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骨寒(虐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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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钦明的眼泪啪嗒啪嗒掉,欲言又止地看着谢昀尘。 虽然谢钦明对谢昀尘有些生气,但并没有拒绝谢昀尘以下犯上的举动,默许他爬上了床。 谢钦明的手一如既往搭在谢昀尘劲瘦的腰线上,突然摸到一片凹凸不平,不顾谢昀尘阻止掀开他的亵衣摸索,这才看清他背上蜿蜒曲折的伤痕,几条血线爬在谢昀尘宽阔的背部,谢钦明被吓得说不出话。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正如住持所想,谢钦明对身边人总是很容易心软,一边害怕着那些血痕,一边用手指沿着疤抚摸,造成现在这幅局面。 谢钦明眼眶红润,像抱着小崽一样轻轻搂住谢昀尘,不过现在谢昀尘已经比他高大了,他把谢钦明的头埋到胸前,把人抱在怀里,不停地说没关系。 谢钦明被身边人宠成了这不谙世事,十分心软又容易决断的人,对他好的人,谢钦明会露出软乎乎的小脸。 谢昀尘本来想借此卖个惨,希望谢钦明心疼心疼他,可现在看到眼前人眼泪汪汪的样子,心脏又抽得疼,比他受的那些伤还疼。 “钦明,没事的,我真的不疼,别哭了好不好,你这样我更难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你看你都瘦了” 谢昀尘低沉地安抚他,悄悄牵着他的手,昏暗的月色下他细细描摹着对方的脸,没有他在,刚喂出来的软肉都没了,好像人也比走之前瘦了一大圈,谢昀尘遗憾地想。 谢钦明收起眼泪,挂着水珠的睫毛一眨一眨晃得人心痒,才没有,明明成天好吃好喝地被男人伺候着,哪有掉肉的机会。 “钦明,你又见到他了。” 谢昀尘音调平静,牵着他的手却紧了几分,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他比以前更讨厌,可惜我杀不了他。” 谢钦明神色冷峻,天道非要揪着一个破了戒的臭和尚不放,害得他束手束脚,赔上大把精力为他人做嫁衣。 谢昀尘掩饰眼中怨怼,他再有不平,也明白对于谢钦明而言,这种人绝对不能放过,起码也要让他十倍百倍地尝他受的苦。 谢昀尘永远也忘不了一百年前谢钦明那些痛彻心扉的日子,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一百年前 谢钦明初下山就遇到了陈黎生,被凡人拙劣却倾尽全力的付出感动,付出真心,相信他真的能为了自己放弃佛道修为。 陈黎生那时还是个青涩和尚,少年时被谢钦明的无意撩拨迷了心,为他一次次破戒,自知心有软肋,无法静气,坚决还俗,和谢钦明在一起。 陈黎生是凡人,追人的方法都是谢钦明看惯的,可陈黎生的赤诚之心打动了他,谢钦明早就羡煞凡人的爱欲,也想亲自尝尝,终于同意与他立下婚约。 从此谢钦明就有了个宠溺的丈夫,没有高深修为,却真心爱他理解他,为他在人间的生活细细打点着。 然而陈黎生已经预感到天道的反击,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连接两人因果机缘的法子。取谢钦明三滴腕中血,辅以陈黎生十年内力,孕育出生于天地自然的孩子,取名为谢昀尘。 谢昀尘一出生就通晓人事,在谢钦明的哄骗下,坚持叫他父亲,却不爱搭理陈黎生。陈黎生不甚在意,他虽然还俗,但还是对谢钦明以外的生命冷心冷情,除了谢钦明不在意任何事物,况且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他牵制天道的一个工具。 谢钦明被一大一小娇纵着,凡人的生命只有短短数十年,他本以为会安稳度过,可平静的日子被陈黎生突然的失踪打破了。 谢钦明使尽浑身解数,都找不见他,彻夜难眠,直到倥山住持亲自下山告诉他,陈黎生尘缘已尽,诚心悔过,自请遁入空门。 谢钦明不敢相信,硬撑着去倥山等待天道的审判。 陈黎生的温言蜜语在耳边一遍遍闪过,他的每一次放纵容忍,每一次倾尽全力相护,谢钦明都看在眼里,他的丈夫怎么会弃他而去? “让我再看一眼他吧,我想亲自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凛冽寒风刮过地上被强大罡风震跪着的人,他声音颤抖,眼中还有些许微弱的光芒,他已经在倥山脚下跪了两个时辰,薄雪落在肩上,他却熟视无睹,对山顶那扇紧闭的大门望眼欲穿。 “父亲别等他了,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也可以保护你……” 谢昀尘冰冷严肃的脸上出现裂痕,嗓音沙哑地哀求着,谢钦明本体是魅魔,佛门罡气无时无刻不在削弱他的内力,谢钦明不值得为了这种狗男人伤害自己。 谢昀尘按人类的年龄算尚未及冠,单薄的身躯挡在谢钦明身前,默默伫立,另一只手撑着应沛伞,暂且抵御罡气侵袭,佛门中的镇山阵配合法器无形中也在消耗着他的元气。 谢钦明低声阻止他,让他回去,谢昀尘人还小,却倔得不听劝,少年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脚步虚浮,可他不想离开谢钦明哪怕一分一秒。 