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跃迁

    琉斯去第三舰队赴任的时候让罗狄穿了一件装饰性很强的制服，那又硬又厚的布料让军雌感到不自在。他已经几乎不能虫化了，药剂欺骗了腺体，让他的身体自己放弃了保护自己。失去原先力量的身体变得容易疲惫，而且脆弱。罗狄并不习惯这一点，摆放货物的金属支架因为重心不稳开始晃动的时候，他下意识去扶，得到的只有架子的尖角在他手臂上划出来的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作为雄虫的日常用品之一被早早塞进了舰艇，在琉斯享受欢迎仪式以及四处参观的时候只能在为雄虫预留的套间里一个放满胡椒粉、百里香之类香料的杂物间待着。舰团的士兵匀了一张闲置的行军床给他，只要一躺就会嘎吱作响。罗狄无措的舔了舔流血的伤口，指望这样能让它愈合的快点。

    这种只有幼童和野生动物才会用的方法显然不会有什么奇效。当琉斯从弥漫着炖肉味的房间角落揪出来他小心翼翼挽着袖子防止衣服被血弄脏的雌奴时，罗狄几乎可以看出他雄主的怒气值飙升了一大截。

    “你怎么不干脆去战场上帮人家扶一扶飞偏的导弹？”他捉住罗狄的手臂，“还当自己是以一当十的少校呢？”

    雄虫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美观又没用的摆设，不指望能从里面找出一个朴实无华的医疗箱来。他弯下腰，仔细而利落的舔过那道伤口，濡湿柔软的触感让罗狄浑身一酥，差点哼出声。

    雄虫体液让伤口很快止住了血，罗狄耳朵都红了，只敢盯着自己看，心想原来舔舔伤口就能好的更快不是假的，只不过得让对的人来。

    琉斯拉着他去餐厅吃东西，针对雄虫的欢迎会已经结束，餐厅只剩几个军雌在收拾残局。

    琉斯叫了一大份肉排、蟹肉蔬菜沙拉还有放了莓果果酱的小蛋糕给罗狄，自己则只要了一小块撒有坚果碎的瑞士卷，他用叉子把绵软的瑞士卷切断，看了一眼自己坐立不安的雌奴。

    “吃啊。”他望向舷窗，催促道，“还有不到四十分钟我们就要启航了。”

    罗狄实际上很饿。他从早上被丢进那个房间就没吃过东西了，他犹豫的拿起餐具切割肉排，按照雄虫的意思开始享用这顿远超他经济水平的精致大餐。

    肉排是一种四足兽靠近胸部的肉，厨师把肉处理的很好，尝起来柔嫩多汁，拌入大颗蟹肉的沙拉清爽又鲜美，罗狄迫不及待的咀嚼起来，像意外吃到美味的流浪狗，眼睛都发亮。琉斯停止虐待自己的那份瑞士卷，看着罗狄小心又快速的消灭食物。

    “本次我们的目的是去往卡俄斯x673位置，协助先遣部队修筑防守设施，保障他们的安全。在返程时顺带押送一批囚犯去往赫德尔的矿星。”琉斯看着罗狄因为他的话停下来进食，迷茫的舔了舔嘴唇以防上面沾有酱汁，“……只是以防你想知道我们的行程，前少校。”

    罗狄伸向最后一道甜点的叉子缩了回来，他习惯性的在脑子里绘制航行路线，“那意味着我们要经过至少三次跃迁？这会让您感到不适的！”

    琉斯示意他接着吃，从蛋糕夹心流淌出来的鲜红的莓果果酱和轻盈的奶油混合，酸甜的味道中和了蛋糕胚厚重绵密的感觉，罗狄吃的很快，琉斯甚至看到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叉子。

    “你最好先担心你自己。”

    琉斯看了一眼光脑，在心里算了一下跃迁的时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

    侍从沉默的撤走了桌子上的碗碟，只留一块空白的桌布。琉斯下了个指令，餐厅深色的金属墙壁便如同幕布一样升起来，露出一块阴沉的蓝色，城市在脚下，而天幕无垠。雄虫看了一会儿地上电气和灯火织就的城市街道，那些光点汇聚成的文明的痕迹如同显微镜下反射荧光的黏菌菌落。

    “你记得我带你去过的那个摩天轮吧。”琉斯站在透明的晶石幕墙前面，看着城市迅速的消失在脚下。“那里要被拆掉了，是不是挺可惜？”

    “我从前很喜欢去……不过还好我已经不需要再像小孩子一样坐摩天轮‘散心’了。”

    罗狄站在雄主身后，琉斯回头看了一眼，雌虫脸上情真意切的写着遗憾和难过，看起来比琉斯自己还要更失落一点。

    明明是雄主分享给我的地方。而且还充满雄主的宝贵回忆。罗狄心想，如果能保留下来就好了，不论是摩天轮还是别的什么，他希望琉斯可以拥有很多喜欢的东西，就像他想要装满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的糖果罐一样。

    罗狄在七个小时候知道了为什么琉斯让他在这个时候吃东西。他勉力支撑着跑进厕所。他的头像被塞进绞肉机一样痛，胃袋似乎被人拧成一团，他扶着马桶干呕，所幸食物刚好已经差不多消化完了，他只吐出一些胃液。琉斯拿着一只杯子打开卫生间的门，两三个被派到房间里服侍他的亚雌疑惑的跟在身后，被他三两句话打发出去。琉斯在自己身后重新又把门关上，把水杯递了过去。

    罗狄接过水杯愣了一下，“请您别在这里，这里气味难闻……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用力按住自己的胃，从牙缝里挤出句子，他鼻子上都沁出了冷汗，湿漉漉的。

    “这是第一次跃迁，前少校。”琉斯蹲下来看罗狄的脸，让雌虫难堪的往后缩了缩，“下一次跃迁在十五分钟后，我建议你把水喝了，休息一会儿。”

    “我竟然会因为跃迁……”罗狄忍着不适把周围清理干净，琉斯递给他的水加了蜂蜜和营养液，或者还有别的药，罗狄分辨不出来，他把杯子里甜味的热水喝完，感觉身体暖和起来，胃部的疼痛也缓和了很多。

    “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不。”琉斯站起来，“这算我自作自受。而且你这个样子……”他看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雌虫。罗狄嘴唇发白，睫毛被生理性眼泪打湿，他出了很多冷汗，手指都在发抖，看起来几乎称得上脆弱。

    “其实这副惨相我还挺喜欢的。”

    第二次跃迁的时候罗狄在甲板附近，周围的人被他吓了一跳，几个军雌过来把他扶到一边坐下，眼里同时带着羡慕和同情，大抵以为他是被侍奉的雄虫做了什么才会这么虚弱。罗狄像被捞上岸的鱼一样大口呼吸，觉得头晕目眩。

    “你跑到这里做什么。”琉斯耐着性子过来带他回去的时候问，“我都说了这段时间你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罗狄讨好的把侧脸贴到琉斯伸过来的手上，他头晕脑胀的蹭了蹭，被眼泪浸泡过得眸光软软的，像撒娇的幼犬。

    “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见过的人，还没想起来是谁就找不到了，对不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罗狄作为前少校，在这里有见过的人也不奇怪。琉斯打算等闲下来之后查一查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