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伐纣野

    第二日果然就出结果。雷光相争下，火之宫被一招落雷赋炸毁，凝聚着太阳神、雷神、战神三位神只秘密的建筑碎片掉落凡间，这是重大事故。其余神殿亦因被战斗波及而损毁，只是建筑材料没有丢失，还有复原的机会，但神只的宫殿群已是一片废墟。

    伐纣野在破晓之前失去耐心，直接以古神契约的号令镇压阿波罗。他以箭矢贯穿阿波罗的胸腹和双臂，把他钉在天神殿废墟前的立柱上。被奉命前来进行灾后重建的小星神们要进入神殿废墟，就只能颤颤巍巍经过这个囚禁了阿波罗的立柱。

    天神似乎是在杀鸡儆猴。阿波罗的眼眶只剩两个血淋淋的洞，银色的眼珠被伐纣野挖了出来；他的牙齿被拔光，嘴巴贴上黑色的封条；一只秃鹰在啄他头顶，食他脑髓，又被医疗之术光速复原，周而复始；他的全身爬满数不清的长着利钩的小虫子，一点一滴啃食他的身躯。

    这波示众等于把阿波罗作为神只的威严全部扫地。作为最了解自己哥哥的伐纣野，自然知道没什么让自尊心强盛的阿波罗觉得颜面尽失而更让他恼怒的心理折磨了。

    过了一百日，神殿群早就恢复如初，火神宫材料丢失，天神说以后都再也不需要了，因此火神宫没出现在重建名单。只有囚禁阿波罗的那根残柱依旧立在神殿前，只要神殿一打开门，坐在神座上处理公务的伐纣野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受着肉刑的哥哥。

    原本大门常年关闭，伐纣野在重建后却兴致盎然，要求神殿的大门常开，这样阿波罗受苦的样子能让他在思考或者闲游时盯着。在殿内汇报工作的小神只们都不敢顺着天神的目光扭头向后看，因为知道天神这种眼神是来源于残害兄长的快感，这总让他们不寒而栗。即使小神只们有的时候认为天神根本没专心听，也不敢开口提醒。

    “其实阿波罗在伐纣野身边也好不到哪去，”来神殿汇报工作的尘亦鹤遥遥望着那根立柱，小声吐槽一句，“果然，不管是波塞冬还是伐纣野，全是心理变态。”

    不过是两个变态的争斗罢了，被两个宇宙顶级的变态盯上，可以说是阿波罗最大的不幸。

    尘亦鹤自然不敢当着波塞冬的面说这些话。阿波罗如今变得一无所有，被丢在大庭广众下受着肉刑，为留有最后的尊严，甚至强忍住被开颅食肉的痛苦，不发出软弱的呜咽，坚决避免展露更多丑态。他忍得神情扭曲，这惨得连神只最后的体面也没了，这一切不都是波塞冬所致？到了那时，阿波罗再落到波塞冬手里，还不知晓又会是怎样的惨状，反正波塞冬的变态等级肯定比伐纣野高就是了。

    尘亦鹤告诫自己日后交友只希望能考察对方一点：心理健康。

    波塞冬没事绝不来神殿为他第一次见到阿波罗被捆在立柱的姿态时，几乎抛下所有隐忍，盛怒的他决定直接与伐纣野死战，被尘亦鹤死死拉住了。尘亦鹤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阿波罗也是他配这么用刑的？”波塞冬气得连额心的虚无眼都展开了，他的神情狰狞程度比正在受苦的阿波罗好不了多少。他也确实低估了伐纣野，没想到伐纣野会把对阿波罗的刑罚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尘亦鹤只能做安抚弟弟的工作，说马上就可以营救他了，你不要这个时候出岔子，后面的计划需要阿波罗。只是伐纣野没把他压在海底或者山脉这类偏僻的地方，而是时时刻刻摆在他眼皮底下盯着，营救的难度大大增加。

    再找机会吧。那枚胸针在决斗中烧掉了，再度控制伐纣野很难。波塞冬冷静下来，眯了眯眼，决定道。

    有一天伐纣野处理完所有公务，神殿只剩下他，他走出门外对阿波罗说：“怎么样，知道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吗？”

    被封住嘴的阿波罗自然无法回答他，但伐纣野观察阿波罗的眉头得到答案，他若有所思：“是我之前给了你太大的自由。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公然挑战我，这让神界的秩序往哪里摆呢？我把你丢在这里，就是让所有人知道对天神不敬的下场。”

    伐纣野一抬手，秃鹰与虫子消散了，阿波罗的身体被咒阵的治疗术修复，他亲手撕开阿波罗嘴巴的封条。

    牙齿重新长好的阿波罗第一句话就是：“你居然能觉得我还认你这个王？”