谢昀尘守了他很久,劝了很久,最后谢钦明呵斥着让他回去,谢昀尘自知留下来更是拖累他,而他再怎么劝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便默默退到一边运气,随时为他疗伤。 “放手吧,陈黎生已阪依佛门,脱离红尘。” 住持不忍再看,别开眼劝阻。 谢钦明不肯低头,始终不相信那么爱他的丈夫会这么绝情。他初尝爱欲,把感情寄托在对方身上,到头来这些荒谬的感情只是对方渡的一场情劫而已。 住持默许了谢钦明的请求,双目微阖,既不阻止,也不帮助,倥山聚集的罡气足以动摇一只魅魔的坚持,足以让他知难而退。 谢钦明没有被残酷的罡风吓退,雪白的衣衫凸显出几道崎岖的血印,额前冷汗融进嘴角的鲜血,随着他一步一步滴在石阶,殷红的血珠淌在地上,犹如被炙烤般焦响着渗入地面。 谢钦明不甘心,这种想法被那些美好的回忆无限放大,支持着他做这疯狂的举动。 住持凝神打坐,感受一静一动间天道的指示。 天道在背后推着谢钦明。 陈黎生情劫因果未了,贸然掠夺,抽掉爱魄,不想让他陷太深,已经欠下一笔情债,谢钦明对陈黎生的执念也影响着陈黎生的因果。谢钦明内心的欲望浮现,坚持去见他,不如借此彻底斩断缘分。 可他们都低估了谢钦明,虽然天真残忍,但并不单纯,与爱欲夹杂的还有绵绵恨意,两种感情都被放大,谢钦明才会毅然决然登上倥山求见。 谢钦明浑身瘫软,明明早已有了疑惑和放弃的念头,却好似有一把无形的手撑着他,不断清除他的负面情绪。 谢钦明一步一跪,顶着风刃登上石阶,大雪中那抹纤瘦的白色背影格外脆弱,他的身体隐隐颤抖着,口中喘着粗气,快被这罡气压得昏死过去,最后一步,他栽倒在佛堂前,额发凌乱,血和汗浸透外衣。 谢钦明浑浑噩噩地爬到佛堂前,看到了他的“丈夫”。 僧人一袭青衣盘坐在佛堂中,外面数九寒天,北风呼啸,堂中肃静庄严,烛火的温度染烫整个佛堂,烧得妖魔纷纷溃散。 古井无波的眼睛空无一人,明明是看着眼前人,却好像看向了人身后的那片雪地。 这不是他的丈夫,他的丈夫已经死了,这里坐着的是一个利用他渡情劫的 伪正义之士。 谢钦明自嘲着,这些无意义的坚持反而让他看清了陈黎生,可笑,所以对于陈黎生而言,他的感情根本不如这虚无缥缈的道义来得重要吗? 好痛,比之前所有辗转反侧都要痛,谢钦明不能再骗自己,现实是他的丈夫陈黎生真的不要他了。 谢钦明所有不甘和留恋都烟消云散,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忽然凝住,眼泪却连绵不断。 “原来你真的放下了,”谢钦明戚然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短短几个字就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咳出血沫。 “施主请回吧,我在凡间渡情劫曾化身为陈黎生,但情劫已了,你我再无瓜葛,我现在是宁微。” 僧人庄严启唇,翻飞的雪花在他身边定下来,慢慢落入尘泥。 谢钦明苦笑着,抽出应沛伞猛然袭来,插向他的身体。 谢钦明的攻击被宁微身外的罡气挡住,谢钦明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最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你凭什么利用我,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永远拉下来。” 宁微终于睁开眼,凝神看向对方,被对方通红的双目和遍体鳞伤钳住脖颈,喉中哽咽,差点道心不稳,心脏没由来的钻心地疼。 明明没有感情,为什么会难受,他与谢钦明应该是有些联系的,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宁微手下一松,罡气立即消散,应沛伞直直插入他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整件外衣,溅到谢钦明的脸上,对方从中感到扭曲的快意。 宁微不恼,甚至很想擦去他染上的那些污秽,他抬手,顿了顿,止住谢钦明伤口上涌流的血,金光绕着他的全身,细碎的伤口慢慢凝固结疤,缺失的内力被不着痕迹地补充着。 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怀,况且这本就是他欠下的债,宁微向天道这么解释着。 “宁微师傅,你可要一心向道,拯救苍生,这样才不辜负我那些荒唐可笑的感情啊。” 谢钦明难堪地牵起嘴角,说出对于宁微最残忍的话,这是宁微往后每次午夜惊醒刺入的一把利剑。 谢钦明收回那把艳红的伞,应沛伞伞尖沾有谢钦明三分爱魄,作为礼物送给了宁微。 谢钦明微凉的指尖划过宁微的脸颊,宁微的瞳孔渐渐映上他的身影,相顾无言。 谢钦明抽身而去,脚边缠绕的一段金光似要挽留,他轻蔑地挥散,山门应声而闭。 “感谢住持让我了却心事,可我的丈夫已经死了。” 谢钦明多在这里待一秒都恶心,拉着谢昀尘匆匆离开。 谢钦明的伤养了很久才痊愈,他没了约束,释放本性,渐渐养成了随心所欲的性子,用无所谓的外壳保护自己软软的心。 谢昀尘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只是刻苦修炼,急切地精进修为,他不愿再以弱者身份留在他身边,他要与谢钦明比肩,他要保护谢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