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假面、52
泛着紫光的丹炉没入台下，林东沉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那鼎牵动全场修士澎湃心绪的丹炉，直至再也看不见，才慢慢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回烟雾中浮现画面的千里香上。 “事情就是这样……师父，怜光还在桃花坞，宗门如果准备出手，长老们那边……势必会成大问题。” 林东沉欲言又止，尤其在长老们那点刻意地停顿了一下，不过其实他就算不说，赋月阁主也清楚常年与他制衡的那些老东西是怎样的棘手和固执。 那群心气已死，对目前赋月阁情况感到满足的老头子们，可不会那么舍己为人，同意用握在自己手里的大笔资源去换一个既定利益不多的丹炉。 “邙山，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亲自去桃花坞一趟，敛光一定要到我们赋月阁手里，”赋月阁主的语气很是笃定，轻描淡写间流露出对敛光的势在必得。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弟子，想了想，还是沉声叮嘱道，“拍卖会结束后就尽快回来，桃花坞那边，近期是不会安生了。” 盯上敛光的绝对不止他们一个，那些人里用什么手段的都有，留在附近必然会遭到波及。 不需多说，林东沉也了悟即将到来的属于宗门间的腥风血雨，即使他身为首席，百年后就会接手赋月阁的一切，在眼下的争锋中却也只是一颗易碎的棋子，随时都有可能在博弈间沉没。 林东沉能感觉到师父的担忧，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本来也没打算出来太久，不日就会回去。 关掉千里香之前，赋月阁主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忽然蹙起眉问了林东沉一句，“拍卖会上可有美人出现？” 正经的话题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这让深知自家师父冷情本性的林东沉不禁一怔，反应过来后他连忙答到，“没有，师父，是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修士来桃花坞了吗？” 美人……美人…… 说到这两个字，林东沉只能想起一个人来。 赋月阁主眉头松动，淡淡道，“没有就没事了，反正拍卖结束了，那位就算到场也没有对敛光起兴趣，你也不用多想，还是先确保那边的修士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吧。” 赋月阁主冷漠威严的目光扫了傻住的温河西一眼，直把从未接触过这种等阶修士的温河西看得双膝一软，差点在那如渊似海的压迫感面前跪下。 好在下一秒，画面就结束了，出了一身冷汗的温河西还没来得及松下那口气，就对上了林东沉黑漆漆的眼。 半晌，他才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林东这个名字，应该不是林兄的真名吧……说起来赋月阁，还有邙山这个称呼，我、我大抵想到林兄的身份了。” 温河西越说脸越白，他心绪大乱，拼命计较着活下来的可能，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发现，林东沉的目光并没有一直盯着他，而是饶过他的脸侧，望向了外面的拍品，露出深思的表情。 那位大人，莫非真的会来拍卖会？ 可桃花坞只有多年前拍卖过美貌的女使，还不是容色排上前百的那些女使，根本比不上琉璃殿内的诸多榜前美人，以那位大人的眼光，缘何会来这里？ 莫非揽遍世间绝色——也不能满足那位老祖的搜集欲吗？ …… 与此同时，从未被外人踏足过的三楼，某个奢靡的房间。 折扇懒洋洋的敲到手心，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有人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意味不明。 