪谁。 酒精害人，酒精害人，酒精实在是害人阿。 心中默念了三遍后，他咬着牙站起来，穿上衣服走人。衣服被整齐的叠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余温的茶和早点，但他没顾上那么多。 恒元大厦是一栋综合性写字楼，最底下三层和商场连接，最上面三层则是酒店，中间的则都是办公区域。办公区的电梯是独立开来的，唯一和酒店电梯共通的地方就是天台。昨晚向闻就是在这里喝酒，阴差阳错遇到了那个男人，被带到了这里。 不能拿房卡刷酒店的电梯，向闻走楼梯上了天台，打算从办公电梯回家。反正今天是周六，这栋大楼没什么人，也就不用担心会有同事看到他腿软走不动道的样子了。 “吱——” 缓缓打开天台的门，向闻感觉到自己被一双眼睛盯着，背后直冒冷汗。 这不是昨天那个男人吗！向闻你要淡定，这个男的看起来不差，就算他眼神看起来想杀了你，应该也不会因为你一夜情后就闪人这种小事就动手，没事的，现在是法治社会…… 在对视的这一秒内，向闻脑中已经闪过了很多画面。 “早餐吃了吗？”男人先开了口。 “早餐我……” “应该冷了，还是别吃了，等会儿我叫服务员拿过。”男人嘴里说着关怀的话，但语调却毫无起伏，让人听着发怵。 应该说点什么好呢，说我不吃早餐了，我要回去了，昨晚只是个意外，赶紧撇清这段关系才是。向闻又一次在脑中快速模拟好了一切。 “昨天晚上……” “昨晚的事情的却比较突然，但是那是我的第一次，本人比较传统，家里也要求做到从一而终，希望您能对昨晚的行径负责。”男人说话很平稳，向闻还没表态，他就在悄无声息中掌握了事件的主动权。 可是昨天晚上是你趁我酒醉上我的啊？我只不过动手动脚了一下，你完全可以拒绝的，这不是碰瓷我吗？ 向闻又在心底里嘀咕，但是自己也没有多占道理，便低着头不说话。 “还记得吗，我叫钟黎，钟声和黎明。早上下楼开了个紧急会议，抽完这根烟就要回去找你的。” “什么垃圾公司，周六还要开会。我跟你讲，这栋楼的公司都是剥削人的，你要是能走就尽早离开吧。”他的话引起了向闻的共鸣，不知不觉话题就被带偏了。 说到上班，向闻可是有一堆抱怨能说。昨晚就是因为被强制留下来加班，而跑到天台独自饮酒。 “嗯，有能力的话我会走的。”表示了认可后，便轻轻握住向闻的手臂，“先去吃点东西吧，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钟黎的动作太轻了，反倒让向闻感觉有点痒。 向闻没有解释昨天的事情，也没想到钟黎为什么不问自己跑去了天台，更没有回忆起自己本来是想逃跑的，三下两句就被钟黎牵着鼻子走到了餐厅。 虽说是早饭，可是也近中午了，钟黎只点了些垫垫肚子的西点，跟他说中午好好吃正餐。 “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还是冰冷不像关怀的问句。 “我不挑食的。”向闻说完又觉得不对劲，“随便吃点就好了，我们……还有事情要聊不是吗。” “嗯，你现在应该是在这栋楼的恒元总部实习吧，昨晚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工牌了。” 好奇怪的话题转折，他还是愣愣地接话：“对，我是暑期来学习的，刚来十多天。”就这一个多星期感觉要被社会折磨死了。向闻默默补上一句。 恒元大楼不是所有的楼层都为恒元公司服务，除了底层的商场和顶楼的酒店，也有部分楼层是给其它公司的。听钟黎说他今天在楼下开会，那么大概是别家公司的吧，毕竟这么好看的人，在自己公司肯定会有印象的。 “你应该也知道我在这栋楼工作，既然一起上班，那我们就合租吧，也方便你对我负责。” “什么？” 向闻傻眼了，明明自己只是跟个陌生男人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半小时不到，已经准备合租了？不过自己也确实想要合租，刚来的一个星期都借助在亲戚家里，除却太过叨扰外，也委实住得拘束。 不对，这不是重点。他拍了拍自己不清醒的脑袋瓜，一定还是宿醉。 