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山妖的戏弄

    莱尔睡得很沉，也许是累了的缘故，直到他布下的第五个阵法被触动了才醒过来。

    这么晚了，是谁？

    他闭目感应了下，发现阵法果然是从内部触动的，心下知晓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果然有问题，他那位嫂子。

    莱尔翻身起来，用水洗了把脸，提起随身携带的短刀，悄悄地摸到了隔壁房间，他小心地推开门，里头自然是空无一人。他扫了眼纹丝未动的床铺被褥，心下寻思，要是逃跑的话今天没必要和他相认，若是办事的话，这办的什么事非得三更半夜偷偷出去？

    无论如何都形迹可疑，莱尔想了想，决定在这里等人回来。

    村庄的深夜很是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他待惯了的大学很不一样。莱尔不由得想起以前，哥哥会趁父亲入睡之后带他出去探险。他们的村庄背山面海，传说山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妖怪，其中修为最高的便是山妖，占山为王，万妖膜拜。他曾问过为何他们历代信仰的海神会容许山妖的存在，哥哥当时年纪小，也解答不了他的问题，只是笑着嘱咐他，让他好好学习，日后用这格外聪明的脑袋去探寻原因。

    恍惚间莱尔又想起了往事，他忍不住眼眶泛湿，心里对自己这些年来从未回家感到十分自责。他承认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羞愧，在同学老师面前更是不敢提起，放假了也借口实习而留在帝都，他以为哥哥年轻力壮，还能有下个十年、二十年，可以等他站稳脚跟，重新开始。

    这样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莱尔感到窗边有阵轻风拂过，空气里随即浮现淡淡的香气，跟他在隔壁房间里闻到的一样，他精神一震，知道有东西来了。

    房门没有动，楼梯也没有响，但莱尔突然就听到一声轻笑，他瞬间拔出了短刀，护在胸前，大声道：“谁？谁在那里？”

    为免让人生疑，莱尔过来的时候房间并没有点灯，他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早就适应，此时他警惕地左右查看，却并没有见到任何实质性的物体，但确确实实的，有一股暖和的气息包围了他。

    听见耳畔传来一道清凉好听的男声，带着一丝戏谑：

    “小叔子这么晚不睡，过来嫂子的房间做什么呢？”

    莱尔一惊，握着刀的手快速地在身前身侧上下舞动，却什么也没砍到，他感到有只手抚着他下巴，耳边留下了一个轻柔的，仿佛是吻一样的碰触，不由得浑身一抖，旋身一躲，快步往门边退去。

    然而嘴上自然不能落了下风，他故作凶狠地叫道：“何方妖物！在此作乱！”

    “呵呵，都来我房里了，还问我是谁？”

    那妖物无所谓遮掩，仿佛逗猫儿玩一般，轻描淡写地说：“白天不是在怀疑我么，还弄什么法阵，不过你的法阵可真够烂的，上回我见到的一个江湖骗子都画得比你好。”

    莱尔被他调侃得脸上爆红，又气又羞地喊道：“闭嘴！你这个妖物！潜伏在我家想做什么！是不是你杀了我哥！”

    “哦？潜伏？杀人？你这逻辑可真有意思。”

    那妖物忽然闪到了他身后，还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莱尔吓得双肩一缩，拔腿就往门口跑去，谁知才跑了一步，他便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他的，轻易就夺了他握得紧紧的短刀，随手丢到一边，另一只手搂住他腰身，手掌贴在他小腹，居然轻轻揉了揉。

    “你！大胆！给我松手！”

    莱尔气得胸膛起伏，脑里嗡的一声，简直要炸了。

    他本来皮相就生得好，五官精致好看，加上一头漂亮的红发，在学校的时候没少被人调戏，只不过都被他冷冷的气势给逼了回来，他是教授的得意门徒，大家总算让着三分，这种刻意的轻薄他何尝试过？顿时就怒气攻心、慌不择路了。

    莱尔边咬紧下唇，边胡乱聚起身体里的灵力，想要冲破这妖物的定身。

    但那妖物却没放过他，反倒凑过来舔了舔他的脸颊，温热而略带粗糙的舌头触感让莱尔浑身一抖，眼里瞬间蒙上了泪光。

    他从小就是这样，只要一急，就会忍不住咬唇流泪，小时候没少给他哥哥笑，就算这十年来在外头自己生活，依然没改掉这个小毛病，他自己倒没察觉这小动作有多诱人，反而是看得那妖物心内一动，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真可爱啊，别咬，我可要心疼了。”

