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雨欲来
“你怎么今天都不怎么说话？”穆卫影一边给才起来用午膳的九儿盛了碗鸡汤，一边问。 九儿端起鸡汤，皓腕间还有昨夜被绑留下的红痕腕，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用一副柔弱且委屈的样子盯着他，声音沙哑，慢慢地说：“嗓子、坏掉了、哦～” 穆卫影毫无波澜，明显就是看穿了九儿的诡计，面不改色地道：“别闹。” 九儿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放下鸡汤，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切。” 穆卫影给他饭碗里添了块肉，九儿默默夹进嘴里，使劲地嚼着，穆卫影看得有些脊背发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刚用过午膳不久，一位不速之客登门。 “容儿，我来啦！”依然是声音比人要来得快，巫晔穿着九儿那天在花园里见到他的那身墨蓝色衣裳，阔步走了进来。 穆卫影见他这样嚣张，皱起了眉，还未开口，却被巫晔抢了先。 “我在驿馆住着不大习惯，想换个住处，正好昨夜来这王府觉得风水很好，便向你们陛下请了个口谕，今天起，我就搬过来。”巫晔一边说着，一边兴高采烈地坐到九儿身边的圆凳上，凑近些说：“接下来这几日，就多有叨扰了，容儿。” 穆卫影出乎意料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九儿。 九儿抿了口茶，淡淡地笑了，笑里犹带轻轻浅浅的茶香，“巫大人说笑了，这话应该对‘我们王爷’说才是。” 巫晔的目光落在九儿腕间的红印，眸子微闪，脸色变了一瞬，却立刻恢复，笑道：“是我一时高兴，分不清主次了，王爷大度，应该不会计较的吧？” 穆卫影浅浅地勾起唇，随意地说：“本王是无所谓，巫大人高兴就好。” 九儿托着腮盯着他，知他这是心情颇好，忍不住在心里笑骂了他一句：“厚脸皮。” 穆卫影把手偷偷放到九儿腿上，“我得去书房了。”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九儿和他一起过去。 巫晔却趁机凑上来说:“那容儿不如和我一起去下棋？” 九儿看着穆卫影那略有“逼迫”的眼神，顽性又上来，虽然经过昨天的教训，但很明显他不打算长记性，于是抿嘴一笑，冲巫晔道:“好啊，下棋去吧。” 穆卫影最后独自去了书房，看上去并不大高兴，九儿则跟巫晔去了花园里的亭子，路上还偷笑了几次。 九儿把棋盒的一个推到巫晔面前，黑白棋子分离，各自为营。 “不知昨夜教你的你还记得多少，不如我们边下边学。”巫晔从棋盒里抓了一把棋子，笑道。 九儿点头，也拿了几个子在手里。 巫晔开局的落子显得轻松，一边还给九儿复述着规则:“两子相连为并，隔路行棋为关——” 九儿一边听着，一边落子，巫晔见他逐渐熟练，便不再多言，只嬉笑着，与他对弈。许多个回合之后，巫晔看着棋盘的局势笑道：“你悟性很高啊，学得有模有样了。” “还只是学到了皮毛而已，这一子牵系全局的奥义我倒还未领教。”九儿一手托腮，一手执子，点进死眼，僵死白棋一角。 巫晔的眸底微惊，用指间的白子轻敲棋盘，咋舌称赞：“啧啧，你还真是狡猾啊。” 九儿抬头盯着巫晔的眼睛，轻轻地勾起了唇，“巫大人才是狡猾吧？” “哦？”巫晔闻声，眼里透出几分谨慎，落子反咬。 “我知巫大人并非对我有意，那么你非要搬来王府是为了什么呢？”九儿不慌不忙地一点，白棋的攻势消减。 “你怎知我对你无意？”白棋撤出，以保大局。 “从眼里便能看出来，我对巫大人来说，与旁人无异。”黑棋紧逼，咬住白棋。 白棋再次反打，黑棋再无退路，落了个满盘皆输，“容儿可曾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太过聪明不是件好事呢。” 九儿望着无力回天的局势，怅然若失，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漫天尘土飞扬，让他快要窒息，天地间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山雨欲来。 “我说笑而已，还真吓到你了？”巫晔舒展原本严肃的脸色，笑了几声，道。 九儿被这句话扯回神，看着棋局，却分不清巫晔的话是真是假。 “胜负已分，还要收官吗？”巫晔笑问。 九儿缓缓摇头，笑了笑，“不必。” “其实容儿你下得已经很好了，多练的话，定能精进。”巫晔一面把黑白棋子分离，一面笑着说。 九儿瞄了瞄他盯着棋子的眼睛，把黑子捧起放回棋盒里，还是捉摸不透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既然下完一局就不必再下了，这样的东西，太过劳神。初夏上蒸下湿，我让厨房熬了些薏米粥，过来喝点。”穆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亭前，伸出手邀九儿同去书房，阳光穿透斑驳的叶间浇在他深色的衣上，让九儿觉得安心。 九儿牵住半空中悬停的那只邀约的大手，借他的力站起来。 穆卫影一牵到他的手就浅浅地笑了，抬眸对棋盘前的巫晔道:“巫大人的那份我已让人送去客房了，还请巫大人趁热，不要辜负。” 巫晔轻笑，站起来，拂了拂衣摆，道:“那就谢王爷好意。” “走吧，”穆卫影牵着九儿，不再看巫晔，信步走向书房。 才进门，他用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九儿的额头，“你说你，明明自己就是只引人废寝忘食的狐狸了，还要学什么‘木野狐’。” 九儿嗔他一眼，跟他待在一起，方才的怅然就消减了一大半，九儿笑着拍开他的手，目光又落在桌前搬好的圆凳上，欢脱地过去坐好，端着桌上盛好的粥，笑道：“你都准备在这里，就不怕我不来吗？” 穆卫影坐到书案前，捧起折子，看着他笑了笑，“你敢不来吗？” 九儿撇了撇嘴，低头搅了搅粥，舀起一勺放进嘴里，思索了片刻，问：“巫晔非要住到这里，想必另有所图，你那些军政机要可收好了？” 穆卫影批阅军务的手顿了顿，继而温声道：“你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九儿看在眼里，却不再问，心里那半份怅然又翻腾了一遍，他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喝粥。 九儿喝完粥之后，从书架上挑了本书下来捧读，穆卫影继续批阅那成堆的折子。 时间细细碎碎地消磨，转眼间就到了晚上，这期间九儿陪王爷出去散了步，巫晔也不在府里，连晚膳都没回来用。九儿有些担忧，王爷却并不在意，晚膳之后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会折子，跟九儿沐浴后回了房。 “对了，明日我要去校场视察，你要与我一同前去吗？”穆卫影把批好的折子放到一旁，抬眸看着沐浴后在桌前挑灯夜读的九儿。 九儿骨节分明的手翻过一页书卷，连头也没抬，嘴里却答着好。 穆卫影见他这半日都有些消沉，从身后揽住他，纤细的身子入了他满怀，他指尖缠着九儿的发，“怎么感觉你不太舒心？” “只是有些心慌罢了，”九儿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似有似无地勾着唇，“我也不知缘由。” “可能是白日里下棋冥思苦想太累了，早些歇息，明日带你出去走走。”穆卫影在他耳边轻声道，手上替他捏了捏肩。 “是有些倦了。”九儿仰头躺到他怀里，笑了。 穆卫影低头看着他，将他手里的书抽走，放到桌上，再把他抱起来，在他额上温柔地落了一吻，笑道：“那我抱你去睡。” 轻轻地把九儿放到床上，自己吹了灯，也趟上去，抱紧他，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九儿闭着眼，缩在被子里，头发垂散着披在身后，穆卫影的气息也从身后传来，一点一点地温暖他颇为不安的内心，九儿伸手去抓着他的手，穆卫影感受到后张开手掌将他握住，用温热的唇在他白皙的脖间轻轻碰了碰。 “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