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怎料春风难度》又名:妙灵过在线阅读 - 第88章 好风凭来

第88章 好风凭来

    第88章 好风凭来

    长泽湖畔微风习习,沈孝和看着不远处二人下马后亲密地并肩而行,言语间笑意连连,感觉像是在照镜子一样,自己与李春庭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的么?

    “大哥,六郎和我们去的不是一处。”沈孝和将缰绳递给侍从,踱步向前,见李春庭看着他,笑意未散,“从这码头往曲阳山庄不远,要不我们等你?”

    “你二人先去,我对那药岛熟门熟路。”李春庭拉住沈孝和的手轻握住,嘴角勾起,“之后带孝青在姑苏玩一会儿,他说自己生病之后再也不曾来过。”

    沈孝和颔首笑应,他这大哥玩心太重在家里时会听他的,可出去了,沈孝和真怕他会闯出什么大祸。因而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只让大哥在青城山庄和安青庄呆着,后来家中人不想再看到那痴傻的无用少爷,便一直让大哥长居安青庄,已经好几年都没回过青城派。

    见李春庭带走沈孝和两个随从,骑上马向曲阳山庄而去。

    沈孝青带着几分抱怨,拉着兄弟的袖子,“我要想去那曲阳山庄,想要看看六郎的两个娃娃,他说那两个娃娃和咱俩一样都是双生子。”

    “还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男一女。”沈孝和拉过沈孝青的手,笑着慰劝道,“我们先去坐船找那大夫看病,一会儿,说不定六郎会把那俩小娃娃带来玩?”

    “真的?”沈孝青听闻蹦跳地跟着沈孝和一起向前,“六郎的娃娃是谁和生的呀?之前你们俩睡在一起,他一直和我说他不会造小人,可他在这里又有娃娃。”

    “这个你要去问他。”沈孝和抿着唇扫过兄长好奇的神色,笑着拉过对方上船,他二人衣衫成双成对,若是连神情都一致,就会是像是一个人一样。

    两个时辰后。

    听到随从报信说那人已经快靠岸,沈孝和快步从雅致小院里走出,他径直走向岸边栈头。嘴角勾起的笑意,在远远看到那船头站立之人之后,笑意瞬间凝固,不作停留,直接转身走回院内。

    沿着廊檐走到后院,正看到那个被叫做星波的少年,眼神盯着自己,见其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异常而双眸扑闪,带着好奇和疑惑,“沈公子,你不是和上官大夫扎针去么?怎么又出来了。怕疼么?”

    沈孝和轻笑一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星波小兄弟,要扎针的不是我。”

    宋星波“哦”了一声,有些不信,“那沈公子你刚才出去,可有看到船只靠岛?有没有看到我任师兄回来?”

    沈孝和听闻,只觉太阳穴发疼,神情僵住,强挂起笑意,“不曾,他可有说何时回来?”

    “中午就回来……他和袁师兄常会去姑苏城里为上官大夫买些菜肴,还会给我带上好多零食,今天他一个人去城里,袁师兄还在邻岛。”宋星波估算着还早,直接走回屋内继续去喝药。

    见少年走开,沈孝和也向内院走去。

    “阿和——!”李春庭远远瞧见沈孝和的熟悉身影,直接甩开身侧男人,快步上前。

    沈孝和转过身来,看向李春庭露出笑意,眼神瞥过另一位旧相识,好似才发现似的,抿着笑意打趣道,“京城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邵庄主可还安好?”

    邵曲阳神情微滞,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取几分异样,他看向李春庭一派如常的脸色,又看向沈孝和那张熟悉的假笑面孔,走上前,忍住方才在船上和李春庭话语间的吃味语气,坦然道:“无需客套,你既然和他相好,你我早晚都会遇到。”说着他眼神又看向李春庭,笑道:“看来你没有告诉他,你我之事。”

    李春庭忍住心底的那一丝尴尬,轻声道:“怎么没有,他知道我在姑苏有相好。”

    沈孝和双眸不可见地微睁,竟是他……记得李春庭在洞房那天,背脊上布满刮痧似的红痕,竟然是邵曲阳的手笔。

    心中吃味不已,沈孝和靠近着李春庭,二人的长袖紧贴在一处,状似平常道,“上官大夫在给大哥扎针,还需要半个时辰,要不叫随从给去备下吃食。”

    “万家楼备好的菜还在船上。”邵曲阳礼貌一笑,说罢眼神看着四周,循着人影,“纪宁,上次来,看到你那几个同门也在此,要不叫他们一起来。”

