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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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先陪方涧林去看医生和配眼镜,随后在路边找了一家面馆解决晚饭。 到达陶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陶家前院停满了车,路灯沿着栅栏排列、安静地亮着,气氛非常幽静。欧式大豪宅里里外外灯光敞亮,诡异的是从长廊到客厅都空无一人。 “如果是在电影里,我会以为发生了……好吧,不好笑。”方涧林大步穿过客厅,推开了后院的大门,沿着台阶走下去。 宅子离远方的山丘和树林中间有一块很广阔的草坪,比起所谓的后院,更像是广场。乌压压的人群聚集在远处,说笑吵嚷声传过来时已经变得非常低微。 陶桃个子高挑,剪了一头男孩子似的短发,穿一条很清爽的吊带裙,从远方的人群里跑过来迎接姗姗来迟的客人,“我小舅的马在意大利得了一个什么鬼奖,叫了一堆人过来庆祝,你们要过去看吗?” “不,”方涧林不太适应新眼镜,用手推了一下,“你小舅太热情了,我怕被他缠住。” 方涧林属于特别爱美的青年,今晚却架了一副土气的黑框在鼻梁上,跟他平时的风流倜傥很不搭调。 “小舅今晚应酬可多了,没空理你。”陶桃冲前男友仰起下巴:“还有你这身装扮看起来极其傻逼。” 陶桃转过头跟梅荀寒暄,又问许裕园:“你是今年高考对吧?这两天出成绩了。” “是的。”许裕园点点头,很惊讶陶桃还记得自己。他总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你也是今年高考?” 陶桃大笑:“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吗?弟弟,我明年都大学毕业了。” 方涧林凑过来:“猜猜他在我们市考了第几名。” 陶桃挑眉:“市状元?” “不是的,第二名。”许裕园有点尴尬地说:“我高考这次发挥得不错。” 梅荀戳穿他的故作谦虚:“他发现自己不是市状元的时候,当场爆哭半个小时。” “要不是我病了,我们本来打算出去给他庆祝成绩。”方涧林从露天摆放的长条餐台上倒了几杯酒端过来,分给大家,“为我们的第二名干杯。”他特地跟许裕园碰了一下杯,祝福道:“前程似锦。” 许裕园仰头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涧林已经来不及阻止他:“这酒度数不低,你不会醉吧?” 梅荀酒量不好,杯里的透明酒液,他只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回去了。 陶桃走过来,隔着餐台问他:“你们谈了一年了?” “从去年秋天到今年夏天。” “看来你这次找到了对的人。”陶桃绕过餐台,挽着梅荀的手臂往喷泉走,“你记得吗?我跟林林介绍给你的人,没有一个你看得顺眼,后来我们都不想白费力气了。你太孤独,太敏感,不容易跟人相处……跟我说实话,方涧林到底想干嘛?” “我不知道。” 陶桃看到方涧林和许裕园在热烈地聊着什么,拉着梅荀往人群中去,“我带你四处转转,给你介绍几个作家,他们籍籍无名,不过人很有意思。” 两人走了一段,方涧林从背后追上来问:“你的梁思远呢?” 陶桃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加班呢。人家管着一整个公司,不像某些人整天游手好闲。” 方涧林摸了摸鼻子,也不觉得尴尬,又问:“梁老板加班到几点?” “不一定,通宵也有可能。” 方涧林的语气很关切:“那不是没时间陪你?” “我受够心智低幼的大龄高中生了,和成熟男人谈恋爱,彼此有私人空间,对我来说刚刚好。” 三人并排着往前走,陶桃在中间,比旁边两人都矮一截。方涧林转过脸冲梅荀说:“你看她叫我过来,就为了让我难堪。” 梅荀说:“某人识相的话就赶紧走吧。” “方涧林可以走,但是小荀不可以,我一定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客人。” 方涧林一脸无赖:“输也让我输个明白,见到梁老板之前,我绝对不会走。” 梅荀婉言拒绝:“我跟你的客人不是一个阶级的。” 陶桃说:“入场以后,美貌才是通行证,比一个帅哥更受欢迎的是一个穷帅哥,所有人都想抢走你。” 方涧林伸手去拍梅荀的背,“听见没有?我们小荀是最抢手的类型……”一个衣着很洋气和女气的纤瘦男人举着酒杯朝这边走来,方涧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我靠,他怎么发现我的?等会他会冲上来吻我,什么傻逼贴面吻,完全是在揩我的油!” 陶桃往前面跑过去,高声说:“小舅,看看谁来了?是你心爱的林林宝贝。” 方涧林双手抓着梅荀的肩膀,表情很狰狞:“救命!每次被他吻,我都觉得自己脏了,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梅荀推开他,语气无奈:“来不及,快去打招呼。” 