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要得到什么就要先失去什么
贪婪是满月庭院存在的意义。 一切贪嗔痴恨充斥整个满月庭院，霍璇璱住在满月庭院其中一栋大厦之中，整栋都是自己居住，没有客人能来到这边打扰。 在大厦中间有空中花园的某几层之中，有一层是私人专属餐厅，霍欣欣最近少回来住，今晚难得回来吃饭，霍璇璱让人放烟花观赏。 霍欣欣佩戴上次拍回来其中一套珠宝，穿着一套黑色天鹅绒的小礼服，亲自挑了一瓶红酒，怎知孟青时已经开好香槟等她，霍璇璱手里已经拿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香槟，霍欣欣假装伤心叹道：“我又当电灯泡囖，选了半天红酒都没用。” “今晚吃白鱼当然配香槟啊。”孟青时给她递了一杯香槟。 霍欣欣接过香槟，假装失落道：“又是吃生肉配乳酪，我这中国胃吃不习惯嘛。” “你住在法国吃了六十年。”霍璇璱提醒道。 孟青时不逗她玩，说：“今天吃川菜，这瓶香槟是酒庄送来试味的。”毕竟孟青时怕冷，他可不想在空中花园一边吹冷风一边吃生肉乳酪。 霍欣欣明天还有工作，吃完饭赶着去机场，沙滩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不久之前，一个已故明星在满月庭院待了三年，花光全部财产，连本来需要靠自己遗产生活的儿子也因为债主临门选择自杀，彼此在满月庭院相见后…… 在满月庭院花掉的钱，在现实之中会莫名其妙失去，比如儿子得到一百块遗产，但父亲在满月庭院花费了一百块，那一百块便会在现实之中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使用并且失去。 这是其中一个支付方式。 某程度上霍璇璱很无情，他不会同情满月庭院的客人，儿子在现实中自杀三天还没被发现，但父子二人已经没钱了，无法在现实或是满月庭院之中再购买什么，但他们还有自己的灵魂可以支付…… 父亲在满月庭院挥霍自己生前财产，害得儿子自杀，一开始满月庭院的员工都有提醒他，但人类总是物质化，他不知道满月庭院的收钱方式，肆意挥霍。 但他们走进商场区域，父亲不愿投胎，用灵魂换儿子死而复生，但死去三天的人，即使灵魂回归也无法阻止曾经死亡三天的事实…… 儿子复活之后，身上总是散发一股腐肉的臭味，他确认自己有心跳和呼吸之后，不停洗澡想将臭味洗掉，他去医院跟医生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股臭味…… 事实都无法更改，在死亡三天的盛夏之中，器官和皮肉，理所当然会腐坏啊，傻子。 在满月庭院有第一次交易，当然也会有第二次。 商场就是一个旋涡，不停吸引着无法抛弃贪婪的欲望。 他贩卖了自己的亲情，毕竟父亲的灵魂已经灰飞烟灭，亲情对于自己而言是没用的东西，他用亲情换了身体不腐坏。 靠着父亲的名气，之前还有人接济他，但典当亲情之后，父亲生前的朋友突然一个个都消失了，分手一个月的女朋友突然告诉他，自己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将他未来的孩子流掉了…… 这就是贩卖亲情。 要得到什么就要先失去什么。 后来他又贩卖了痛感和嗅觉，换了成名赚钱的机会，继续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去满月庭院的时候——在睡梦之中煤气泄露，他典当了嗅觉闻不到一丝味道。 他再次以鬼魂的身份来到满月庭院，这一次似乎了无牵挂，生前剩下的财产让他在满月庭院渡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最后花光金钱，用灵魂支付账单。 很多客人都认得他和他的父亲，毕竟是名人，最后归宿到满月庭院的商场，引起其他客人一片哗然。 对于客人，满月庭院是公平的。 灵魂的价值不会因为是穷是富而贬值。 莫亦伦暂时很安于现状，不知道怎么用孟青时给他的愿望，同事说叫他考虑清楚再用，那就先放着吧。 让司机送走霍欣欣之后，孟青时扯着霍璇璱说是要饭后散步顺便遛狗，这几天刚买的哈士奇一天被遛了八次，被吐槽道他不累狗也累。 孟青时怕冷怕得要死，被冷风稍微吹几下，连忙躲回房间开暖气，深秋的晚上，还是挺冷的。洗完一个蒸汽弥漫的热水澡，他连忙躲进被窝里抱着霍璇璱取暖。 今年怎么冷得这么快？ 