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失踪的真相（下篇）

    埃利德的想法很美好，他特意屏蔽了自己的法力，依旧扮演着一位平凡的伤心妇女，明知英吉没死，也在小镇里大办丧事，就是为了降低那名为“魇”的妖物的戒心，好等他们露出真身来收取报酬。

    今天被他杀光的那批人类不过是为虎作伥的棋子，魇早就蚕食了他们的意志，将他们变为只听命于自己的傀儡。反正留着也是祸害，他就一并杀光了，顺便也替那群被圈养的黑狼讨了个公道。

    最近一年在这小镇和周边不断发生一些离奇事件，有灭门的，有失踪的，也有死亡的，埃利德来这之前特意派了人去探查，几乎全部和这妖物有关。他觉得自己真是闭关得太久了，久到自家院子里来了老鼠也不自知。

    要不是英吉动用之前的信物召唤他，还不知道要蒙在鼓里多久。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法力在减退？

    那个诅咒居然应验了？

    埃利德立在二楼窗边，手掌上浮着一片树叶形状的印记，那印记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然而光线却忽明忽灭，仿佛什么起伏的信号一样。埃利德静静地看了一阵，依然从里头感应不到任何信息，他叹了口气，合拢手掌，转身去准备今晚的“大战”。

    他下楼的时候扫了眼依然紧闭的房门，莱尔的气息很平稳，估计是睡着了，一想到那美艳的红发和白皙的皮肤，埃利德脸色都柔和起来，禁不住舔了舔唇，回味那纯正的精气。

    一只黑色的蝴蝶突然落在了他的肩头，埃利德侧耳听了一阵，微微颔首，吩咐了句：

    “去房里守着莱尔，少了一条头发我唯你是问。”

    蝴蝶翩然飞走，竟然就这样穿墙破壁，没入了莱尔的房间。

    埃利德下楼的时候，身后闪过好几道绿影，护卫般尾随着他。

    而那被他从西村带回来的魇的原型，正堂堂正正地摆在一楼主厅破旧的木桌上，自然是用结界困住的。

    埃利德很快就煮好了羹汤，在厨房里用小火煨着，又烤了些面包，放在灶上温着，这才洗了手，转身走向主厅。

    此时太阳正要下山，窗外一片昏黄，是一天里最为暧昧不明的逢魔时刻。

    浓浓的黑暗逐渐包围了这栋房子。

    周遭一片寂静，仿佛这村里的几十户人家都消失不见。

    埃利德掠了掠金发，拉过一张木椅子，很是从容地坐了下来。主厅里没有点灯，只有桌上那抹红色在不断闪烁。

    “来了？”

    半掩的木门吱哑一声响，有很轻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外头的景色黑如墨，那身影也仿佛融在里头一样，阴沉沉的，只有腕子上有一抹红色。

    “哦呀？竟然是山妖大人？那可真是失敬呀。”

    那声音一点都没有害怕和退缩，反倒带着笑意，声线非男非女，却刻意模仿女子说话的语调，半嗲半软的，听着就很不舒服。

    “想要回这东西吗？”埃利德眉头都不动一动，随意地拿起桌面上不断闪烁的光团，在手里抛了抛，语气一转：“想要就给我跪下。”

    “呵呵。”

    那黑影走到了跟前，依稀是个妙曼的人形，却无头无脸，腕子上的红色手镯般围着，此时正抬到了半空，仿佛是在做寻常女子般掩嘴而笑的动作。

    “不要？”

    埃利德懒得跟这怪物废话，他手上用力，那光团应声而破，红色的光末伴着惨叫在他指缝间溢出，被反手一扬，便消散在空气里。

    “啧啧，山妖大人脾气真坏呢，吓死奴家了。”

    那妖物还装着娇滴滴的语气，但见埃利德完全不为所动，便轻笑了声，现出了自己的伪像来。

    一道红光从上而下扫过，一位顶着张扬艳丽的红发、精致如玉的脸容，身体修长挺拔的少年便立在面前。

    除了脸上那可称为诱惑的笑容绝不可能出现以外，这赫然就是楼上房间里的莱尔！

    埃利德眼眸一敛，头一次露出了厌恶的语气：

    “胆子挺大的！”

