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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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玉麒出了宫便直奔城东的樊府,然而当他站在自家大门口时却又近乡情怯的不敢叫门,但一想到爹亲樊子期的伤势,他终究在愣了半晌后叩响了大门。 赶来开门的门童打开门一见是多年未归的大少爷,惊得忘了有所反应,直到老管家催问是什么人才惊喜万分的大声嚷嚷“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经这小童一声通报,没多久这樊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这远战边疆的大少爷终于回家了,樊玉麒一刻也不想耽搁,直接去了爹娘居住的紫竹苑,刚踏进门迎面撞上一人,在那人跌倒前樊玉麒本能的伸手扶住了对方。 歉意的话没等出口,对方却抢先一步喊出了他的名字。 “麒儿?可是麒儿?” 樊玉麒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撞到他身上的是自己思念已久的娘亲,女人不到四十,温婉依旧,只是记忆中美丽的脸庞变的有些苍老了,眼角的皱纹已浮现,鬓角也泛出点点霜白,仿佛在苛责着时间的无情。 “娘!”见到这样的娘亲,樊玉麒只觉胸口处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钻心的疼。从女人迅速变老的容颜上他可以很轻易的看出这个女人为这个家操了多少心,为长期征战沙场的他和爹担忧成什么样子。 一把抱住这个身躯娇小但却有着坚强性子的女人,樊玉麒心底满满是对她的愧疚与疼惜。 “我儿,我儿终于平安回来了,感谢菩萨……谢谢老天爷……”紧紧的揽着久未见面的儿子,女人激动的眼角含泪,胡乱的叨念着。 母子就这样相拥良久,直到女人主动从儿子怀中退出,“来,让娘好好看看,我的麒儿这些年有什么变化……” 拉着樊玉麒的手,女人将他一把按在椅子上,这碰碰那捏捏,嘴里念念有词,喃语着“哎呀,这个子是长高了不少,可怎么这么瘦了,不过倒是更精实了”诸如此类的话,樊玉麒听见这如此熟悉贴心的话没有丝毫的不耐,只是含着笑不发一语的任女人搓圆搓扁。 最终女人捧住儿子的脸,看到儿子脸上几道新添的疤痕语带哽咽的说道:“你怎么跟你爹一个样,每次回来都得带一身的疤,看看我的麒儿好端端的一张俊脸变成了什么样,这还能娶到媳妇吗……” 樊玉麒一听这话一时没能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见女人以嗔怨的眼神望他不得强忍着笑意不说道:“您还不是嫁给爹了,我还曾听爹说过,您就是因为他一身的【功勋章】才非他不嫁的……” “哎呀!你爹竟然连这个还跟你说过!这个老不休……” 羞涩的嗔骂着,本有些苍白的脸因儿子几句调侃的话而染上绯云,常年盘踞在女人脸上的愁云霎时消散无踪,一张本就非常美丽的脸又闪现出只有少女才有的羞态,只是更多了几许成熟女人的韵味。 “娘才是为了麒儿这个不孝子操碎了心,孩儿这些年都没能常回来看你……实在心里有愧。”轻抚着女人两鬓边的斑白,樊玉麒自责非常。 “娘这点牺牲比之大炤的江山社稷算不得什么,麒儿你用不着替为娘难过,这女人啊,有了孩子后总是会老的,倒是你爹他才是为大炤……” 话题突然转到樊子期的身上,本来兴奋莫名的女人霎时顿住了话头,一想到深爱的男人为了国家差点把命丢了,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辛酸,苦涩又涌上心头,这话说到一半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樊玉麒听娘亲提起爹,归家的喜悦也一时被挂心的焦虑冲淡了许多。 “爹他……” “哥——!” 樊玉麒刚想开口询问樊子期的身体状况,突然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转头望去只见门外一名身着紫色华服的女子朝他奔来,脸上是让人一目了然的欣喜。见到胞妹樊玉麟,樊玉麒稍稍蹙起的眉头又不自觉舒展开来。 “玉麟!慢着点,别跑,你这孩子,忘了自己还怀有五个月身孕!” 见樊玉麟这样不要命的飞奔,樊夫人顿时吓得惊呼出声,生怕这粗心的丫头跌个跟头伤了自己,忙转身欲上去接应她一把。 然而樊夫人的动作到底慢了半步,樊玉麟踏入门槛时脚下的步子乱了,脚抬得太低,脚尖被门槛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来不及上前的樊夫人惊得刚想大叫出声,就见本坐在椅子上的樊玉麒比她更快一步闪身至门前,轻轻的一把抱住了向前扑倒的樊玉麟。 以这样惊险的一幕扑入兄长的怀里,饶是胆大的樊玉麟脸上也是难免白了白,愣了一下,可到底是从小到大惹祸惯了的丫头,见危险已被对方解除,便不客气的反客为主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自己最敬爱的兄长。 “哥~~~~你怎么才想起回家一趟,玉麟好担心你,爹娘也都整日盼着你能回家一趟!” 