    李春庭听到邵曲阳叫自己的本名小字,下意识眼神看向沈孝和,见后者神色不算太过难看,接道:“叫下人拿去后厨,若是方便,就一同用些吃食。”

    邵曲阳踱步着看向周围,撇撇嘴,朗声道:“算了,我自己去,上次那姓宋的小师弟爱吃的云片糕也在船上给他带着,还带着桂花酒,若是有空,还能再和上官大夫喝上一杯。”

    李春庭眼中带笑,看那位从各方面来说都着实好用的邵庄主,自觉地去外边收拾打点,眼中的笑意带到面庞,颇为满意。

    “纪宁是……”沈孝和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李春庭,等着对方回答。

    李春庭收回神色,啧嘴看向沈孝和,“阿和,你吃劳什子飞醋,他叫得只是我本家姓名的一个小字。”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本家姓名。”沈孝和凑近一步,眼神直直盯着对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你该不会,在别地还和一个知道你本家姓名的人有孩子?”

    “万纪宁,我母家的姓氏。”李春庭轻叹一口气,拉起沈孝和的手,凑近着,赞叹又打趣道,“阿和分明是个俊美郎君,可与你相处,总让我感觉像是和女娇娥相好,不过……你吃醋的样子也顶好看,你要是带着此刻的颜色上床,我怕是又要忍不住把你压在身下亲昵。”

    “妄言!”沈孝和被说得耳畔泛红,他抽回手不再理会,向内院花园走去。

    李春庭看沈孝和红着脸向那内院花园走去,不由得轻笑,眼神环视向门口,却见得一抹勾动他心绪的熟悉身影迈着步子走进内院,他缓过神色,复而又挂上亲切笑意,“任师弟……”

    任语没想到会在此处看到李春庭,他愣住神色,想起方才船只靠岸时,远远看到那个叫邵曲阳的男人先他一步直接走到后院去,心中计较按下,扯出笑意看向李春庭,“李师兄好,许久未见,正巧星波说想要找你。”

    “原来你几次去万家楼和我那宅子去找我,是为了宋星波?”李春庭的笑意温和,浑不在意似的走上前,朗声道,“那邵庄主心细,今天来时备齐万家楼的好菜还有星波爱吃的糕点,一会儿一起用些餐食?”

    任语眼眸微垂,嘴角勾起颔首应是,“我去找星波。”说罢直接快步走向东边的院子去。

    不一会儿,在上官华的正厅内,摆起一张八仙圆角桌,沈孝和以及邵曲阳二人各自带来的仆从下人将一应菜肴酒水备好,任语拉着正馋嘴的宋星波来正厅,压着少年给李春庭问候。

    “李大哥,那邵大哥给我买的云片糕可真好吃,还有枣泥的味。”少年坐在八仙桌边,等着他任师兄过来和他坐在一边,眼神顺着任师兄的视线看向一旁客座上的李春庭,又看向那走进正厅的邵曲阳,“多谢邵大哥给我带的点心,下次再拿来点?”

    “好说。”邵曲阳爽快回应,他测过身,眼神看向李春庭示意,伸出手掌心朝上故作恭敬地露出笑意,“请?”

    李春庭嘴角一瞥,站起身,看到沈孝和缓步走来正厅,轻声道,“上官华不来用膳?”

    “上官先生说给大哥施针许久,有些疲乏,一会儿还要给那宋小兄弟看,想先休息。”沈孝和眼神看向李春庭,又不着痕迹地扫过另外二人,嘴角上扬露出礼貌笑意。

    “他这人,怕是嫌我们人多吵闹罢了,给他将酒菜送去,让他一个人乐得清静。”李春庭撩过衣袍坐下,看向正对着他的宋星波露出笑意,“小星波客气什么,唯一的长辈都不来,你就动筷吧。”

    少年嘿嘿一笑,招呼着自家任师兄一起来坐下,直接就动筷子夹菜。

    邵曲阳坐在宋星波和李春庭之间,他拿起公筷熟稔地为李春庭布菜,感觉到两道视线打量,他状似无觉,替李春庭连酒都斟满,才拿起筷子自己吃上一口。

    “怎么都没给我几个荤菜。”李春庭端起酒杯微抿口,吃起邵曲阳给自己夹的菜。

    邵曲阳端起杯喝酒,嘴角勾笑道,“我看沈大人府上的风水养人,只不过月余,已将你养得比之前还要精神许多。”