    妖物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掰开他的双唇，夹着他的舌尖，轻浮地捏了捏，莱尔气得要咬断他的手，只可惜他的灵力本来就稀薄，此时就算拼命凝聚，也是以卵击石，更碍于舌头被捏，只能急得满头大汗死死地盯着前方，气到浑身发抖。

    “唔……唔……”

    “别生气啊，是你先到我房间里来的。”那妖物也不生气，反倒笑了几声，嗓音清越，仿若林间流水，甚是风雅。

    见人怒得几乎要爆炸，那妖物松开了钳制，两臂一伸，松松软软地圈着莱尔腰身，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道：“你要是肯好好听我说话，我就放开你。”

    “滚！我要杀了你！下流妖物！给我滚开！别碰我！唔！！”

    莱尔的唇舌一得了空，更是口不择言，只是才骂了两句，就被封住了嘴巴，这回他清晰地瞧见那妖物的实体，修长的手指，掌心的纹路很淡，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碧绿色的扳指，内侧手腕上有淡青色的纹路，动作太快了，他都来不及辨认是什么。随后脸颊边痒痒的，仿佛是头发在摩擦，他转动眼球，看见身后的妖物微微侧头，露出一张漂亮到极致的年轻男性脸孔，微微笑着看他。

    “很惊讶？”妖物笑着轻吻了下他的脸，“英吉说得没错，他的弟弟真的很可爱。”

    莱尔瞪大眼，一时被面前的美色冲击得有点昏眩。他承认，就算在帝都见过很多出色的贵族子弟，依然比不上眼前这位妖物俊美。

    金色的彷如太阳般璀璨的发丝，翠绿色的带着神秘气息的眼眸，挺拔的鼻梁，淡色的薄唇，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上唇微微翘起，这种轻浮而调皮的表情让他整副面容都活了过来，更像个真人，而非精致的雕像。

    “嗯？看傻了？” 妖物笑着松开了手，顺便捏捏他的脸，动作很是亲昵，“小莱尔，我可想见你了，可是你一直都不回来。”

    “……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你嫂子啊。” 妖物笑得不行，甚至转了个身来到他面前，低头和他面贴面，金色的柔软发丝垂了下来，将两人隔绝在一个小天地里，“我叫希芙，白天不是介绍过了？”

    “胡说！我哥不会娶……唔，不会娶男人……妖物的！” 莱尔又忍不住急得咬唇，德古贡帝国民风开放，对于性别并不执着，但他哥向来循规蹈矩，理当喜欢一个平凡贤惠的女性，怎么会是这等妖物？

    那妖物眼里笑意更深，他伸出双手包住了莱尔的两耳，让他耳畔响起了风洞一般的声响，接着极其亲昵地蹭了蹭他鼻尖，和他唇贴唇地说道：“傻瓜，我要嫁的是你啊。你哥可是把你许给我了，你知道不？”

    “不……不可能！你乱说！”

    莱尔急得要咬他，妖物往后一躲，笑得更是弯了眼，“骗你的啦小可爱，不过你倒是长得很合我口味呢。”

    “闭嘴！”

    莱尔气得要杀人，他平日最恨别人说他容貌，此刻他强烈的自尊心都沸腾了，恨不得立马脱了身把前面的人碎尸万段！不过事实是他技不如人，妖物见他这副气鼓鼓的模样，更是开心，又走了回来，这回居然是轻易地兜着腿把他横抱起来，两步送到了床上。

    “你！放手！我要杀了你！”

    “乖，别闹。”妖物眯起眼睛，莱尔发现他的眼眸渐渐变色了，从翠绿变为金黄。这一发现让他心里一凉，脑里很快就闪过一个曾经读过的知识。

    ————汇集山中灵气而生的妖物，经过数百年的修炼，便成山妖。山妖向来占山为王，性子平和，不与人为敌，其法力高强，容貌极其俊美，瞳色多为灿金。

    “小可爱，我饿了，让我吃一口好吗？嗯？”

    那妖物覆下身来，金色的发丝散落在他脸侧，彷如屏障般将他包围，而那好听的声音和不断落在唇上的细碎轻吻更是持续地在蛊惑他：

    “莱尔乖，就让我吃一口。”

    仿佛太阳在眼前闪耀，莱尔有点目眩神迷，慢慢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