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的天堂与地狱
这本该是危楼的最后一单清道夫生意，这之后危楼就会消失，只留下名为“细雨”的游戏工作室，和游戏公会“金风细雨楼”。戚忧的兄弟们可以过上平稳安定的生活，不用再染上血腥，不用每天游走在生死边缘，可以恋爱、成家、生子、像一个普通家庭的人一样生活。 戚忧用了七年的时间来铺这条路，随着全息网游的发展，危楼的生意越来越依靠游戏里的业务，清道夫的工作接得越来越少，在几年前，戚忧就已经可以将现实里的事情交给牧渠，自己主管游戏里的事情了。 如果这一单是普通的单子，那那天过后，他们就可以如愿洗白，过上普通职业玩家的生活。或许不再有呼风唤雨的力量，但是却可以拥有真正的安宁。 但是那一单，是洛夫人秋莉的单子。目的是，趁乱杀掉洛轶，平稳收取洛家的一切，交给自己的女儿女婿。 而在那单生意开始前两个小时，“艾伦西亚”的主城里，“金风细雨楼”的会长时雨和“洛阳城”的会长雾偃，刚刚在全服的庆祝活动中携手夺冠，并进行了震惊天下的同性结契。 在艾伦西亚中心城武神塔的顶端，时雨和雾偃、最强的骑士和最强的术士，无数玩家心中的梦中情人，在众人的惊异中紧紧相拥。 雾偃说：“我们明天出来见面怎么样？” 明天。 今天之后，危楼就应当随着最后一笔生意而覆灭于一场大火之中。时雨的现实身份，也不再是那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清道夫，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业玩家戚忧。 时雨抬头，看着恋人那双澄澈的眸子，下定了决心。 “好。”他回答，然后再一次把恋人压在他身后的墙上，仿佛要把对方吞进肚子一样地啃着那双薄唇。 明天。 这个夜晚结束以后，时雨就可以放下以前的一切，和恋人在一起。 虽然并不知道恋人现实中的长相是否和游戏中一样，是否拥有和游戏中的权势和力量还是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时雨却无比坚定。 眼前这个不论在怎样的黑暗中都保持着自身正直的暗精灵术士，即使在作为普通人类的现实中，也一定如现在一般的澄澈善良，像阳光一样照亮他布满阴影的心灵。 一吻过后，两个人都因为缺氧而喘着粗气。对视半晌，然后相视而笑。 “我一会儿把我的光网通讯号和照片发到你之前那个邮箱里。”暗精灵说，然后忍不住又摸了摸人类骑士硬朗英俊面孔，“先说好了，不许跑。” “为什么会跑啊。就算你是个少了半张脸的乞丐我也一样每天干到你说不出话来。”时雨啼笑皆非，在他的生命中，除了危楼的兄弟，就只有雾偃是特别的，不论他现实中是什么样子，他也一样会抓住这个人，不让他有半分离开自己的机会，“我一会儿也把我的回给你。” “我觉得我还是挺帅的，不是因为那种原因……”雾偃哑然失笑，“算了，你看到了就知道了，总之不许吓跑。” 他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家世、又想了恋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豪门世家的反感，为自己能否在时雨那边过得了关捏了一把汗。 “好好好，大帅哥快去忙你的吧，不是今天晚上家里人要一起庆祝？” “嗯，那我先去忙啦！下线看到邮件要第一时间给我的终端发信息啊！” 雾偃下线后没多久时雨也就下线了。 想到一会儿会看到现实里的雾偃、明天就能见到活生生的恋人，时雨就觉得比第一天出任务还心慌得厉害。 那么正直的恋人，会不会一下子就发现他是个双手染满鲜血的黑道清道夫？里说的那种杀气之类的是不是真的存在，会让他一下子就被讨厌？ 时雨草草地处理了手里的东西，然后飞快地下了线，打开了邮箱。 果然，雾偃的邮件已经在邮箱里了。 他犹豫了一刹那，然后飞快地点开了那封邮件。一张比游戏中还要帅气许多的面容带着他熟悉的微笑出现在他的眼前。 明明是看见自己恋人比游戏里更出色积分的容貌，但时雨、或者说戚忧，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下来。 这是张他熟悉的面孔，一张他不久前曾经看到过、被钉子钉在战术室的板子上的面孔。 完全意料之外的、最糟糕的事态出现了。 戚忧从卧室冲出去，直接从三楼的楼梯一路勾着把手翻到了地下二层。