    李春庭听了,若有所思地伸出指尖捏住自己下巴的皮肤,“像是比刚来江南那会儿要壮一些……和孝青练剑太费精力,月余间,我已是饭量见长。”

    “看邵庄主倒是清减了几分。”沈孝和说着,用上公筷给李春庭夹上雪菜鱼柳、白切童子鸡、熏烤叉烧、香糟黄鱼还有几筷子糖醋小排,而后颇为认真道,“你的饭量和大哥比,不值一提。”

    李春庭看向眼前小盘中堆得如小丘的菜肴,刚要说什么……一阵风似的人影扑来,叫他险些要从凳子上摔下去。

    桌上众人,只见得一个华贵衣衫的身影将李春庭从身后紧搂住,亲昵地将脸凑近,贴在李春庭的面颊。

    而这人,分明就是沈孝和呀!

    众人眼神在两个同样的沈孝和身上看了又看,见那不知从哪出来的第二个沈孝和,对着李春庭的脸颊直接亲了上去,还搂抱得不撒手,好似郎情蜜意如胶似漆。

    “大哥,别闹!坐下吃饭。”沈孝和感觉到众人惊讶的打量眼神,忙上前扯着沈孝青袖子劝道。

    沈孝青抱在李春庭腰间,亲昵地蹭着,眼神回看向亲弟,“又怎么啦?到外面就不能亲六郎,不能喊他新娘子了么?”说着眼神看向李春庭讨好地笑着,“六郎,那上官大夫的针扎着好疼,我都忍着没逃出来。你说的,我要是听话就能有奖励,那我现在听话,有什么奖励?”

    李春庭一手扣在沈孝青腰间,把这个如狼犬扑人一样的撒娇鬼给按在凳上,“先和我坐下……先吃饭。”

    沈孝和伸出手替大哥捋起袖子,轻声道,“大哥你看旁边这比你小的都安静坐着吃饭,你要是有话想说,一会儿找六郎私下说行不行?”

    沈孝青应声坐到李春庭身旁,拿起筷子,直接吃起李春庭碗里的菜,没有理会另外几人的眼神,只顾着快点吃完东西好和李春庭说些悄悄话。

    “你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年纪最小的宋星波问出另外二人心中疑惑。

    沈孝和端起酒杯笑着看向那少年,“我与大哥是孪生兄弟,自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公子的大哥也是来找上官大夫看病?”好奇少年捏着筷子追问道。

    李春庭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视线扫过桌上神色各异的诸位,将眼神落在正安心吃着糖醋小排的沈孝青身上,轻声道,“是练功导致的心毒积郁,让他整个人心智失常如孩童,上官华说他的针砭之法可解,我带他来试试。”

    他用筷子为沈孝青拆去鱼骨鱼刺,送到对方碗里,一抬头看到邵曲阳打量的眼神和任语微蹙的眉头,叹笑一声,低头吃起碗里的鲜笋没有理会。

    邵曲阳见状忙扯开话题,他为一旁的少年倒上自己带来的果香酒酿,“还带了一样宋家小兄弟能喝的,试试?”宋星波端起杯子喝了口,扑闪双眸顿时瞪得如铜铃,带着十足的惊叹看向邵曲阳,“邵大哥,这个好香啊!怎么这么好喝?”

    “这不是酒,你大可放心喝。”邵曲阳笑着又给他倒上一杯,“我家的曲阳山庄是江南第一酒庄,你要是再长大些,山庄里的酒你都能试试。”

    宋星波捧着酒杯,闻着那芬芳果香,心情大好,“那……曲东酒也是邵大哥你家的?我们天山那每到过节就会卖这个酒,买得可贵,我爹爹常爱买来喝。”

    任语见少年贪嘴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邵庄主谦虚了,你的曲阳山庄说是天下第一酒庄也不为过。你庄上出来的曲东酒浓香醇厚入口清冽,是为酒中一绝,武林各派常年都要来采买,听说赵盟主,每年都要搬空你家的祁山酒库。”

    邵曲阳将瓷壶放到一旁,“曲东酒兴烈而易散,不同的人喝过后反应也不一样,有的人喝多直接昏睡过去,也有的人喝过后能耍起剑舞飞扬,一番畅快酒意后便又一切如常,不会上头少有宿醉,是而,江湖中人都偏爱喝曲东酒。”

    一席膳宴过后,沈孝和将沈孝青压去找那上官继续扎针诊脉。

    宋星波拉着李春庭到后院的花园,二人走到无人处,少年带着好奇开口,“李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啦?”