    “大人不喜欢吗？”那妖物眨着眼睛向他伸出手，黑暗中那手臂几乎白得发光。

    埃利德眉头一皱，一道绿光随之劈过，那妖物哼哼着缩手，似乎很疼，娇声道：

    “哎呀大人好粗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这副身体的啊。”说罢还摩挲了几下被劈出了深深伤痕的手臂，眼睛幽幽地发着红光：“要是能拿到楼上那张脸就好了，是叫莱尔吧？真是一副美妙的身体，怪不得大人……啊！”

    话未说完，埃利德已经猛地起身，手中接连甩出几道光剑，只可惜那妖物身形敏捷，左右闪躲地全都避过了，眉眼间不免流露出得意，甚至还挑衅地抬眸看向楼上，大有越过他直取莱尔的意思。

    埃利德冷笑一声，自己不过是不想大张旗鼓吵醒莱尔，竟然被这妖物小瞧？他嘴唇微动，一个绿色的法阵从地上腾起，繁复的纹路仿若罗网，从脚到头，瞬间将人密密实实地捆成了一坨。

    “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

    那妖物被捆得五官扭曲，莱尔般的伪装如墙皮剥落，很快就退回原先的一团黑暗，只是这束缚越是挣扎就越是收紧，妖物尖声嘶叫，连楼板都在震动，埃利德自然不悦，挥手就是一个泥团，将人嘴巴密密实实地糊住。

    此时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真品莱尔犹豫着问道：

    “死淫魔？你在……做什么？”

    埃利德叹了口气，原先被他吩咐要照看莱尔的黑蝴蝶落在了肩上，无奈地扇了扇翅膀。

    “这是？”

    莱尔披着外衫拐进了主厅，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左手顿时翻出短剑，戒备地护在胸前。

    “小可爱，过来，没事的。”

    埃利德语气温和地向他招手，指了指地上那团不住扭动和无声咒骂的东西，“这就是害了英吉的正体，你想怎么处置？”

    “什么？你不是说……那个什么魇才是本体？那这又是什么？”

    莱尔微微眯眼，不禁有点怀疑，他在厅门前止步，拽着短刀的手更用力了。

    “你在怕？真可爱啊。”

    埃利德故意气他，果然，莱尔哼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来，扫了眼地上，转头质问：

    “死淫魔！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好，别生气啊。”埃利德伸手搂着人，讨好地哄，他这动作看似轻柔，却不容拒绝，莱尔推却了几下丝毫不动，只能狠狠地盯他，几乎要盯出洞来。

    “魇不过是个二道贩子，这才是正主儿。”

    埃利德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这是食梦貘，原是吞噬梦魇的妖精，可惜堕了邪道，如今更是想要一个完美无瑕的身体，到处食人，终于弄得自己这副不三不四的丑陋模样。”

    说到丑陋，那被称为食梦貘的妖物反应更大了，鲤鱼打挺般在地上反复弹跳，埃利德看着烦，肩上的蝴蝶随即轻盈地飞了下去，顿时变为一个盘子般大的巨石，狠狠地压在上头。

    “那……和我哥什么关系？”

    莱尔眨了眨眼，觉得快被绕晕了。

    “本来妖物有更强大的体魄和精魂，是不用羡慕人类的，修炼到一定程度，他们也可以用法术来变换出完美的人形。食梦貘虽不是高等妖物，但修炼个几百年，也就可以成人。只可惜这只食梦貘太过心急，他不想辛苦地修炼，又想要人类的外貌，特别是美貌精致的人类，他全都想要，无论是头发还是眼睛，鼻子、嘴巴、身体、甚至声音，他都想据为己有。魇是他的下级妖物，他轻易就能操控他们，起初是让魇和他看上的人类做交换，后来有的人类不肯，他就干脆把人杀了，再将看中的器官夺过来，只是得了一个，又发现有更好的，永无止尽，邪气入侵了他的精魂，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埃利德翻手变出一把绿莹莹的长剑，递到了莱尔手中。