霍璇璱在看一部英国的悬疑片，男主正借了法医朋友的方便，鞭打着一具尸体做实验，孟青时嘟哝道：“好几年才播几集，第五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 “闭嘴，我还没看第一集。”霍璇璱在被窝里被他抱住，怀里捧着一盘洗好的草莓……在两千年前，杀了他都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是这样生活。 刚开始的满月庭院，有一个戏楼，算是当时最大的娱乐，霍璇璱时常在二楼吃着茶点，在美人靠上支腮听戏，每每精彩之处，孟青时突然出现，抢他手里的零食吃，有时候是吃了一口的糕点，有时候是几颗瓜子，一开始几回直接在手里的瓜子下毒，反正他吃了又不会死，让他肚子疼一会。 后来孟青时怕了，不敢聒噪，悄悄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说话打扰，后来还闹着要填工尺谱，一开始的几十年，霍璇璱也不怎么搭理他。 冥界哪有不搭理冥王的？ 但霍璇璱向来都这样，不爱搭理的一个都不搭理，有本事孟青时就杀了他，那就继续不搭理他。 说起来，他们俩很久没听戏了，上一回有个不会写工尺谱的编剧一直念着几句：画栏风摆竹横斜，如此人间清月夜，愁对萧萧庭院，叠叠层台…… 这个不会写工尺谱的编剧等了几十年，等到另一个倒霉编剧寿终正寝之后，一起投胎了，也许是喜欢听戏的缘故，来满月庭院之前他们已经付过账单了。他们投胎后，霍璇璱越来越不想听戏，喜欢看影画戏，让员工给他放，现在直接在床头放了投影幕，房间里不同位置也放了好几块投影幕，每天投屏看剧。 这部英剧看了半集，到男主手臂有三片尼古丁贴片的那段，太困，关灯睡觉…… 在黑暗之中，孟青时问道：“十二，如果我当时遇到的是前一个魔鬼，不是你，现在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前一个被侵蚀得脸都看不清，估计你看一眼就走。” 孟青时被戳中死穴，自己确实是以貌取人……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长什么样，他嘟哝道：“人家起码也算眉清目秀，别总觉得我就瞧你长得好看就缠你啊。” “不然你还能图我脾气差？” “Maybe……” 确实那时候霍璇璱的脾气挺大的，孟青时本来脾气也没多好，被一点点磨成现在的圆滑模样。 天界本来是要管满月庭院的事，这涉及到天界一部分利益，肯定要管啊，神仙欺软怕硬是常识，本来孟青时就和天界不对盘，仗着满月庭院的名义杀了上百个神仙，把天界杀怕了，就没有再动满月庭院的心思。 霍璇璱趴在枕头上，细细想了一下，他问：“我是不是对他过于仁慈了？” “还不如说我对他仁慈呢……” 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安静，霍璇璱造满月庭院一开始只是想自己躲起来住，无聊就在里面造戏楼酒楼茶楼，今儿喜欢住西边明儿喜欢住东边，不当那劳什子的辞州太守，安宁日子没几天就整天招来游魂野鬼。 来多了，孟青时闹着要营业，他不想回冥界住，就想住在满月庭院，蹭着霍璇璱不放…… 消除怨气是要冥王在十四层皎灯狱为他们超度，也就是孟青时没得偷懒，为了冥界不能有太多鬼魂游荡，鬼差要抓人间的游魂野鬼去冥界，有怨气的送去皎灯狱让冥王超度，没怨气的才让判官审判完送去投胎。 很久以前，孟青时连个判官都没有，就几个鬼差还是他画大饼骗来的，全是自己亲力亲为，做多了自然想偷懒，才有那么多判官鬼差。 Long long long long ago……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世上算没有冥界，只有天界和人间，孟青时是悦神御的一盏灯，悦神御在天界地位崇高，别人打不过也骂不过，在天界里横着走，那时候的凡人寿命很长，灵魂消耗完才会死，对于天界的神仙而言，人间像是一个后花园，需要什么就在人间选择一个灵魂，再将灵魂的能量换算成想要的东西。 当时的冥界只负责滋生灵魂，什么都没有，滋生出来的灵魂会自己游荡到人间投胎成为人，所以现在的灵魂需要没有任何怨气才能投胎。 那孟青时只是一盏灯，在悦神御身边多年，应该通了灵性，滋生出第一个在冥界以外出现的灵魂，悦神御是世上最开始被滋生出来的神明之一，从世界一片虚无开始便存在的神，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孟钗意，孟青时既是小钗的灯，便随了小钗的姓，给自己也取了孟青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