方涧林被小舅拉去看他的爱马——今晚的宴会的主角。临走前,方涧林依依不舍地抓着陶桃的手,对她耳语:“二十分钟后你一定要来救我。” 两人走远以后,陶桃松了一口气:“感谢小舅带走了烦人精。这宴会无聊死了,你要上楼看照片吗?我洗出了我们仨的很多照片。” “晚点吧。”梅荀站在原地,“你不用管我了,我回去找我男朋友。” “随你,玩开心一点。”陶桃跟他挥手道别,挽着另一个女孩走远了。 梅荀再回到餐台,已经看不见许裕园的身影。餐台旁边聚集了一堆生面孔。 有个陌生女人给他递烟,梅荀拒绝了。 女人故作聪明:“你一定是方家大少爷。” “你认错人了。” “爸爸不愿意投资我的事业,害我进退两难……”一个漂亮时髦的omega男生和同伴聊着天,与梅荀擦身而过后,他回过头来拉住梅荀,“天哪,你好帅,你是谁?” “谁也不是。” 男生语速极快,一边说话一边打手势:“这天气真难受,我们下个月要去澳洲避暑,人太少了,你能介绍一些好玩的朋友给我们吗?或者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 “对不起,我没空闲聊。”梅荀转过身,匆匆走上了花园的另一条岔路。 许裕园一直往人少的地方去。他沿着游泳池往北走,离宅子和人群都越来越远。泳池北面是一片花圃,许裕园趴在栅栏上看花——原本应该很惬意,但是花香味太浓了,他又走开了。 小树林边有五六个小孩在玩烟花,许裕园走过去对他们说:“这里很容易着火,你们为什么不去空旷的地方玩?” 小孩不太愿意搭理他,许裕园围观了一会,拿出手机给梅荀分享了微信定位,“有小朋友在这里放烟花,你要过来看吗?” 许裕园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不过挺无聊的,也没什么好看。” 许裕园的信息发出去不久,梅荀就找过来了,语气颇为不悦:“我走开几分钟而已,你为什么不老实在原地等我?” 许裕园不吭声,在秋千架上轻轻摇晃。梅荀按住前后摆动的吊椅,低下头说:“我们是好朋友,她来找我聊几句。我不是忘了你,我以为你不会走开。” “我没有介意。”许裕园从背后拿出一根仙女棒,递给梅荀,“只有一根,送给你。” “那些小孩不肯理我,我从盒子里偷拿的。”许裕园拿出打火机,把仙女棒点燃了。 火光跳动、火花呲呲地响,不过一分钟就燃尽熄灭了。梅荀把烧过的仙女棒丢进垃圾桶,坐到许裕园旁边,“你喜欢这里吗?” “我还没认识过这么有钱的人。” 梅荀的脚用力一蹬,秋千架的摆动幅度变大了很多,“你想去迪士尼吗?想去我现在就订票。就我们两个人。” 许裕园两手交握搁在膝盖上,先是迎合了一句:“高铁站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去哪里都方便。”他接着又说:“我没有去过,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 梅荀拿出手机来查看门票和车票,一边说:“我也没去过,不过别人谈恋爱都这样,会去这些地方。”上次许裕园闹分手,梅荀事后也反思了自己,反思完他决定做一些改变——免得有一天人真的跑了。 两人沿着小树林散步,听到林子里传来两个男人的争吵。 一个哭着说:“求你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另一个声音很冷酷:“我已经把房留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哭的男人又说:“我不要房子,当初标记我的时候,你说过要负责一辈子的,你还记得吗?” 另一个男人又说:“你闭嘴,我不会给你更多钱了。消失吧,去死也可以。” 许裕园听墙角听得入迷,没注意脚下,差点一脚踩进了水沟里,还好梅荀从背后拉了他一把,“小心。” “我很好奇,你的经济来源是……” “我爸给的生活费。”梅荀说,以前没用完的就攒下来,所以现在口袋里还有一点闲钱。许裕园没再问,两人沉默地在夏夜里散步。 “你在想什么?” 许裕园说:“什么都没想。” 梅荀口气很严肃:“你今天还没有主动吻我。” “我吻不到。”许裕园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除非你让我踩在你的鞋子上。” “你不要得意忘形。”梅荀警告他,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上去,又吻了好几下他的脸和脖子。梅荀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低下头和他额头相碰:“你为什么这么容易不开心?” “我没有啊,我一个人待着很自在。”许裕园推开他,“你不用陪我,去找别人玩吧。” “你跟我一起。” 许裕园坚持说自己单独一个人更开心。演奏人员去吃夜宵了,把乐器丢在草坪上,有一个男生独自坐在草坪上弹吉他,许裕园就拿他当正面例子:“你看那个人也是自己玩。” “你不用赶我走,我可以跟你待在一起。”梅荀看到许裕园的表情很坚持,摊开手说,“好吧,我让他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