抓着男人背后的衣襟头埋在对方胸口使劲的磨蹭,嫁做人妇都快生孩子的樊玉麟依旧是一副小女儿娇态,不改以往的大咧,就算被爹娘训斥多少遍“即便是兄长也不可没了规矩过于亲近”,却仍是左耳进右耳出听不进半点,像个撒娇的猫儿般粘着胞兄樊玉麒。 “麟儿!你这孩子……”才喘匀一口气,樊夫人便看到如此一幕,眼角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奔进院落,她只得上前将紧抱着儿子的女儿强行扯了过来。 “麒儿,你多年没回来……你妹妹她在三年前就已经嫁人了,对方虽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不懂领兵,但能驯服这野蛮丫头且还愿意入赘府内,你爹和我也就没多说什么,麟儿大婚时你还在边关,就没方便通知你,而且你爹他很顽固……坚持不让我们……唉……” 想起那个死要面子的男人,樊夫人无奈的叹息,就在此时那进了院落的人已经踏入门了。 “文贤,过来过来,这是我哥玉麒,你不是一直说想见见他。”拉过刚刚进门的儒雅男子,樊玉麟将之推到兄长的面前。 樊玉麒看着眼前的男子,白衣长衫,仪表堂堂,面若冠玉,一派儒雅之气,一看便知是个出自书香门第的才子。 妹妹会嫁给这样的人,樊玉麒自是有些意外,以往这个喜欢像男人一样习武练剑的胞妹最是讨厌一身酸腐之气的文人,如今竟会嫁给这样一个人愿为其安定下来,此人定然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才能。 “文贤见过大哥,久仰麒将军威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气宇非凡,令文贤心悦诚服。” 仿佛是习惯了樊玉麟如此唐突的行为,廖文贤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拘礼,虽然听过朝野之中传出有关樊玉麒的一些传言,他也曾有些顾虑该以怎样一种表情看待这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但今日见到真人后他完全抛掉了早些年听来的荒诞无稽之谈——眼前的男人绝不是那种会以色侍主的卑下男宠! 樊玉麒见廖文贤这样不卑不亢不做作的态度,能够听出对方这全然不是奉承之词而是发自内心的话,真诚打破了初次见面的隔阂,加之此人是胞妹所钟爱之人,樊玉麒自是对这第一次见面的妹婿很有好感。 只是现下他很挂心爹亲樊子期的伤势,没有心思拉着男人对酌,因此略带歉意的说道:“妹婿客气了,为兄没能赶上你们两的婚期实在很是遗憾,但既然玉麟已嫁你为妻,咱们也便是一家人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不用客气尽管开口,为兄定当竭力善为。” 两人文绉绉的对话让直性子的樊玉麟听着很是别扭,她看出大哥的心绪有些不稳,知道这连通传一声都省了去便直接闯进家门的兄长定然是为了爹亲的伤势而来,当即打断两人的对话。 “好了好了,不要穷文雅了,文贤,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和哥酸个够,今日有我在还是免了吧。哥,爹他在后苑紫竹林练剑,早上听了上朝的梁将军的传话,说皇上开始着手准备出征一事,他便再也躺不住非要起身练武,也不想想他受了多严重的伤,连我和娘都劝他不住。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帮我们好好劝劝他,先前的误会……爹这些年已经看得淡了,也不大放在心上了,他从以前就最是疼你……我想你说的话,他一定听得进去……” 提到爹亲樊子期,樊玉麟一张标致的小脸也难掩愁苦,樊家男人的脾气都倔强如牛,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是谁也拦不住,可是樊子期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前不久又受过重创,这要是再逞强上战场,估计没等攻陷南蛮凤鸣城他便会折在南征的路上,樊玉麟劝不住爹亲,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多年未见的兄长身上。 樊玉麒看着娘亲和胞妹殷切的眼神,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容,她们难道忘了当初……爹亲是怎么赶他走的? 那些伤痕到现在还没有从他的身上退去,恐怕一辈子都要背负在身,而那时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还可问心无愧的说他与皇上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现在呢? 扪心自问,要是爹亲问他现在同皇上的关系……他还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腰杆无畏无惧的直视对方的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