    李春庭听了眉眼一挑,“你问这个作甚?”

    “我听袁师兄说,他以前老是要帮你收姑娘家的书信礼物,从尚云宫的莫师姐,到至善坊的杜姐姐,喜欢李大哥你的姑娘多得数不过来,你已经难道不再喜欢那些姐姐们?”宋星波抬起头,好奇发问。

    李春庭看向少年,见其一双眸子真诚无比,湿润而澄莹,细看下,人如其名,似有星辰流波蕴含其中。

    “你这小孩,不好好养病,琢磨我这些事做什么。”李春庭一手点着少年眉心,嘴角勾起,似笑非笑,“我就是喜欢皮相好的人,莫琳和杜香兰都是有名的美人儿,连方才那沈孝青,论样貌,也是颇有掷果盈车之姿,我当然也喜欢。若是星波你长大以后也长得俊俏,兴许我也会喜欢。”

    “诶?……李大哥你没有骗我吧?”宋星波听着并不觉反感,或许是他心中丝毫不觉得被李春庭喜欢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踱步走了两步,低下头,悻悻开口道,“不过李大哥还是不要喜欢我的好……我就是短命鬼,活不了几年。”

    “没见过这么咒自己的。”李春庭在男孩头上轻弹一下,劝道,“宋肖把你抱回来养这么久,还指望你给他养老送终,你小子争气点多活两年让他高兴些。”

    “诶呀,我已经到天山修道学艺,韶真人说修道之人要六根清净斩断俗缘。再说,要养老还有我小弟和阿姐,我走的时候娘亲肚里又有一个,郎中说应该又是个男孩。”男孩跳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眼神扑闪着看向李春庭,“李大哥你也知道。爹爹将我从雪地里抱回来的时候怕我活不成,求韶真人渡真气救我,后来我身体好一些,爹爹就想让我去山上学艺……可我上山之后韶真人帮我看过,说我论根骨是练武奇才,可先天心脉有疾气魄不定,就好比是人的三魂六魄失散一半,我在上元宫时几次昏迷,都是韶真人用他的清心诀功法帮我定下心魄,之后从天山来江南,一路上都是任师兄渡气帮我。”

    “难怪任语对你关切异常,近乎寸步不离。”李春庭心头紧窒,手指也攥紧着,轻声开口问道,“上官是怎么说的?”

    “我说了你可别告诉任师兄和袁师兄。”宋星辰看对方自觉走进俯下身与他平视,便轻声开口,“上官先生说,只要不再练武,我就能再多活几年。”

    李春庭听了,一手拂过少年额角碎发,了然道:“可你很喜欢学武,就算是会影响寿命,都想继续练功舞剑。”

    男孩用力点头,一双眸子澄莹中带着湿氲,“我希望,有一天能和李大哥你那样用剑,可以在雪地里变出一条雪龙与你共舞,让周围的一切都被你挥摆在衣袖里……我真的喜欢练武。”

    李春庭听着少年心声,不由得感到一丝酸楚,他二人差许多岁数,可在这事上,倒是都一样。

    说罢,少年央求起李春庭舞剑,吵嚷着想要看李春庭用那昭云剑法。

    待到任语循着少年的叫好声寻来,就看到花园落英之中,那灵动身姿挥动着一柄软剑带起风中萧鸣,在飞旋的剑花中,空气被斩断成仿若有形的碎片,又在男人的剑风统领之中化若无形涟漪,那人跳起身腾空而起,将手中剑刃抛出。

    任语这才看清,那分明是一段银线编织而成的缎带,一旦失去男人的内力操控,就变回轻薄曼妙的布料飞扬在空中,男人另一手微张,以内力牵引将缎带勾回手中,旋舞起身姿,又将方才随风涤荡的缎带变成了银光与杀气兼具的利刃软剑。

    如此夺人心魄的剑舞身姿,任语已是许久未见。不,也不算很久,毕竟,在他常有的梦境之中,总能够看到男人用那一柄青玄宝剑在雪地中扬起纷飞冰舞。有时,是男人已经成为江湖名剑之后意气风发的模样,有时,是男人在还未离开门派时那翩翩少侠的飘逸模样,还有时,是男人在更年少时,痴迷舞剑将自己练到精疲力竭后,被汗水打湿的一副荷芙出水的模样。这世上,只有他能将剑法练到如此境地,在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