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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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裕园胡言乱语到凌晨三点,终于昏昏然睡去。梅荀帮他擦干脸上的泪痕、盖好被子,拧灭台灯,躺在床上叹息:就当提前享受当爹的乐趣。许裕园睡得不安稳,梦中不时呓语几句,梅荀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他又醒来作妖。 隔天醒来,许裕园穿着一身杏黄的睡衣跪坐在床头,扒着梅荀的胳膊温言软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像个疯子,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对我太好了。” 许裕园伸手去摸梅荀的脸,他力气不大,没在这张帅脸上打出手指印,但他还是悔恨交加。 梅荀心里很麻木,很久才有一句话从脑子里轻轻飘过: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他盯着许裕园看。一张清秀寡淡的脸,低眉顺眼从不张扬,脸蛋是一种半透明的玉色,没有多余的线条。年龄蹭蹭蹭上涨,却总像个大孩子,陌生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否成年——也许是omega这个性别的馈赠,也许是相由心生,心态不成熟,人也不会老。 许裕园长成这样,做坏事很应该被原谅。梅荀压下起床气,慷慨大方道:“没关系,宝贝。” 许裕园把脚伸到地上找鞋穿,打算出门。梅荀在睡回笼觉之前,招手让许裕园过来,想得到一个早安吻。许裕园捉住梅荀的手,平静地望向他,一种隔海相望的眼神:“不要吻我,我不再爱你了。我们不要再假装彼此相爱了。” 梅荀默默不语地躺回床上。 “今天我过去我妈家里。”许裕园只是报告一声,并不希望梅荀跟他同行。毕竟,是时候对亲朋好友宣布:今后他们两人不会再捆绑出场了。 电话铃声响了,梅荀极不耐烦地接了。经纪人语气很着急:“小梅看微博。” 真是全日凶,雨季碰上屋漏,梅荀本来就睡眠不足,现在头好像要裂开:“我不看,你直说吧。” “我千叮万嘱,你怎么还是不小心?你俩扫墓被人拍到了!之前的照片没有删干净,他妈的,这次直接被人做出时间线挂出来!” 梅荀只好强迫自己面对,拿过床头的平板,点开来看营销号做出的长图,一开头就有猛料:电影资料馆门口的拥抱,坐在酒吧吧台热吻,依偎在奶茶店门口咬耳朵…… 梅荀整理了一下思绪,心里基本有数了。他对自己的事一向很有主张:“问题不大,这些亲密的照片都是出道前的,我就承认在大学谈过,后来分了。对,我们咬定昨天扫墓出现的,是另外一个人。” 许裕园休学回国后,梅荀一直严防死守,出门在外保持安全距离,连手都没拉过。昨天许裕园在墓园里生气,两脚黏在地板上,自己只好拽住他往前走。当时已经是黄昏了,光线昏暗,墓园的访客都匆忙离去。梅荀一时没防备,就这样被人拍到。 梅荀翻看照片,发觉自己活像个素质低下的骚扰犯,不顾对方抗拒,又拽胳膊又搂腰,极其损害形象。往后又有几张他俩并肩立在墓碑前默哀的照片,神情肃穆庄严,挽回了形象,却坐实了暧昧关系。 经纪人说:“你摸着良心告诉我,这是两个人?这也太该死的像了!网友是瞎的吗?” “分手后也能当回朋友,我回老家,约老朋友扫墓不行吗?”梅荀说,“而且我也不是约他一个,你看,照片上有四个人。” “那女的是谁?我看到方涧林了,能不能用他分散视线?”经纪人循循善诱,“你俩在日本也被拍了,他又去菲律宾探过你的班,正好拿出来混淆视听。小方哥来头大,还跟一线女星有过绯闻,网友肯定更乐意吃你和高富帅的瓜。” 什么馊主意?梅荀想都没想立刻拒绝:“别把无关的人扯进来。我的绯闻够多了,不要再无中生有。” 经纪人命令他速回公司,又交代:“你现在很危险,不要跟他同航班,以后也不要同居了。” 梅荀不同意:“我会把他好好藏在家里,他老自闭了,没朋友,不社交,我以后也不会带他出门。” 经纪人不耐烦地问:“他怎么老在国内,不回去上学吗?我找个房子给他住怎么样?” 梅荀暴躁极了,握着拳头在酒店房间里转圈:“他生病了,不能离开我,我们是一定要住在一起。” 梅荀买了当晚的机票,安排许裕园今晚住在母亲家,给许裕园买的是第二天的机票。 回家之前还有事要处理。梅荀去了一趟方家,以许裕园的名义给女主人送了一串大溪地黑珍珠。 今天是周日,梅荀以为方涧林还在睡,正准备去敲他的房门,突然眼皮一跳,看见有人躺在院子的草坪上看书。 