这种像是猿猴一样灵活又不可思议的动作被身材修长的人类男性做的无比轻松，倘若出现在外界必然会引起一阵尖叫。 同样刚刚从游戏仓里出来的叶晓挂着毛巾，正准备去洗个澡，然后去监控那边的行动，就看见自家老大过于矫健的身手。 于是叶晓调侃他：“老大，你还天天提醒我们以后做正常人不能动不动就用古武，你这自己不还是在用攀云偷懒！” 戚忧却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情，一把拉住他：“蛟部那边最后一单生意是什么？” 叶晓被他的严肃吓了一跳，但见他如此，也立刻严肃了起来：“是一位匿名的客户，让我们在南郊的一个别墅里埋了炸弹，然后佯装攻击，她说她会自己解决目标，只要我们创造条件。” “别跟我说什么匿名，”戚忧觉得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客户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地址是不是南郊的静西庄园？” 老大怎么会知道？这时候这么急难道是因为他们又不合规矩地查了委托人的身份，怕给以后留下隐患？ 叶晓心里犯着嘀咕，却迅速地回答了：“对，委托人是洛家主母秋莉。” 戚忧一脚踢断了身后楼梯 的栏杆，然后对着惊呆了的叶晓说：“通知牧渠那边撤回来，这单不做了。” “但是这一单做完了，我们顺势烧掉明面上的所有堂口，危楼就……”洗白危楼是戚忧这些年来的梦想，这一单做完就能实现，如果取消，重新策划，还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工夫，多多少死伤。 “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大家。”戚忧打断了叶晓。 叶晓从未见过戚忧这样的表情，他心中的戚忧总是沉着冷静的，此时的青年却慌乱得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是我的错，雾偃就是洛家长子洛轶，我刚刚知道。” “勾子做的任务可行性报告从来没有出错过，我知道，既然你们接了任务，就说明这个任务不会失败。” “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他会死掉的这件事情。” “对不起。” 叶晓凝视了戚忧半晌，握紧了拳头，似乎像是从没有认识过他一样，终究还是转身去联络了前方的人。 从集中营认识到现在，快二十年的时间，他从未意识到戚忧也是一个会有私心的人，他和兄弟无数次为了这一点心疼，然后心悦诚服；而今天，他第一次看到了戚忧的私心，他本身该为戚忧感到高兴，但此时此景，要救下雾偃，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但是他还是决定去联系牧渠。他知道牧渠也会做和他一样的选择。 他没办法拒绝这样的戚忧。这个一直站在最前方支撑着他们的青年首领一直在为了他们所有人而活，而只有在成为时雨、和雾偃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能看到他为自己活着的笑容。 然而，从未失灵过的通讯器里传来的却是忙音。 叶晓飞快地从隔壁得游戏仓里拉出了天青。 “找南郊今天他们行动目标地点的卫星，蛟部失联了。” 刚被从游戏里强行弹出的天青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拿起桌上的水从头上浇了下来让自己清醒过来，飞快地操作起了电脑。 “测算到目标地点周围信号屏蔽器。各波段均嘈杂。” “能远程打掉么，就算暴露无人机。” “不行，无人机进入后也会被信号干扰失去联系。” 叶晓和天青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他们的首领。 “叶晓收拾东西跟我走，带三小队的人，太阳去叫人。”戚忧沉声说。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取消任务变得难如登天，而更可怕的是，这次任务是一个陷阱。 危楼，被雇主设计，当成了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