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见夏旭妈妈

    次日一早萧程哲和夏旭就醒了，距离和俞宸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两人又没有行李要收拾，简单地洗漱后就拿着房卡去楼下吃早饭去了。

    在大厅等了一会儿，萧程哲和夏旭一致认为不拖到十点整俞宸他们八成不会下来，迟到的可能性更高，于是便起身去了度假酒店内部的山林景区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大约十点十五，四人在大堂碰面。萧程哲问起俞宸之后的安排，得到了他和男友要继续往东边走，一直开到沿海地区去的回答。

    因为是反方向，萧程哲和夏旭不好意思再让他们折返回去，和两人简单地道别后，按照早上和前台打听好的上车点去坐酒店回市里的接驳车。

    返程的路上，夏旭靠在萧程哲肩上休息。萧程哲感受到手机震动了几下，拿起查看。

    俞宸主动拉了个群，让萧程哲把夏旭也拉进来，说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平时有什么新鲜事也可以在群里分享分享。萧程哲知道俞宸有多少交情或深或浅的朋友，凌永峻也一看就是个习惯于社交的人，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群大概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这对夏旭来说不一样。自从三年前夏旭注销了手机号和聊天账号，他新建的号上就只有母亲，还有兼职公众号上的编辑，以及自己。想到昨天一整天下来虽然疲惫但表情逐渐鲜活起来的夏旭，萧程哲对俞宸他们十分感激。

    这一定是一个好的开始。

    七月的尾巴无声无息地溜走，八月中旬萧程哲的实习就要结束了。他暑假以来就退了宿舍，一直住在夏旭的公寓里，之后没有再回宿舍住的打算。

    夏旭对此心里欣喜，但也有几分懊恼，因为这间公寓的租期到明年一月。接下来的半年里萧程哲不得不维持着一个多小时的上下学路程。

    而明年一月后萧程哲又离毕业不远了，工作地点极有可能不在大学城那片区域，换房子也不知道该换去哪里，时间点非常尴尬。

    这样的不确定性让夏旭有些不安，不过萧程哲并不介意这点小小的不确定性，他准备走一步算一步，年末问问房东能否续约半年，大不了提前收拾好行李去找别的短租就是了。

    大四开学后的秋招不是很顺利，萧程哲对此早有心理预期。他的大学非常普通，而大公司的秋招竞争异常激烈，他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投的，没结果也不觉得遗憾。

    倒是夏旭短暂地好像恢复到了当年做老师那会儿的心态，帮萧程哲把简历改了又改。

    他总对自己说不要问太多，但晚上看到萧程哲对着电脑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小心地上前安慰他说春招还有机会。哪怕春招也失败了都没关系，毕业最要紧。

    “就算毕业前不找工作也没关系的，我这还有一点积蓄，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没什么钱了，但听到夏旭这么说，萧程哲还是回过头去对他露出会心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萧程哲对此其实不是很担心。如果真的很难找到工作，他还可以去问问俞宸和凌永峻有没有公司有内推的机会。不过这是他的最后选择，至少在毕业前他想靠自己再尝试努力一下。

    这年的上半年发生了不少事，下半年却每天都稀疏平常。又或许这才是普通生活的模样。

    萧程哲直到年底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和夏旭重逢已经足有一年了。

    元旦前几天夏旭的母亲丁莹提出想要来夏旭家。

    她这次没搞突然袭击，提前给夏旭打了电话。虽然她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但知道儿子有了dom，而且目前两人已经同居了，丁莹就很怕突然来访让对方不喜，等到元旦才找到借口想来看看。

    “……元旦过后我去看你。”夏旭听到母亲要来，主要其实是想看萧程哲，忍不住抿唇推拒。

    “小旭，妈妈想看看你男朋友，不可以吗？他也不想见你家人？”丁莹忍不住问道。

    “不是，你别乱猜。他没说过什么。”夏旭否认道。

    丁莹语气逐渐变得恼怒：“那就是你不让我来喽？怎么，你觉得妈妈丢人是吧？”

