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事
季雪是季家的抱长子。 简单来说,季雪是季家在孤儿院里挑中并领养回来的孩子。 但他这个抱长子并不只是做慈善这么简单。 季家领养他,是希望能够借助不知名的力量,生下属于自己家族的长子。 这是一个古老的、带有迷信色彩的说法,但季家上上下下,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尤其是季家的奶奶,甚至专门请了江湖术士算了生辰八字。 最终,一家人在孤儿院里选中了他。 那时的他已经九岁多,并不是个好领养的年龄。领养人大多喜欢一些不记事年龄的孩子,而他显然是年纪太大了,身子又特殊,院长妈妈也怕他遇到一些心怀不轨的家庭。 季家说要领养他的时候,他还很是疑惑。尤其是听到生辰八字这一说,季雪更是好奇,因为他是被院长妈妈捡回来的,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院长妈妈就将他的生日,定在捡回他的那一天。 至于他的名字,也是院长妈妈说他像冰雪一般晶莹剔透,生日又在冬天,所以取的单名一个“雪”字。平时在孤儿院里,孩子们都会叫他“小雪哥哥”。 因此他的生辰八字,怎么能作数呢? 季雪想不明白,可是院长妈妈答应了。 院长对季雪的事自有考量。毕竟季雪与一般的孩子不同,如果有个身高位显的家庭愿意收养他,那对季雪和孤儿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有钱人家里会产生的龃龉,但如果季雪一直留在这里,显然不利于他的成长。 院长摸了摸季雪的脑袋,将他拉到一边,用商量的口吻道:“雪儿,季先生和季夫人都是很好的人,到了他们家,雪儿就可以上最好的学校,穿最好看的衣服,不会再吃不饱了。所以,雪儿愿不愿意他们成为你的新爸爸、新妈妈呢?” 季雪眨着大眼睛,盯着看了院长妈妈一会儿,奶声奶气地问:“……真的会让我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吗?” 他不在乎吃的和穿的,但是他讨厌现在的学习环境,班上总有男生会捉弄他,一些男老师也时不时地会摸一下他的手、搂一下他的腰。 季雪不明白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可他就是不适应,并且觉得恶心。 如果新爸爸新妈妈真的像院长妈妈说得那么好,那他当然愿意了。 院长温柔地笑开了,“当然了,我们雪儿这么漂亮可爱,季先生和季夫人肯定都会喜欢你的。” “不过呢,因为我们的雪儿是天使。”她语重心长地嘱咐季雪,“所以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新爸爸新妈妈也不行哦。到了新家,雪儿要乖乖听家里人的话,不能任性,以后万一有了弟弟妹妹,也不能表现出嫉妒,都是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院长妈妈还说了很多,季雪都记在心里,用力地点点头,说:“好。” 离开的那一天,同他最要好的两个小孩儿追了出来,其中,小男孩拉着他的手,郑重地说:“小雪哥哥,我长大了以后会来娶你的。” 小女孩则是用依依不舍的眼神望着他,圆溜溜的眼眶里满是泪意,“我会想你的,小雪哥哥。” 季雪回应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是个早熟的孩子,自然不会将这些孩童的戏言放在心上。 来季家的这些年里,他一直遵照着院长妈妈的告诫行事,乖巧又懂事,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人偶。与此同时,他也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身体的秘密,从未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到季家的第一年,多年未孕的季夫人便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这对双胞胎的出生,大抵是跟他没什么关系,可是季家人都认为是由于他的到来,带给了季家好运,因此也对季雪更上心。 季雪确实得到了最好的待遇,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对他的教育,季家从不吝啬。他的养父母也给予了他足够的关爱。 可他毕竟不是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有时候季雪看着餐桌上和睦融融的一大家人,恍惚间会产生出他是个透明人的错觉。 人要学会知足,他的生活已经改善了很多,这就足够了。季雪在心底里这么告诫自己。 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来了月经。暗红色的血洇染在浅蓝色的床单上,像一滩化不开的罪证。 季雪很慌张。 他知道自己有两套生殖器官,也知道女孩子会有生理期,但他没有想象过,这样的情况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刻意回避守护的秘密,就因为双腿间控制不住地流血,大咧咧地揭开了平摊在他面前。 季雪的眼眶潮湿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小腹像有人在锤击般痉挛着痛,这使他的眼泪更加汹涌。但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必须立刻把床单拿去洗掉,让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永远不见天日。 薛姨拦住了他,问他拿着床单去干什么 。 季雪觉得自己像个被捉住的小偷,支支吾吾,紧张得手脚蜷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薛姨看到了那滩血,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帮季雪收拾了去。 晚些时候还给季雪送了些卫生用品。 她选择了沉默,没有将季雪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也没有用这个秘密来拿捏季雪。 但季雪知道薛姨是关注着他的,即使她什么都不说,每个月总会为他贴心地准备需要的物品。 她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季雪与她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季雪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天天过去,他上了本地的大学,与季家的关系看起来是融洽的。他偶尔还会指导一下双胞胎兄弟的功课,虽然他们也有正经的家庭教师。 两个弟弟小时候很黏他,长大了却渐渐同他疏远起来。季雪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也许是因为一些闲言碎语,也许因为他们快要进入青春期。 季雪正准备着读研,这点事并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 直到季然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拆封过的卫生用品。 季然问他:“哥哥,这是什么?” 季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仓皇地把东西收好,脸上带了些不自然的笑意。 “没、没什么,这是哥哥要带给女朋友的。” 季然更费解了,“女朋友是……哥哥喜欢的女生吗?哥哥有女朋友了吗?” 季雪搪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