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短离

    大奖赛后的第三天，寄来了一个来自莱克朗的包裹，里头有两辆底板附上他签名的赛车模型和一封信。这位世界冠军在手写信里再次感谢了林言当天的安慰，他从围场同事那里得来了地址，好送给他礼物，并为可能对他造成的打扰表示歉意。赛车模型一大一小，小的只有十厘米左右，是给林墨的玩具，大的那个则是给“您父亲”的，是为了“对他一直以来的支持表示谢意。”

    父亲当然不能为了这个礼物而感到高兴了，上网查了一下市价，一个世界冠军签名的“冠军车”模型的价格，也叫林言无法把它当成个供品放到公墓去，思来想去，他决定把这东西当成张竛明年的生日礼物，想必那家伙会幸福地昏过去吧。

    定出国机票的时候，林言“突然”发现，自己那本护照已经过期了，而此时离和debbie约定的汇合日子只有三天，显然是来不及去办了，他们的目的地也不接受落地签证。

    “你自己去好了，反正我去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林言把语气尽量放得轻描淡写，生怕庄文误会他其实很想去。

    “我可以留下来，合声的部分其实没那么重要。”

    “别别别，答应别人的事最好不要轻易反悔！再说这是他们的首作，你还是别给他们添乱了！”林言急了，他的算盘就是趁着庄文出国去的这段时间，把奶奶的事安排好，庄文要是留下来，可不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吗？

    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庄文终于同意独自上路了，但他也说好，会“尽快回来”，“最多在那边呆一个星期”。

    “我不在的时候，你多请尤金帮帮忙，不要怕麻烦，饭一定要好好吃。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那边比这儿早两小时……”

    “行了行了，别像个操心老爹一样，我是三岁小孩吗？”眼见庄文的叮嘱从“早点睡觉准时吃饭”到了“怎么使用微波炉加热牛奶”，林言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了，庄文又不是一去不回，至于这么放心不下吗？自己难道有这么生活无能？

    “或许我还是别去了比较好。”

    “都到机场了就别讲这种废话了！”

    他们正坐在候机大厅里，电子显示屏显示庄文的飞机将在半小时后起飞，而在这之前他还得过安检。

    “没特重要的事你就去登机吧！”把孩子从庄文手里接过来，跟着把行李箱的把手塞进他手里，林言催促着他赶快动身，就离开一小段时间而已，没必要搞得跟狗血剧一样缠缠绵绵。

    给林墨理了理小衣服，把他那些柔软的头发别好，又千叮咛万嘱咐林言一定不要每天熬夜太晚，等到广播里开始催促旅客登机，庄文才缓慢地朝安检口挪动了几步。

    “喂！”看着他穿着棕色大衣的背影，林言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庄文迅速转过头，十一月中下旬这城市的气温又往下跌了好几度，即使在室内他们也不得不穿戴着保暖衣物，庄文的黑白格子围巾绕在他脖子上，很好地修饰了他流畅的面部线条，他转回身的时候，林言很清楚地看到希望的小火苗在那双琥珀色眼睛里跳动着。

    这家伙简直像个不情不愿去上学的小学生，林言在心里暗自发笑，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趟旅程要用的东西庄文早就清点过不少遍了，是不会有什么东西落下的。眼见他的表情愈发迷茫，林言终于忍不住笑了，用余光瞟了一圈周围，没有人在看他们，于是他飞快走上前，仰起头在庄文的侧脸颊上吻了一下。

    “去吧，再拖要误机了。”

    他还没转开身子，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臂，庄文把他整个人掰过来，毫不客气结结实实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大口，他听到行李箱子失去平衡摔到地上的动静。

    这个吻让他面红耳热，分开时难免地呼吸急促，庄文那也有些急切的呼吸吹拂到他脸上，alpha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萦绕着。

    “如果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回来的。”

    看着他高挑的身影消失在登机通道里，林言才觉出手臂的麻木来，林墨穿得跟个小熊一样，在他手臂上是很有重量的一团，把儿子换到另一只手上，他在大厅里等到那架飞机成功起飞，才出门去乘出租，因为怕他自己开不回家，庄文并没有把车开到机场来。

    “就我们两个人了，这些天我会很忙，你可得听话哦。”把林墨放在嘴里嘬动个不停的指头拔了出来，带点威胁地在他那张漂亮小脸上掐了两下，“首先，让我们先找点好吃的东西！”

    好久没吃火锅了，今天实在馋得很，坐上出租，他直奔最近的商圈，找了家不用排太久队的火锅店。林墨吃不了火锅，只能抱着奶瓶在一旁看他大快朵颐，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不满的叫唤。一顿吃得肚皮鼓胀，他干脆走起了路，想等到走不动了在搭车回去。