    她尖锐的声音让夏旭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发疼，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哪次表现等像是觉得你丢人了？可是你……你总要当着别人的面，说一些打压我尊严的话，总是把别人捧到天上去，你这样人家很尴尬，我……我很难堪。”

    这不是他第一次尝试耐心地和母亲解释了。他们的沟通永远是无效的，丁莹总是会说“我是为了你将来好”，他们两个的对话总像是在泥潭里混乱地互相拉扯，夏旭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些无用的真话了。

    但最近或许是因为萧程哲向上拉了他一把，让他从泥潭里爬了出来。夏旭觉得面对丁莹自己也不再那么容易变得歇斯底里，能够稍微冷静地看待她的言行了。

    丁莹在电话那头愣了很久，好半天后突然开始低低地哭泣，断断续续地说夏旭不要她这个做妈妈的了，之后就是老生常谈的“我都是为了你好才那么说的”。

    萧程哲洗完澡后出来就看到夏旭没有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哭诉，神态有些麻木。

    你妈吗？

    萧程哲用口型询问夏旭。

    夏旭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萧程哲点点头。

    萧程哲在一旁坐下，一边擦头发一边竖起耳朵听电话里漏出来的声音。听了一会儿，他小声凑到夏旭耳旁道：“要是她非要来，就让她来吧。”

    见夏旭微微侧头，露出纠结的神情，萧程哲又低声补充道：“到时候她说什么我都当耳旁风。”

    年初过年前那会儿丁莹来了又走后，夏旭这一年再也没和她见过面。思考良久，夏旭才对电话那头还在哭诉的母亲说：“那你来吧。”

    丁莹一时间顿住了，仿佛没想通为什么夏旭突然松口了。

    夏旭没有多言，说了句“还有事”就挂断了电话，像完成了一件任务松了一口气。他看向萧程哲，担忧道：“她真的会说很多有的没的，我怕你听了心里不舒服。”

    萧程哲眨眨眼睛，故意担忧道：“她会挑我的不好？我到时候好好表现。”

    夏旭苦笑了一下：“她会把你夸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样。而我这个当儿子的，什么都不是……”

    萧程哲凑过来亲了亲他，把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又不是没听你说过她这人，我能猜不到这些吗？到时候她说什么我都傻笑糊弄过去就是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夏旭“嗯”了一声，神情明显还是比早些时候低落了。丁莹带给他的痛苦和阴影影响已久，很难说摆脱就摆脱。

    元旦当天，两人都起了大早。夏旭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大概是前一天睡得不太安稳。他比平时更安静些，沉默地在厨房准备中午和晚上要吃的东西。萧程哲本来想说不要太操劳了随便弄点就好，但估摸着那样丁莹肯定要说他，于是干脆撸起袖子过去帮夏旭一起准备。

    他以前高中时还偶尔自己下厨，上了大学后厨艺反倒退步了，现在在家里夏旭又总是准备得很好，把他的嘴都养刁了，萧程哲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居二线”，平时只打打下手，洗洗碗筷。

    专注地做一件事时夏旭的脸色变好了不少。厨房里回荡着切菜洗碗叮叮咣咣的声响，伴着两人的闲聊，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丁莹到达门口的时候，玄关处传来的门铃声打破了这种和谐，夏旭一下子变得紧绷，随后他停顿了一下，准备把手里的刀放下去开门。萧程哲却比他快了一步道：“我去开。”

    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也没脱下去就这么快步来到家门口，打开房门。

    丁莹原本以为来应门的肯定是儿子，没想到只有儿子的男友一个人来开门，而且对方还穿着围裙。她张了张嘴，反应了两秒才挤出一个笑容：“是、是小萧吧？我是夏旭的妈妈。”