屋内，冉冉宫灯纱笼细腻，包住暖黄色的长明烛火，艳红丝绦绕上重重帷帐，雪白兽皮整齐的铺了一地。 居于主座上的那人眼眸狭长，眼尾略弯，嘴唇轻薄，仿佛天生含了三分笑意，连带着看人时也透出股薄情的戏谑与绵绵情意。 锦衣玉带，云纱及地，长长的冠带自两鬓垂下，这位外表温柔多情的修士偏了偏头，敛眉笑了起来，一派位高俊逸的仙者姿态。 “真有意思，倒数第二件反而没第三件价值高，男人若有所思，“桃花坞似乎另有打算啊——” “莫非真如占星石所卜，这里藏着一位更胜紫儿的美人？”他勾唇侧眸看向身边拂扇的女子，打趣的话让一众低眉守礼的美丽侍女也娇俏的捂嘴笑了起来。 这话里调侃的意味更浓厚些，他身边侍奉的紫衣女子弯了弯眉，周围浓墨重彩的布置仿佛骤然失色，女子模样之艳美堪称世间少有，在众美环伺的房间里也恍如一颗耀眼的明珠，烁烁生光。 “祖师说笑了，紫陌非人间至色，便是有人胜过，也属常事。” 紫衣女子的态度很是谦逊，神情温婉得体，一点也看不出百年前叱咤修真界，艳过满城红枫雨的紫陌峰主的影子。 一曲九连环，秀手挑云端。 雪亮的弦光割裂漫天浓红，碧水清天，金秋枫林间，那种铺天盖地的美，简单又直白的夺人心魄。 纷飞红枫雨下，扬眉浅笑的陈潋滟，当年成了多少修士的梦。 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修真界新一代的青年才俊们已经认定商素素才是西洲北海第一美人，可陈潋滟之名仍牢牢排在商素素之下，超越了第二的微生晓以及第三的苦，在修真界成为真正在名气上与商素素并齐的女修。 于是这放低身位的话一说出来，旁边同样备受琉璃殿老祖宠爱，又崇拜自家师姐的女弟子就先忍不住了。 美人榜上排名第九，琉璃殿老祖最宠爱的小弟子莫怀昔嗔道，“峰主姐姐才是说笑，饶是天下美人众多，又有谁能胜过峰主姐姐？”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然后又狡黠的看了眼表情无奈宠溺的琉璃殿老祖，见没被训斥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琉璃殿上次跟冼剑山杠上，就是为“美”名而战，究其源头，便是莫怀昔无意间怒辩的一句，“师姐美甚，素水远不及也。” 之后事情捅到了宗门，被琉璃殿殿主关了半年的禁闭。 美人榜排行第十二的楚衿离本来默然无言，被小师妹的眼神疯狂暗示之后才开口转移话题，“祖师，您觉得桃花坞藏的严严实实的压轴拍品会是什么？” 往日的压轴作为噱头，总会有风声流出，吸引能出价的高阶修士前来，如今次这般丁点消息都没有，反倒是从未见过的状况。 一众琉璃殿弟子也好奇的看向居于主位的琉璃殿老祖，如此多的美人站在一起，几乎衬得这座奢靡的房间满室生光。 她们常年随侍在祖师身边，这次全部出动，除了随同祖师游玩之外，也是听说占星石给出的一则天机——与祖师有重要关系之人将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年轻的女弟子们十分好奇自家热爱搜罗世间美人，却只收入宗门观赏的祖师，对那个所谓重要的人究竟有什么揣测，见楚衿离给了机会，便一个个眼巴巴的看向自家始终面色不变的祖师。 其他人都费尽心机想从祖师脸上看出点什么波澜，只有莫怀昔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阿离姐姐，祖师的想法还用想吗？他当然觉得压轴拍品是个美人。” 没听懂压轴拍品是在暗喻对祖师重要的人的莫怀昔自以为十足了解自家的颜控祖师，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解了自家祖师的围。 一个从祖师那里打探八卦的机会消失了，还被天真的师妹用这么狡猾的答案圆了过去，形容窈窕的女弟子们忍不住扶额顿首，知道是没可能探到祖师心里的想法了。 一众沉闷中，唯独琉璃殿老祖抚掌大笑，点头自得道，“小昔说对了，不管那个人是谁……祖师我啊，可都希望那人是一个美人——” 几乎压着那两个美人的末音，文秀女使落锤敲定了倒数第二个拍品的归属。 场上气氛再度归于平静，仿佛针落可闻。 随着无数人呼吸声的拉长，场中央一个巨大且方正、被难以用神识穿透的红绸笼罩的物体，缓缓升了上来。 压轴，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