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狗的行为
回到宅邸时，艾里斯站在宅邸门外，神情凝重地和从村庄方向回来的仆人们说话，从那些人看到他们回来时充满期待和担忧的眼神，就知道那一头也没有收获。 亨利还是没有吐实。 李维和艾里斯交换了个眼神，便知道旧贵族那边也不顺利。 「重新在建筑物四周找找看吧，也找找杂物间和阁楼。」艾里斯吩咐众人，并当众叫了李维，「狗的嗅觉比较敏锐，我请和娜塔莉同房的女仆拿来她的物品，让纳特试试看吧。」 女仆递给他们娜塔莉的发饰和手绢，李维接过，蹲下来拿到纳特的面前。 「你可以试试看吗？」李维将物品放到狼犬的鼻尖前，低声请求道。要让纳特做这种像狗的行为，其实让李维感到不太舒服。 纳特倒是不介意，鼻子凑到手绢上嗅了嗅，认真地辨识气味。 从一大早就弥漫在仆人之间的不安气氛，在艾里斯出面後消散许多，庄园的主人愿意领导搜寻娜塔莉的下落、相信她不是半夜逃跑，似乎让仆人们大受感动。 艾里斯也个别指派了任务给其他的仆人，所有人都戒慎惶恐地听从，连忙分头去实行。 等到其他人离开後，艾里斯走到他们身旁，「屋子里空气比较不流通，可能还有残存平时的气味会造成混淆，你们负责搜索外面吧。」 李维站起身来，抬眼注视着高大的金发男人。艾里斯温和的神情比平时严肃，眼神却依旧温暖，望着李维的表情温柔，有条不紊地安排仆人们做事时也十分沉着，刚才还安抚了几个女仆。 「你的脸色不太好。」李维端详着艾里斯，「身体不舒服？」 「……一早起床就听闻坏消息，实在不是个好展开。」艾里斯似乎有点惊讶会被察觉，按了按太阳穴，苦笑着说道，「还有事情需要厘清，亨利又不太配合。现在先找到娜塔莉是最重要的。」 「我们出发了。」李维点头说道。 一个女仆下落不明，艾里斯表现得如此在意，甚至还为此和其他旧贵族关系紧张，有点出乎李维的预期，他以为旧贵族之间无论如何都会互相袒护。 李维手拿着娜塔莉的物品，让纳特走在前面，一起沿着屋子搜索一圈。 这段时间以来李维没什麽深交的对象，可是也大概摸清楚了仆人们会偷懒的地方，年轻的仆人们喜欢聚集的场所、成年仆役抽菸聊天的空间，这座广大的庄园里有一些小角落，还是能让仆人们得以偷闲。 昨天去找格吉尔先生之後，娜塔莉没有回房，也没有去交谊厅。 昨晚有几个仆人为了庆祝拿到优渥小费，夜里在地下室小酌了一会，都没有看到娜塔莉。仆人们都说娜塔莉平时就会适度与男性同事保持距离，以免发生感情纠纷，因此就算娜塔莉没有参与聚会，也没有人感到奇怪。 「昨晚天气变凉了，不会特地去花园吧。」李维看向通往花园的小径，沿途都没有遮蔽物，空地风很大，就算出於浪漫，这个时节恐怕不会有人在深夜里找人去赏花。 昨晚艾里斯试图要在他房里过夜时，就装着可怜说外头很冷，不想要走吹着冷风的夜路回主宅。 李维当下就从行李里掏出毯子，要艾里斯到隔壁的房间过夜。一整幢的空房间，不愁没有地方睡。 想起艾里斯当时的表情，李维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吼呜。」纳特彷佛察觉到他走神，歪回过头朝他低鸣，投来一个严厉的眼神。 「这个管用吗？」李维拿起手里的发饰问道。 纳特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可是领着他往宅邸的侧边走去。平时李维不会经过这条路，但附近有一些停放马车的棚子与仓库，还有一条用石子砌成的小路，延伸到一处绿荫环绕的池水。 淡绿色的池水很澄澈，游着色彩鲜艳的观赏鱼，似乎是特意照顾的，也是属於这个庄园里的景点之一。 「那里有个凉亭，也有可能在这里幽会吧。」李维看到池子的另一头有着漂亮的建筑，正想往那里走去时，纳特倏然停住脚步。 白色狼犬突然一动也不动，彷佛时间凝结似的僵在原地。 「纳特？」李维警戒地留意四周，却没有察觉到有什麽不对劲。 远远地能听见其他仆人搜索的动静，不过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纳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的冰蓝色眼眸带着一点惶惑，李维的心脏霎时揪紧，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过纳特露出这种眼神。 「怎麽了？」李维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蹲下来安抚纳特，然而纳特却调转了身子，从池子边走过，朝着一片杂草丛的方向走去。 他们没往对面的凉亭过去，而是沿着池子走到斜对角，偏离了那些优雅的石砖小路，踩上泥土地绕过几棵观赏用植物。 这一条路没什麽人走，李维注意到地上有脚印，小心地避开痕迹，脚步轻巧地走着。 纳特走走停停，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没过多久，他们的面前出现一片植被稀疏的草地。 草地荒凉，只有一口破井，似乎已经废弃多时没有使用。纳特没有继续探索，缓缓朝着那口井走去，又回过头来看李维。 李维朝着那口井走去，心底似乎明白了刚才纳特为何会突然僵住身子。 他走到井边，小心地探出身子，朝着阴暗的地底下探看。 白色的围裙和深黑色裙摆的制服印入眼帘，女孩的身躯歪斜地躺在乾涸的井底，头偏向侧边，飘散的乱发盖住半张脸，看不清楚神情，然而一眼望去，纤细的四肢以不自然的姿态摊在潮湿脏污的井底。那不是有生命的躯壳会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