    “丁阿姨。我知道，夏旭说了。”萧程哲回了个热情的笑容，往后退了一步让她进来。

    夏旭除了名字，一点萧程哲的事都没有和丁莹提过，照片都没有发给过她。这次第一次见面，萧程哲比丁莹想象中来得高大帅气，而且一看就相当年轻。

    丁莹一下子有些混乱。她想不出儿子是从哪里找到的对象，就她所知夏旭常年闭门不出，应该不认识什么人才对。

    她的第一反应是儿子是不是被人骗了，这样的dom怎么会看上夏旭呢？

    丁莹一边茫然地脱换鞋子，一边没话找话地冲萧程哲道：“你怎么还穿着围裙呢？夏旭怎么搞的，他怎么能让你下厨？”

    萧程哲心里无奈地想道：刚跨过门框就开始了？

    他就当没听见，指着沙发和善道：“阿姨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

    “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丁莹越发惶恐，连连摆手，“夏旭呢？我……我去厨房和他说两句话。”

    儿子竟然让dom给自己端茶倒水，还在厨房帮忙准备午饭，在她看来这太不像话了。

    萧程哲继续装傻充愣道：“阿姨你坐着休息吧，有什么话饭桌上再聊。”

    他笑得灿烂，态度却不容拒绝。丁莹对dom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献媚讨好，哪怕萧程哲是儿子的男友也不例外。被这样劝告后，她无措地坐到了沙发上，不敢硬是闯进厨房去教训夏旭。

    泡茶的时候萧程哲在厨房和夏旭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旭想也知道母亲说了些什么，神色淡淡的，萧程哲无声地摸了摸他的后腰，示意他别在意。

    回到客厅，丁莹束手束脚地坐在那，见到萧程哲端着茶壶和杯子走来，急着站起身来。萧程哲才不在意她自不自在，自顾自客气地给她倒茶，末了给自己和夏旭各倒了一杯，晾在一旁。

    丁莹看着萧程哲，试探道：“小萧你快别忙了，快坐会儿，和阿姨聊聊天。你……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萧程哲坐在沙发上大方道：“我今年大四，准备找工作了。”

    他一句话就让丁莹瞳孔微缩，她磕磕巴巴道：“那你才、才二十二岁啊……？”

    萧程哲纠正道：“今年还没过生日呢，二十一岁。”

    丁莹看出他年轻，但怎么也没想到夏旭会找到一个比他小了足足七岁的dom。

    “这么年轻啊。哎，夏旭这孩子平时不爱跟我说自己的事，这些我都不知道，”丁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怎的更加没底气了，“你是本地人吗？和夏旭是怎么认识的啊？我记得他是前几年才搬来的。”

    萧程哲抿了口茶，坦然道：“阿姨，我高中时是夏旭的学生。”

    他和夏旭提前讨论过如何准备说辞。萧程哲从不觉得那是段难以启齿的过去，而夏旭对丁莹也没什么想要隐瞒的，于是两人最终得出了“实话实说”的结论。

    萧程哲的意思是，当年的那些事他都清楚得很。

    听到这话，丁莹先是呆愣，随即好像被口中的茶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显然她吓傻了，萧程哲在说出口的时候已经预料到她的反应会很激烈，所以也不惊讶，笑着等她的咳嗽逐渐停息，这才继续说道：“我高中起就很喜欢夏旭了。所以阿姨你不用担心我是一时兴起，也不用总叫他来讨好我，我讨好他还来不及呢。”

    他相信只要自己够坦诚够直白，大大方方地对夏旭表达爱意，不论丁莹说什么都不会伤到夏旭分毫。

    丁莹还处在没缓过神来的状态，夏旭从厨房端菜出来，对着客厅平静道：“来吃饭吧。”

    萧程哲瞥了一眼夏旭微微泛红的耳根，偷偷笑了一下。出租房的餐厅很小，从客厅到厨房的距离显然能够让夏旭把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