    十一月的夜晚，风已经可以称之为“刺人”了，他把儿子的小身子裹在自己的大衣里，又把他头上的绒毛帽子扣紧了点，在路上大步走了起来，刚吃完大餐他的身体正在发热，走在路上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这是个美丽的冬夜，他身处一个靠河的商圈，沿河的地方，有露天表演者正在展示才艺。

    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直到冷风把他吹得有些发抖，刚起脚要离开，就被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拦住了。那人笑眯眯地邀请他去附近的咖啡馆喝一杯。

    “不，我要回家了。”他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情况，明知道他孩子都有了还上前搭讪的男人真的不多。

    “只是占用您一小段时间。”

    “一小段也不行，已经很晚了。”林言用上了自己最强硬的口气，配上“再不让开我就要叫人”的眼神。

    “好吧，其实我是有个小小的请求，您有没有考虑过让您的宝宝当童模呢？如果有这个想法，欢迎随时给我打电话。”男人给他手里塞了张硬纸名片，讨好地笑着走开了。

    模特？林言坐在出租车里借着灯光看了看这张名片，那男的来头还不小，名片甚至还做成了烫金字体，但他实在对此兴趣缺缺，于是直接在下车后把那张纸丢进了垃圾桶。

    回到家里刚洗完澡，庄文的电话就来了，他刚住进酒店，明天就去录音室。

    “条件还不错，床大了些，我是说，没有你的话。”

    “床大还不好？我就喜欢床大，可以一个人睡个舒服。”故意没听懂庄文的弦外之音，他在家里的大床上翻了个身，在半空中翘起了腿。

    “你不来真是太可惜了，这边气温刚好，开窗就有海风进来，也没多少蚊子，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嗯哼嗯哼，那你就在那儿多呆一会儿，我是没有关系的。”

    “哈，恕难从命，我打算请他们先录制需要和声的歌，一录完我就回来。要我给你带点东西吗？”

    “随便你。”

    “带点贝壳吧？这儿的贝壳手工艺品很知名。”

    唠叨了半天才互道晚安，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庄文那边估计都是第二天了，看来以后得叫他早点打过来，也不知道录音工作有没有固定上班时间。

    庄文不在房子里的第一天，他就接到了薇拉的电话，和上次隔得太久了，他一时间甚至没听出她的声音，薇拉又出去玩了，这两天才回来。

    “和我吃个午饭呗，顺带把你的照片带过来。”

    “什么照片？”

    “我之前告诉你要拍的照片啊，给小姨她们看的。”

    这事林言可是忘得一干二净，因为他看穿这“小姨”的真面目后，也就不怎么把来自薇拉的要求完全看成是必须履行的金主的命令了。可现在这位西塞尔小姐找他要照片，他觉得自己还是得继续演一下。

    市中心那家餐厅的牛排肉质鲜嫩，口感劲道，他一边划拉着盘子里的肉块一边给自己灌葡萄汁。薇拉坐在他对面看照片，那是他来这儿之前才赶工出来的，拍花了好几张，浪费了不少胶片纸。

    “怎么都穿同一套衣服？”薇拉疑惑的声音响起来，他差点把果汁呛进气管里去。

    “啊，他，他有些过敏，这套穿起来最舒服，他最喜欢，就老是给他穿。”赶紧抓过餐巾抹了抹嘴，编了个挺蹩脚的借口。

    “是吗？”

    结果两天后，他就收到了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给林墨的小衣服，料子是他摸过最轻软的，各式各样各个季节的都有。

    “太夸张了，真的。”当晚和庄文打电话的时候，林言向他汇报了此事，“我给他换了件上去，他现在看起来像个，怎么说？王室婴儿。”

    “真的？把视频打开让我看看。”

    “我才不要，我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一被你闹醒他又不会睡了。”林言干脆地拒绝了，“明天他醒的时候拍照片给你。”

    庄文的笑声在电话那头显得很低，像是在刻意控制一样，林言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人声，还有开门关门的动静。

    “你在哪儿呢？你不在酒店里？”

    “我还在录音室。”

    “现在还录音？”望了一眼挂钟，“你那边都十点多了吧。”

    “没办法，进度比计划慢多了，你知道吗，今天他们把一首歌录了五十来遍！而且他们内部矛盾也不小，我想，这是成为一个成功乐队不可缺少的。”

    “真的？内部矛盾不可缺少？”

    “因为这说明，不止一个人有好点子，这是个好现象，比一言堂好得多。”

    “你确信？”

    “当然，有时间我给你讲讲我哥哥他们的事，乐队的事都差不多套路。”

    “我可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