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是战伤,是功勋
卫人的尖刀劈杀而下,成煦身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终是跌落下马,坠入一片血泊。 修云扶起成煦,只见他了无生气,全身是伤,一道深黑的伤痕从肩头纵贯至肋下,强撑着眼眸中最后一丝清明。 “修…云…城…守住……了……” 怀中的人陷入无尽的昏沉。 在成煦带领的驻守禹城将士誓死拼杀下,禹城守住了,不至于断了应川军归国之路。直至修云赶到时,一众将士已将卫军逼杀至城外数百米,是无数忠魂换来的以少胜多的奇迹。 但也只能说是惨胜,禹城驻军死伤颇重,城周防御工事也毁得差不多了。修云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在成煦病榻前召集众人处理军务,整肃残军。 算上奔袭之路,修云也有三天没有合过眼了。医官见修云亦是强弩之末,但明白只要成煦不苏醒,将军是绝不会休息的,只得小心地处理好伤口换药后随其余人等施礼退下。 “张医官,成煦…他何时能醒来?” 修云问得小心,张医官从来没见过将军如此忧心忡忡。 “大人他伤势颇重,伤重之时仍上阵杀敌,多处伤口撕裂,气血耗尽,神思飘渺,还需有求生执念,神元方可重归。” 一个医官,满口鬼神。修云就知他怕是已经黔驴技穷。 但修云偏偏不愿信。 残烛冷月下的面庞看着格外瘦削,入应川以来成煦终日操劳,不是操持军务,就是打理商户,还要没日没夜地与修云商讨军策;修云只要安心操练士兵、上阵杀敌即可,沉重的担子全压在成煦一人身上。 人人都道修云天降战将,却不知成煦却是另一个战场上的将军。 可如今成煦病了、伤了、累了、痛了。 修云摩挲着成煦的脸颊,祈求者他醒来看一看他。 也是这样的冬天,在那个躺下伸不直腿、起身直不起腰的奴棚,他们蜷缩在一张聊胜于无的破被子里,抱团取暖,但还是冻的牙齿上下打颤,断断续续地讲着奴隶世界之外的那些壮丽河山与世间美好。 也是这样的冬天,修云送别了在知州府中被折磨得一身是伤的成煦,看着远去的商队,心中一片惘然,此生此世是否还能得见?是否还有命再见? 也是这样的冬天,满腔懊悔的成煦看到修云胸前的烙印万念俱,甘愿弃了一切,只是乞求着修云能让他留下来。 两世了,他与成煦同甘共苦、荣辱相依、共历生死,捱过这一劫就好,成煦不能在就要初现曙光之时撒手而去。 似乎有风轻轻拨了拨修云的眼睫。 “修云…不哭……睫毛都粘到一起了” “成煦!” 修云一抬眼,还是满脸泪痕。 “修云,是怕我醒不过来吗?” 一醒来就是锥心般的痛,但还是得意地笑着。 “别得意,等你好了再罚你,先记上一笔。” “是像上次那样罚吗?嘿嘿” 修云似面露愠色,不想回他,自顾自地转身将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的药倒进碗中。 “修云…”成煦叫住他,看了看自己,“好多伤……” “先喝了药,喝了就不痛了”,修云哄着成煦。 成煦会心一笑,“不痛,是喜。” “我的伤,终于不是刑伤,不是烙疤,不是鞭痕,是战伤,是功勋,是我成煦的功勋。” 遍体鳞伤终于不再是一身耻辱,而是足以仰仗一生的功勋荣耀。 成煦醒来后,修云如释重负,每日除了处理军务,就是照料成煦,他知道成煦不喜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因此更换伤药也从来不假手他人,也叮嘱了军中之人尽量不要打扰成煦养病。 但一日步入帐中时,修云却发现门口的侍卫对着帐内轻咳,而入帐后见到许多官员围着成煦的病榻,神色慌张。 众人见到修云一言不发,无形的威压在帐中蔓延,本就躬身施礼的众人不由得将腰弯得更低。 成煦见状开口解围:“好了,病也探完了,大家去忙吧。” 一个个纷纷如释重负地落荒而逃。 成煦扯着修云的衣角,轻摇着,又略带了一点心虚。“云郎,别凶了,我又错了。” “唉,我怕你大病初愈,处理公务又致神思过重。”修云虽然嘴上埋怨着,但还是收敛了怒气,挽起袖子用小炉子热了热伤药,避免药上到伤口太凉。 看着修云不恼了,成煦又进了一步,“我就知道修云疼我,怜我……”,说完又是憨憨一笑。 成煦见到修云笑了一声,肩膀抖了抖,转头看他,故意问道:“是怜悯吗?” 成煦摇了摇头,“上一世至死都不明,但重活一世,也是大彻大悟了。修云之于我,不是纡尊降贵般的怜悯施舍,更不是穷途末路上的无奈之选。” “修云孤苦半生、上下求索,未得的都在我这儿了”,成煦指了指胸口,微笑着:“真心、真情”。 修云含住成煦嘴角的甜笑,深深地吻了上去。 感念上苍,恩赐重生。 -------------- 修云决意在禹城盘桓多日,就是在等一个消息。 果然崔红英不负嘱托,追击到卫国国主踪迹,并成功击溃护军,修云立即派遣一对人马接应,又再派一队人马入卫都宫城搜剿珍宝。 李绪这一棋极险,也是极妙,可谓是一场豪赌。远征卫国一仗大胜,不仅打得卫军七零八落,更是大破卫都,俘虏卫王,收缴无数珍宝。 但清点时竟发现,卫宫中竟有楚国饷银?!而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声张,修云与成煦密信李绪后,三人均决定暂且按下,择机再查。 而修云与成煦远征卫国之功绩加上从龙之功,让他二人毫无争议地成为新朝最重要的一支势力。李绪封修云为辅国大将军,封成煦为中台尚书左仆射,统吏、户、礼三部,一时间可谓是风光无两,而他二人无论是曲折身世还是关系也成为一些好事者茶余饭后的谈资。 文承宗见大势已去,领回文逸恒后,带其御前认罪,文氏一族暂避风头,欲意择机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