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篇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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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尽皆知,江湖里最教人闻风丧胆,名字抛出来能起小儿啼哭,鸟雀惊飞般效果的人,便是绿林之中名声传遍五湖四海的顶顶大魔头,长生教的教主——白朝暮。 据说,他暴虐成癖,随随便便杀个十来人是每日必事。 据说,他风流成性,教中美人无数,男女不忌,皆是他命属下从世家好,身世高的名门子弟中强掳而来。 据说,他武功深不可测,神功自成一脉,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从无人敢去挑战他。 但这么多的据说,也不过是百姓们的口口相传,最后越传越厉,传到最后时已是面目全非,字字听得人心头发慌,恐惧十足,只觉但凡此生遇上此人便会魂归西天,受尽凌辱。 可事实的真相呢? 此刻,事实的真相就坐在长生宫一干奴才的面前,腰挎二胡,手提琴杆,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拉,一曲幽怨缓慢的曲子如水泄出,盈满这座不小的庭院。 幽怨哀凄的二胡弦声,一声悲戚,一声温柔,宛如诉说着女子黑夜中的一帘幽梦,音色动听的动容,足以把九重之上的天女也引得下凡侧耳倾听。 一曲落罢,团团坐着的奴才们还意犹未尽,纷纷求着那人,央着那人再拉一曲给他们养养耳。 “曲子也听完了,再偷懒左护法就要扣你们月钱了。”那人顺手把二胡递给了旁人拿着,起身拍了拍翠色衣衫沾到的灰尘,再抬眼对他们微微一笑,“快回去好好做事吧,再过会儿管事的来了,我可替你们求不了情。” 有人不太甘心,追问:“那教主何时再来啊?小的们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教主也才陪小的们小半个时辰,不舍得教主这就走了!” “就是!”另有人也附和,语调颇是委屈,“上次阿鸾她们教主就陪了一个时辰,怎地轮到我们才这么一会儿,教主委实偏心!” “对!偏心!教主瞧着我们没她们好看,就好生偏心!”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喧哗叫嚷响彻上空,惊飞了枝头栖息的鸟雀儿。 在这阵越叫越大的喧哗声中,那人站在紫桑花树下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正巧树梢坠下的一朵花儿顺着他轮廓鲜明的眉角滑过,花儿娇俏,却还远远不及他眼角的一分风流俊俏。 他抬手正好接住那朵眷恋着他,从下巴依依不舍坠落的紫色小花,修长如青葱的指尖掐着花根,径直把那朵花戴到了那嚷得最凶,年纪最小的人耳际。 “好了,莫要闹了,实在是我这会儿还有事要忙,无法再陪伴你们,下次我再补上便是。”他温声徐徐道,“你们在我眼中都是平等的,并没谁更好之说,我不曾偏心过任何人。” 他捏指戴花的姿态温柔至极,他安抚说话的语气亲切无比,再对他们勾唇一笑,便轻轻松松的俘获了在场之人所有的注意力,眼睛滴溜溜的跟着他的指尖走,心房恍惚惚被他的笑容轻易俘获。 直到他走后许久,这群人都还傻傻坐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犹属其中那个耳际戴花的年轻男人,傻呵呵的摸着耳朵笑的神魂颠倒。 “教主今天摸我了……最近一个月我都不洗脸不洗头了!” 不远的阴暗树荫中,有人正好目睹了这一幕,抱臂冷淡的靠在树枝间,面无表情,只是目光阴沉沉的直直射向远方那抹被繁花掩印的碧翠身影。 回去正殿的路上,身旁跟随的侍从拿着二胡,忍不住的出口说道:“教主,你太纵容他们了。” “无妨。”他不在乎的道,“既然入了我长生教,便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善待他们些。不得民心,我这位置怎能坐得稳。” 他转头看向身边人,又是一笑:“还是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霎时,那人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一半。 看罢,他便是微微低眉,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眉一眼俊俏如画,舒心到了极致,竟比浓夜之下的月色还要温柔几分。 刚欲张口说些什么,忽然他的眼神一变,抬手把身旁的侍卫往旁猛然一推,顺势反身一转,再抬眼时指尖就掐住了小小一物。 “教主?!”侍从冲身上前,惊慌的看他。 他没有管顾,低眼一看手中那物竟是一朵金花,每片花瓣由纯金打造,共有六重,每一瓣都在阳光下散发金光溢彩,可见价值不菲。 “我无事。”他指尖转着这朵猛然袭来的金花,眼也不抬的对旁人吩咐道,“下去吧,蒙呓,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听罢,那人便知大概是谁来了,纵使心有不甘也只得听命退下。 蒙呓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一人从天而降,水红的衣袂翻飞,正正落在了他面前,面色冷冽的直直盯着他。 这人才刚回来怎么就一副怒火难消的模样?他正欲把金花还给他询问,却是尚未张口,下一刻他手脚发软,身子便往地上摔去。 面前就有人站着,他自然没摔到地上,而是被那人伸手揽入怀中,金花也从他手中掉落。 “你…你又下毒。”软在他怀中的身子没有一丝气力,脑子也跟着麻木起来。 余光瞥见地上的那朵金花,这人鬼医的名声传遍江湖,又最是善毒善药,他如何还能不知其中原委。 趁着还未昏过去,他虚声追问道:“江梦,你给蒙呓下毒做什么?” 若非他率先察觉动手拿到,这朵金花就该被蒙呓拿住,此刻中毒倒地的也应当是他了。 这人远出已有月余,蒙呓一直在他身边,又是哪里招惹到他不快? “我是给你下的。”抱着他的人冷冷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护住他。” 听完这话,他却来不及询问下面一句话了,因为他已是在这人怀中昏睡过去。 那人垂眼看着怀中双目闭紧的人,好久才是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我就看不得你对他们笑。” 明明他的笑,都该是他所有。 他拦腰抱起怀中的人大踏步走向斜后方竹林掩映的深处。 那是东云阁的方向,是他专有的住处,就隔教主卧院不过半墙之隔。 那后来,教主整整一日没再出现众人面前。 恰巧教中有人看到了某人的身影,众人便立时知晓其中缘由,根本不敢去打扰,连靠近东云阁前院的竹林都是战战兢兢。 他们唯恐会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罗刹脸突然出现在竹林中,阴沉沉盯着来往之人,恨不得把他们每个人都剥皮吞之入腹。 直到翌日晚间,教主才出现了,满脸疲惫,雪白衣襟裹着的脖颈上皆是掩不住的暧昧痕迹,而他旁边就有一个人冷眉冷目的束手站着,不用只言片语就宣告了一切结果。 他们同情死了教主,也恨极了某人,却碍于没反抗的能力,只得使劲忍了。 迟早有天他们会找到个更好的人顶替了这个怨妇脸! 吃晚饭时,白朝暮拿筷子的手腕都在细细发抖,江梦在旁帮都不帮,自顾吃自己的饭,他们身后伺候的奴仆侍卫看着都觉万分心疼。 要不是顾忌着这人会扬手撒一把毒把他们通通毒死,他们绝对会冲上去狠狠一脚踹开了他,再自己顶上细心体贴的替教主端碗布菜,如果教主愿意,他们巴不得连饭菜都是亲自一口口的小心喂入。 足足半柱香的功夫,白朝暮竟才勉强吃下半碗饭,堂堂七尺男儿温弱的堪比闺中女子,而他身边的江梦一边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一边没好气的瞪他。 “吃不下就别吃了,抖什么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折磨你了!” 明明大多时候在下面的都是他,费力气的也是他,可每次一完事他都这幅样子,旁人便以为是他贪欲索求过度所致,把他们可怜的温柔的教主霍霍的不成样子,教他有苦也没地说去。 白朝暮便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筷子,偏头看向他,温声细语道:“这次去江北兰陵,有何收获?” “没什么,就得到了一袋草药和几箱金叶子。”江梦的筷子径直夹向手边的盐焗肉。 别人的金叶子都是论片,遇上有钱的论袋,他倒好,竟是论箱,还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真真能气煞多少人。 “草药和金叶子我昨日就让守门的奴才送到了你房中。”江梦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把一筷子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后面记得清算一下。” “算什么?” “算算是不是齐的。”江梦道,“一袋草药三十根百年人参,五十株风铃草,还有三盒天山雪莲,五箱金叶子共三千六百三十二片。” 他一筷子狠狠插进肉里,冷笑道:“要是少一样,老子过两天就去把那个老丑八怪毒哑,再把他的妻儿老少都通通下药毁容!” “……”到底谁才是江湖之中声名鼎鹤的大魔头。 白朝暮便对身后的蒙呓摆摆手,示意他去自己房中清算那些东西是否缺少。 当然,要是真少了蒙呓也不会说出来,他们教中自会补齐,能救两条人命是两条。 天可怜见的,外面的人们实在太过误会长生教,长生教非但不邪恶残忍,还是福天美地的好地,堪比佛寺道观的众生向善之地啊! 江梦正值年轻,饭量一向大,又独独喜肉吃荤,白朝暮怕他荤素失衡,便给他夹了满满一筷子菜放进他碗中,问道:“这次会在教里待多久?” “你想我待多久?”江梦懒洋洋的瞥他,“你想我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我自然是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白朝暮带着笑的话语刚落,他们身后的奴仆齐刷刷的颤抖一下。 开玩笑吧,这位惹事主儿要是一直待下去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嘛?! 白朝暮没发现,江梦却发现了:“可我瞧着,你教里的人却不是这般想的。” 白朝暮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回来,低低笑道:“那是他们被你吓到了,只要多相处相处,他们自会了解你的好。” “哦?”江梦意味不明的勾唇,“我的好?哪里好?” 白朝暮便是笑,只字不言。 “呵,说不出来还敢胡言乱语。”江梦无谓的咬了口素菜,“以后说大话就仔细点,甜言蜜语对我没什么用处。” “我的意思是,你的好太多了,你让我突然之间都说出来,我竟是不知先从哪个说起。”白朝暮好脾气的握住了他的手,又凑近他耳边咬着他耳尖说话,温声细语的近乎吴侬软语。 “那我方才说的甜言蜜语,对不对你起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