    “他看上的并不是你父亲，而是英吉，英吉那纯净无暇的心灵。”

    “所以弄病了我父亲，然后逼着哥哥走投无路到处借钱，最后必须和他们做交易？”

    莱尔的声音越来越冷，他拿过埃利德手里的剑，拽紧了。

    “嗯，我的小可爱真聪明。”

    埃利德侧头亲了亲他，低声道：“动手吧，我特意帮你把人引了过来。”

    绿光闪过，黑暗四分五裂。

    “死淫魔！给我松手！”

    莱尔对一直抱着他不撒手的埃利德怒目而视，他已经很给面子地喝过了这人做的羹汤，味道还算不错，但他总觉得背后有所企图，因此只是浅浅喝了一些。此时羹汤喝过了，他要问哥哥的情况，这人却顾左右而言他地不断对他动手动脚，怎能不生气？

    “你告诉我哥哥的事情！不说就给我滚出去！”

    埃利德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失落，语气也低了下来，甚至还有点委屈：“小可爱心里只有哥哥，也不想想我啊。”

    “……不说就滚！”

    谁知那牛皮糖不要脸地更黏了上来，一口亲在他脸颊上，蹭了几下才黏黏糊糊地道：

    “我都说了感应不到……但英吉没死，这是肯定的。”

    莱尔一巴掌甩了过去，“你有什么用啊！死淫魔！”

    埃利德灵活地侧头避过，在他耳廓上重重地舔了几下，声音压低，显得沙哑性感：“有啊，帮你解毒呢。身体热了吧？”

    随着他吐出这句暧昧的话，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周遭传来模糊的狗吠和关门的声响，真正的夜晚降临，发情也随之而来。

    “唔……滚！”

    莱尔不能否认身体的确腾起了一股热浪，从小腹一直往上窜，烧得他脸颊绯红，喉头干渴。

    他生怕自己又像昨晚那样不要脸地向人求欢，只能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拼命忍着。

    “别掐，我会心疼的。”埃利德快速地分开了他的手，分别拢在了两边的掌心里。

    “……你给我滚！别碰我……啊……唔……”

    身体忽而动弹不得，莱尔瞪大眼，难以置信这淫魔又对他施法！

    “小可爱，你听我说，别生气，听我说啊。”埃利德将人抱在了腿上，像搂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轻柔怜惜地托起他的下巴，嘴唇贴着嘴唇来回摩挲。热辣而赤裸的气息扑在脸上，莱尔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而那近在咫尺的金瞳耀眼得彷如日轮，他逃避般闭上眼睛，按捺不住的轻喘已经溢出喉头，颤巍巍地飘散在空中。

    “啊……唔……”

    “我啊，也许得了个病，而你就是我的药方。英吉是知道的，你家那和我缔结因缘的祖上也是知晓的，所以把你许给了我。唉，你咬我做什么呢。”

    埃利德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舌尖卷着血珠，刚要吞下，他忽而一笑，俯身下去将人密密实实地亲住了。舌头扫过唇齿，硬是逼着他吃下了血的味道。

    末了还得意地啜了啜唇珠，笑道：“好吃不好吃？我的血可以延年益寿啊。”

    “……滚！”

    明明双眸泛水，脸红滴血，腰身也颤抖着，一副渴求被满足的模样，莱尔却依然嘴硬，让埃利德更觉可爱，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阵。

    “小可爱……宝贝……”埃利德贴着他的唇，说一个字便把人亲一下，柔情蜜意几乎要满溢为实体。

    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喜欢一个人类，仅仅是相处了两天，亲密接触了不过几次，却觉得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他的身体，他的容貌，他的气味，甚至他的发色，他说话的小动作，生气的表情都全部喜欢，喜欢到想揉进心里，想锁在自己的宫殿里，永永远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么多年的修炼，他以为自己是清心寡欲，却原来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更何况这人还可以助他破除命中的诅咒。

    “和我缔结契约好不好？我可以给你漫长的生命，强健的体魄，无穷的魔力，你甚至可以使唤我，把我当你的使魔，只求……”埃利德顿了顿，又在他唇上讨了一个深吻，才继续说道：

    “只求你成为我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