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慌(下)
天气越来越热,加上憋得躁动,周梁有些沉默,只能把怒火发向豆浆油条,干活麻利得令人咂舌。按理说赵小宽不排斥肢体接触,就差这临门一脚,他有点纳闷怎么点这把火。 徒弟任劳任怨背着自己往返还给冰敷,自己却想把他赶走,赵小宽心里很是愧疚,他只能加紧提点徒弟一些方法和要领。 赵小宽根本没午睡,他睡不着。静静躺了一个多小时,他蹦着去冰箱里把半个西瓜捧出来,十分小心。天气炎热,徒弟没空调吹,中午西瓜冰太久吃起来会胃难受,他决定先挖出来,等徒弟醒了直接吃。 那边周梁冲完澡,旧风扇吹着,迷迷糊糊睡一觉,热醒了。去卫生间路上,发现赵小宽鬼鬼祟祟在厨房金鸡独立挖西瓜,高难度动作。 他走到赵小宽背后,不等他反应,握着他右手把勺子里的西瓜塞进嘴里,在他耳边嚼了起来,舒服地叹息道:“真甜!师父你也来一块。” 周梁没有放手,就那么一直握着赵小宽的手,用自己舌头舔过的勺子,又挖了一块西瓜送到他嘴边,低声蛊惑,“张嘴。” 赵小宽毫无抵抗能力,什么理智什么后果,通通退后。他站在周梁怀里,仿若一个拥抱的姿势被搂着,背后是一具年轻的散发着热量的身体,两个人身上是同样的沐浴露香气。 他有点失神,乖乖地张开嘴巴,吃下了那口西瓜。周梁放开他的手,去厕所了。 赵小宽还没有回神,沉浸在美好氛围里,感觉身体又变得有些奇怪。 ** 养了四天的脚踝,终于恢复到可以走路。结束一天店里工作,面剂子也弄好了。赵小宽决定今晚做一桌好菜,感谢徒弟这几天的照顾,更重要的是要和徒弟说再见了。 下午四点午睡起来,赵小宽邀请周梁一起去菜市场转转,说他这几天辛苦了,晚上下厨给他好好补一补。周梁心里临时制定了个计划,在家待着也没事,点头同意。 两人心照不宣地共同前往菜市场。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师徒二人一路溜达到生鲜区,赵小宽挑了一块肥瘦均匀的小五花肉,又买了一条鲈鱼,最后在蔬菜区买了鸡毛菜冬瓜百叶结等配菜和配料。 周梁两只手挂满菜,路过油炸食品区,闻着炸酥肉的香味,有点饿了。他喊住赵小宽,“师父,帮我买点炸酥肉!” 赵小宽称了一斤半的炸酥肉,结完账刚接过来,周梁凑近他,“我饿了,喂我一块。”说着直接张开嘴。 晚高峰的菜场哪哪都是人,他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用竹签扎一块喂给周梁。 天气有些阴沉闷热,是要下雨的节奏。两人到家后,赵小宽洗过手准备做饭,让周梁回卧室躺会。周梁摇头,他想观摩下师父下厨。 赵小宽将冬瓜切片,放入蒸锅底部,加水后撒一把开洋。蒸锅上屉,放上撒好配料的鲈鱼,盖盖子。百叶结、五花肉切块后用温水洗净,并沥干水分。起锅倒油,放入五花肉,当肉的两面煎至变色后倒出多余的油。锅内直接放入八角和生姜片爆香,随后倒入料酒、生抽、老抽,加入开水,放入冰糖和百叶结。最后加入小葱结,盖上锅盖。 周梁看赵小宽做菜,专注且井然有序,一个人就像一支交响乐团,他看得津津有味。中途敲门声响起,他去客厅开门接过外卖送来的啤酒放进冰箱冷藏室,外面淅淅沥沥飘落雨点,他顺手把厨房灯打开,赵小宽正按下电饭煲开关。 厨房燃气开着,很热,细雨绵绵也降不下来几分热度。赵小宽有点烦躁,说不清是做饭太热还是因为明天徒弟就不在这了。 汤和鲈鱼已经停火,周梁恰好冲完澡回来,他为今晚做好了准备。 百叶结烧肉正在出锅,赵小宽喊周梁可以端菜了,清炒个鸡毛菜就好。周梁端菜摆上桌,油烟机声音太大,他低头对着赵小宽耳语,“等下冲个澡吧,你头发都湿了。” 赵小宽确实烧出一身汗,点头应下。 清蒸鲈鱼、百叶结烧肉、清炒鸡毛菜、炸酥肉、开洋冬瓜汤,待客之道四菜一汤。 周梁把菜摆好,拿出啤酒,等着赵小宽洗完澡过来吃饭。 赵小宽在周梁对面落座,时钟指向七点,外面天色刚开始擦黑,雨一直下不停。 周梁用纸巾擦擦桌子上的六听易拉罐开口,开了一听啤酒递给赵小宽,又开了一听给自己。赵小宽有点紧张,还没开吃呢,先给自己灌下半听降降温。周梁看他今晚的反常举动,猜测这顿饭不简单,耐心地静观其变。 赵小宽先洋洋洒洒感谢徒弟这几日的照料,又说店里有他真的轻松不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菜喝酒。百叶结烧肉很对周梁胃口,肥而不腻,他忍不住连吃了两块。 酒过三巡,桌上还剩下一听啤酒没开封。赵小宽又给自己猛灌了半听啤酒,突然起身回了房间。要来了么,周梁手指敲着桌子等待,笑着喝了一大口酒,酥肉咬得嘎嘣嘎嘣响。 赵小宽回到客厅坐下后,推给周梁一个信封,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道:“学徒协议作废,里面是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和工资一千八,你可以出师了,明天你就走吧!”语毕又灌了一口酒,仿佛缓解了些紧张感。 周梁没说话,仰头喝了一口酒。好你个赵小宽,就这么对我,真行。 咔嗒——冰箱运转停止,赵小宽眼前一黑,家里停电了。小区老旧,应该是跳闸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对面的周梁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