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患得患失

    “特定雌虫的复杂性依赖与分离焦虑。”

    琉斯斟酌着下定义。

    如果德凯伯爵的依赖对象是艾尔，那么看来即使把依赖的对象杀死也无法让生病的人恢复正常。变成现在这样是没办法的事，他也没有处理手段，他不需要非得做些什么。这种想法让他感到奇异的放松。

    他想着心事从房间里出来，不在使用中的走廊又长又暗，琉斯差点没看见那个昏倒在地上的身影。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才勉强分辨出这狼狈不堪的人正是被德凯用好几种淫具折磨的拉格。

    琉斯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大致扫描了一遍拉格的状况，灰色头发的雌虫疲惫，虚弱，身上几乎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的划痕，失血和强制发情引起了严重的脱水，琉斯甚至怀疑放着不管这个强大的军雌会慢慢死掉。他斟酌了一下利弊，用力拍了拍拉格的脸，左手掏出一小支随身携带的营养液挤进对方嘴里。拉格像是被惊醒的动物一样蜷了一下身子，然后又挣扎着爬起来。他靠着墙壁慢慢的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眼睫黯然的垂着，整个人都像是耗尽了生命力一样虚弱和灰败。

    “谢……谢谢您。”雌虫苦笑了一下，手指用力，让指尖陷入自己身上的伤口，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很抱歉您之前问我军演日的情况时，我……”

    琉斯烦躁的发现自己在刚才谈话的过程中被染了一身烟味，他闻了一下衣服的袖子，想要叹气。“你当时也不知情吧。”

    “……大人的计划……没有对我说明的必要。”

    真是安分守己，琉斯扯了扯嘴角，因为是雌虫吗？他想了想自己家里的那一个，摇了摇头。

    楼下宴会仍然有不少人在谈笑，艾德加作为琉斯的陪侍是其中极少数被允许不用时时跪下伺候的，他依令站在一边等琉斯回来，却被一道目光刺了一下，他顺着目光找过去，看到杰斯特正漫不经心轻踩脚下雌虫的阴茎，显得有些阴郁。艾德加熟悉这个表情，从前每看到这个表情一次，他就会被当做消遣送去刑房待几天。有时候只一会儿，有时候要他失去意识再醒来好几次。他从来没办法计数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因为疼痛和其他的东西会让他丧失掉一切理性思考的能力，即使是简单的计数。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现在不再属于那个雄虫，他可以睡床，可以吃东西，正常的食物，可以养伤，可以幻想未来，甚至可以做出一些小小的选择。

    但是也有做不了的事。

    艾德加稍稍回想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原来我要放弃这么多东西。

    不过也不可惜。因为我从来没真的拥有过。他看到琉斯回来，有点僵硬的冲他笑了笑——因为恐惧。然后小声提出了唯一一个请求。

    “您能，我能请求您把我再送回杰斯特大人那里吗。”

    “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很无礼。但是您似乎也很排斥我的侍奉。”

    琉斯身上带着一股燃烧过后的烟尘气，混着宴会厅甜腻的空气让他发自内心的觉得不愉快。他绅士的从雌虫手里接回自己的衣服，拉了把凳子坐下，展现惺惺作态的关心：“我无所谓。但他已经说过不要你。回去对你来说可不算什么好选择。你确定吗？”

    艾德加点了点头。这一次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他忧心忡忡的笑了，手无意识的护在小腹前面。

    “如果可以，真想当面再向罗狄先生道歉。他误会我是您的雌虫，怕自己被抛弃，吓的脸色铁青。如今我离开，他应该能感觉好一点。”话音刚落，艾德加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刚才讲的话虽然只是感叹，但如果有心追究，也能被理解为是在指责罗狄想要独霸雄主。他有点不安的去观察琉斯的表情，却发现一直对宴会表现出克制的不耐烦的少年贵族坐直了身子，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看了过来。

    “是吗。”艾德加发觉对方的表情细微的改变了，眉毛柔和下降，下眼睑上移——是一个没有完全显露出来的微笑。

    艾德加被这反应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毛骨悚然：“是，是的大人。不过请不要责怪他，他大约只是太依赖您了。”

    依赖。

    真是个好词，琉斯想，如果他依赖我，那么他也不算完全不在我这里。印随只是违背他本心的枷锁，他应该不知情。他理当不知情。如果他自己选择，他还是会更愿意在我这里。

    琉斯这样想着，把飞行器停在门外，夜风吹散他身上香水，甜酒和烟的气息。罗狄还是像以前一样在门口等他，身后跟着几个圆滚滚的机器人。有一瞬间他觉得这场景让他的心脏发痒，患得患失了一路的雄虫长长叹了一口气。恐惧暂时被驱散，他尚且还没意识到自己怀着何等的庆幸，庆幸他唯一拥有的东西还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