我们只有一晚之缘，我不喜欢你，也没想对你负责。 想着这样说，向闻看着那张脸却有点张不开嘴。 钟黎的眉骨线条十分硬朗，承接着鼻梁锋利的转折，面部折叠度高，下颌线清晰，可以说是得天独厚得骨相了。在这样优越的骨相下，好看的五官是锦上添花，普通的五官也可以称之为个人特色，更别说他生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除了那眼神有点寒颤人外，向闻挑不出任何毛病。 虽然向闻不是特别在乎外貌的人，但任谁看到这张脸都很难拒绝。更何况他也准备找人合租，这附近的租金价位极高，只有合租划得来。当下又是遍地飘零，孤苦无一的情况，怎么说也是他赚大发了。感情这种东西，日久生情嘛，也是可以培养的—— 等等，什么培养感情。钟黎只说要对他负责，并没有说在一起啊，我不会是自作多情了吧。可能人家只是因为没有了第一次，就干脆找那个人一直保持性关系呢。很多男人口中对这种一夜情所表示的负责，不就是给你一点物质，但是没有名分更不要奢求感情吗。对，一定是这样的，人家这么帅，怎么会看上我，碰瓷也不是这样碰的。 可是我真的很难接受没有感情的关系啊，要怎么办才好… 钟黎看着对面的人千变万化的表情，根本不知道他脑海里又纠结了多少番。 “我懂你的意思了，刚好周末，那我们就去找合租的房子吧，也不耽误工作。”向闻微笑着伸出手，表示协议达成，“以后我们就是关系稳定的炮友了。” 手刚伸到一半的钟黎愣了下，继而又继续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 他没有反驳，果然是我想多了。还好我没有表现出来，不然不就尴尬了吗。向闻对自己刚刚的试探非常满意。 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和他的对话一样快速高效，匆匆吃完午饭后，就领着他看了几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并对这些房子的租金、朝向、各种优缺点做了完整的excel表格。 这就是一线城市培养出来的社畜吗，向闻心想。第二套房子是标准的南北朝向，虽然比起其它的房子会更小一点，但是朝向通透，也能晒到太阳，他毫不犹豫就选了这套。 “就第二套吧，我挺满意的，你睡主卧，我只来实习两个月，没带多少东西，次卧就够了。” 他显然没看到钟黎的表情带着一丝踌躇，只听到片刻后的一句：“嗯，好。” 两个人交换了对方的微信后，就飞快回亲戚家打包行李了。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这么急不可耐，或许是向往逃离亲戚约束后的生活吧。 “叮咚” 看了眼手机，是钟黎发来的消息。 Z：你二伯家在哪儿，我过来接你吧，搬东西不方便的。 小向努力工作：不用了，东西很少，我自己就能搬。 Z：嗯，那好吧。 话题到此终止了。 钟黎是个办事都能很体贴的人呀。早上给我准备早饭，叠好衣服，还挂心我搬家不方便。如果他是我男朋友该多好，面面俱到不说，晚上那啥也很爽。 可千万别，小向，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啊，一夜换来的感情，能是真的吗。你已经违背自己的观念找了个稳定性伴侣了，不能一错再错了呀。感情只有朝夕相处，一点点换来的才真诚，这个圈子本来骗子就多，既然你已经沦陷无法洁身，那不能再被骗感情了。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么稳定的性伴侣，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再没有感情，也是自己比较赚。而且这两个月暑期实习完，不也回去读书了吗，之后不会有牵连的。就当这是大城市纸醉金迷的生活，恒元限定版钟黎，也不错。 思虑再三，并得出最终结果的向闻，竟开始对当前的走向满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