梅荀穿过烈日骄阳,走到树荫底下,把脸上的墨镜摘下来:“我买了今晚的机票回家。我跟许裕园被人拍到了,妈的。” “我刚看到。”连自己也被捎上热搜,小露了一下头脸,方涧林把书丢到旁边,坐起身问他怎么办。 “降下热度,想办法稳住粉丝……也看老板舍得给我砸多少公关费。”梅荀心里也没底,又焦灼起来:“我要赶回去应付公司那群人。” “那你回去吧,我送你的琴也快到了。” 梅荀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你真给我买琴?” “你得了个大奖,必须的。祝你事业有成,节节高升。”方涧林笑道,“就是你家的小客厅摆一部施坦威九尺大三角很突兀。” “谢谢你,真的。”太阳晒热了他的面颊,现在梅荀感动到眼眶微热,“这次太匆忙,连请你吃饭都来不及。你妈说你下个月来B市出差?到时候我请你出去好好玩。” “到时候对一下行程。”方涧林指着梅荀的脸问:“大明星,你今天状态不行,脸怎么肿了?” “洗澡的时候滑倒……撞墙了。” 豆豆已经垂垂老矣,精神不振地趴在秋千架上。以往她见到梅荀都热情似火,现在只是略抬眼皮,象征性地摇尾。 梅荀把她搂到怀里,怜惜地抚摸她的皮毛:“说句不吉利的,见一次少一次了。” 方涧林也苦笑。梅荀问他怎会有居家读书的好兴致,方涧林拿出手机给他看:“爸爸今晚给我安排了相亲,逼我在家修身养性。” 梅荀匆匆看过照片里的漂亮女人,又看手表,时间不多,要去赴下一个约,来不及发表什么意见,只说一句:“你爸肯定给你安排最好的。” 梅荀约梅梦云在咖啡厅见面,把绒布盒子里的绿宝石项链递给她,说是许裕园挑的。其实他十分钟前才在街角的珠宝店把它买下。 “干嘛怒气冲冲?”梅梦云挑眉,“我欠你八百万?” “你欠我何止八百万?”梅荀冷笑,“你丢下我,带着所有钱跑路了,卑鄙无耻都无法形容你。” 梅梦云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手指上的婚戒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有拜托林林照顾你啊。我得到钱财,你得到林林,你觉得不值吗?” “什么叫你拜托?他照顾我,是因为他跟我好。你跟他,你们俩……”梅荀支吾了一会才问出口:“你们睡过是不是?” 梅梦云撑着额头大笑,笑得咖啡馆的其他客人纷纷侧目。梅荀忙把口罩拉紧了一点,转过头去面壁,免得被人认出来。 “睡过你要把我们抓起来浸猪笼吗?”梅梦云脸上的笑容逐渐融化掉,就像方糖彻底融进咖啡里,“我有时候会做梦,梦到以前,醒来就想还好是梦。真搞笑,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么多规矩?衣服怎么叠,餐具怎么摆,怎么走路,怎么讲话,每天都在装腔作势,幻想自己是遗世独立的贵族。” “可能我们家的氛围和你的天性相违背,可是爸爸妈妈很爱你。” “你和爸爸好像,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他,电视播到你我都要转台。”梅梦云放下咖啡杯,眼神越过梅荀的肩膀看窗外,“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只知道他是强奸犯。” 梅荀沉默良久,正当他要开口。梅梦云就喝止他:“你没有资格说任何话,如果你说‘对不起’,我会扇你一巴掌,因为我从你身上看见他的虚伪。” 梅荀冷静地说:“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就像拼图游戏一样,梅荀逐渐发掘出事情的原貌。他找到自己信仰崩塌的时刻,方涧林毫无反应的原因:“他比我更早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安慰你?” “他没那么高高在上,他只是做我的朋友。”梅梦云首先举手投降,表示他们应该结束聊天:“真受不了你,你要知道,我不是你的情敌,我不像你那么迷恋他……” 正相反,梅梦云觉得方涧林这人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她亲眼看着他长大的,这个比她小八岁的男孩,她竟然完全看不透! 梅荀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动了动,觉得无话可说。 “睡过几次吧,或者十几次,我忘了。”梅梦云把短发笼到耳后,将手机和钱包塞进手袋里,“虽然他做爱很猛,但我知道他一定会伤透你的心,所以我又为你考虑了一次:劝他别拐你上床。” 