    “由不得你不认，而我就是。”伐纣野的语气不容置喙。

    “蠢弟弟，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就像你杀了阿瑞斯那样，来啊！”阿波罗的眼睛向上翻看伐纣野，眉目狠戾，扬起冷笑，“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头颅就被我惦记一天！你早就不配做天神，只要你不杀我，我就杀你！把你剁成碎肉，以祭太阳城死去的生灵！我会取代你做天神，给死去的妻子留下一个再也没有强权的天界！”

    “可悲的哥哥，你不过是被我束缚住的一条狗，几千年了，你还做着你能当上天神的美梦吗？”伐纣野傲慢地抬起下巴，“你不会真的认为这个天界由你领导，就会比现在好？”

    “你这个暴君、孽畜，因为那个祸乱天界的下流货色一句话，就逼得兄弟姐妹相互残杀，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对得起父亲留下的这个世界？”

    “你说的那个祸乱天界的黛密，死了。就在我们决斗的当晚，让你失去一个亲自复仇的机会，很憋屈吧，”伐纣野俯视被居高临下的自己笼罩在阴影下的阿波罗，“可惜，剩下的我，你却杀不了了。”

    “哼，死得那么轻易也算便宜她。你一点都不伤心，真是绝情啊。在你看来，整个世界都是你的玩物，果然父亲不在了，你就想把这个属于大家的世界据为己有，你凭什么？”

    “我又不在意她，为什么伤心？从小就没说过几句话。”伐纣野的右手开始凝聚咒术，“你可得好好活下去，阿波罗，要是就这么窝囊地死了，你要怎么杀了我复仇？”

    众神们发现，大殿门口再也看不到太阳神了，因为捆绑太阳神的立柱被挪到了神殿中央。

    这是什么操作？去神殿汇报工作的众神有点崩溃。如果他们要走到伐纣野面前递文书，就必须绕过正中央的立柱。伐纣野看文书的时间空隙，下属总会有忍不住去打量中间那条立柱的时候，结果伐纣野突然慢吞吞地说：“眼睛该看哪里，心里要有数，除非也有蠢货嫌自己长着眼睛太麻烦。”

    于是众神练成了把立柱自动忽视的本领。这条立柱居然就这么耸在中央有十年之久，大家都默认太阳神约等于一座雕塑。

    “啧，伐纣野真不按常理出牌啊，居然一点独自接触阿波罗的机会都找不到。”尘亦鹤也头疼了。阿波罗被天神封闭听觉，嘴巴和眼睛都被黑色的封条缠住，想要借助去神殿汇报的时候与阿波罗交谈根本不可能。

    “伐纣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海神这几年来愈发失去耐心。他抄着手臂，两条腿搭在桌子上。

    “我看你其实很兴奋吧，阿波罗被这么对待，”尘亦鹤吐槽，“比如什么蒙眼py啊、放置py啊，他们俩晚上都在做什么呢？”

    他还没说完，就赶紧挪身位，因为海神的镜光术劈下来了。

    “再开这种玩笑，我连你一起杀。”海神语气冰冷。送走一个小蛮，现在伐纣野也让他睡不着觉，他的睡眠质量估计再也不会好了。看到阿波罗被困在大殿中央，而他每次只能若无其事经过，巨大的独占欲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恨不能立马发动奇袭，当场撕碎伐纣野。伐纣野这种做法，像是在向自己示威他拥有阿波罗的所有权。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最难杀的就是伐纣野，他可是天帝，代表宇宙的最高旨意。你要踩着他的尸体抢他的东西，这些代价都是要承担的，况且这甚至算不上代价，”尘亦鹤不惧怕弟弟的怒火，“他碾碎我们很简单，我们杀他就要千方百计，小心翼翼筹谋，像条阴沟里的臭虫一样窥视着局势，见不得光。这一点心理煎熬真不算什么，反正只要你被加冕为新的天帝，你现在损失的都能在阿波罗身上加倍要回来。但你要是沉不住气露馅……那就是万劫不复。”

    “爱神什么时候能回来？”海神皱眉，“没有她，我们没法再度迷惑伐纣野。我总感觉伐纣野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

    “我给她传信，她说快了。”爱神很早就被伐纣野派去凡间处理事务，就她与天神的恶劣关系，明面派遣，实则流放。

    波塞冬倒回椅子里，他如以往那般想着阿波罗，幻境展开，阿波罗如今的惨相赫然出现在海市蜃楼的正中央，那双空洞的眼眶瞪着他，恶狠狠地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再忍忍，阿波罗，”波塞冬对这个假像温柔地说，“如果我们早晚都能一起，那么晚些也无所谓。”

    “可你已经毁了我的一切！你居然还要我爱你！”阿波罗骤然化成凄厉的恶鬼，排山倒海地扑食波塞冬。波塞冬任由自己被幻术吞噬，在恶鬼撕咬他的头颅之前，面色只余一种疯子般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