她站起身,隔着桌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梅荀的脸:“不用谢我,拜拜。” * 许裕园的微博首页都乱开了锅。和明星工作室有联系的大粉都在带头澄清,说她们的哥哥事业心强、洁身自好,一定不在事业上升期搞对象。小粉丝有的信念坚定,有的茫然无措,有的辱骂偶像的绯闻对象,有的痛悔真心错付,花钱养嫂子,骂出一声“从此白嫖你都是给你脸了”。还有什么低价出周边、趁乱收周边的。 晚一点官方就发公告了:高中校友,大学同城,学生时期的青涩初恋……我进娱乐圈,他出国留学,观念不合,出道前已和平分手……因为有共同朋友,没有断交……回老家扫墓,与旧友重逢,因小事产生争执……确实是普通朋友……希望大家不要打扰…… 被网友扒出来的旧照片,每一张许裕园都还记得来历。 同居的时候,两人去得最勤的是电影资料馆。知道梅荀是真心去看电影,也不妨碍许裕园当成约会。那时候许裕园还会翻箱倒柜,穿上最好的衣服跟他出门。一对漂亮又相爱的年轻人,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印象最深是有一次,素不相识的酒吧老板邀请他们免费进去喝酒跳舞。他们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说笑,一群陌生人围着他们,起哄说来一个法式热吻。 另一张照片是领大学毕业证那一天,母亲也来参加典礼。那个夜晚他们在奶茶店门口排队,依偎在一起聊天。当梅荀走过去阻止举着手机的女生时,是许裕园拉住他:“没关系,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 原以为他们只是繁忙都市里微不足道的两个人,从未想过相爱会留下那么多证据,散落在四周。许裕园吞下睡前要吃的药片,喉咙一直发酸发紧。 客卧没有独立卫浴,他趴在阳台洗手盆上干呕,半天也没有吐出来。许裕园正打算进屋睡觉,转头就看见母亲站在客厅里,隔着玻璃门在看他。 “你要是怀上,好叫他赶紧娶你吧,大着肚子结婚多难看。” “我最近胃有点不舒服。”许裕园虚弱地摇了摇头,又说:“我还要读书。他结婚会被粉丝剥皮。” 母亲过去也是冻龄美人,过了某道年龄界限,雪崩山催一般变老,心里一时无法接受,连笑起来都含含糊糊,好像不敢用力,温和到浑身散发柔光,让许裕园倍感陌生。 许晓曼拉着他在沙发坐下,“傻孩子,粉丝怎么知道他结不结婚?”她以为许裕园幻想昭告天下的盛大婚礼,劝道:“托付终生的男人,主要看他的人品。日久见人心,小梅毛病不少,人品是顶好的,冲这一点我就放心你跟他过。” 妈妈,你不知道,他谎话连篇!许裕园差点叫出声!可是不好骂他,当初是自己发疯要维护的男人,骂他比骂自己还难。他总是报喜不报忧,对母亲说过成千上万次“他对我很好”,最后却以一句“我不爱他了”划上句号,未免太过难堪。 许裕园太瘦,裤管下露出的脚踝细得可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神情也很呆滞。许晓曼很心疼,留他多住几天,许裕园不答应,她几乎是恳求:“反正你也帮不上他的忙,一年都回不来一次,你多陪妈妈几天不行吗?” 许裕园丝毫不动容,坚持明天就走。 临睡前又收到梅荀的信息,他说自己还在公司开会,问许裕园有没有头痛、呕吐,能不能睡着觉。许裕园回复一切都好。梅荀让他早睡,别错过明天的飞机。许裕园说:“导师一直在催我回校,我不能再拖下去。” 聊天窗口顶端那串“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来回好几次,梅荀才发过来一句话:“别在意网上的东西,都是虚幻的,我爱你才是真的。” 光把你这句话发到网上,就足以让你堕入万劫不复之地。许裕园回复:“你的粉丝知道你这样说,一定会很伤心。你过这种割裂的生活也很痛苦吧?” 梅荀很吃惊,想问许裕园:我有这么大的难处,你都无法体谅?——不对,不应该用这种找架吵的口气。梅荀发过去的是:“其实你很介意我隐瞒恋情吗?” 好的,你介意,我会道歉,我可以补偿你,直到你满意,梅荀立刻就打视频过去,许裕园拒接。梅荀再打,许裕园还是拒接。 许裕园打字输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问你是不是很辛苦。” 算了,说什么都像在说废话,说什么都已经没必要。许裕园删掉这行话,放下了手机。 关灯以后,黑暗从天花板落下来,比梅荀带他去看过的最闷的文艺电影还要闷。许裕园已经在等待中失去了所有的耐性。他合上眼睛,祈求明天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