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
等到四下无人，只剩啁啁和凰梧时，啁啁欲言又止。“姑姑……” “怎么了？”凰梧将目光从案上移开，抬头看向比自己年幼许多地伴侣。 “我觉得应该帮堂兄们去劝劝，但又觉得那么说确实很过分，九叔叔生气是应该的，”啁啁俯视着洞府外的两条小龙和啾啾，神色纠结，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墙壁。 “这没法劝，我和九公子又不熟，”凰梧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对龙族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对于龙族的内部事务更是没有插手的心思。 “不熟？！”啁啁被这两个字惊到，他以为作为上古三位古神仅剩的直系后裔，就该是一团和气的，如口头上说的那般同气连枝。“那为什么姑姑还要答应九叔叔的联盟？”不熟也能答应同谋逆天大事吗？ “给成年龙族找点事做罢了，谁知道九公子行不行呢，”凰梧微微一笑，“你只看九公子这么些年来仍然是单打独斗，一个人联络其他众人就知道了，有不少人和我一般只是答应了，可半点都没出力。” 啁啁只觉遍体生寒，“如此大事，就是拧作一团都未必能成，如今竟然还如一盘散沙，这如何能赢得过？！” “如果九公子真的开始，而且有胜算有赢面所有人都会支持的，毕竟现在看来，‘它’完全是想消耗所有势力的力量给人族腾空，谁也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想想看大世界只有人族，而没有任何其他开启灵智的生灵该是多么可怕的事。”凰梧说着话锋一转，“但如果，你觉得我和我哥哥应该给九公子提供帮助，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毕竟……九公子和我哥哥也不是特别交好，若是攀关系还不如说九公子和苍泽更近，可九公子以前也得罪过黎炎，只不过黎炎没有那个追究的能力，而苍泽是因为事隔经年且九公子和照影结为道侣不好下手而已。”凰梧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啁啁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等等，姑姑，什么叫做九叔叔得罪过我爹爹的前世？如果我们和九叔叔关系不好，为什么当初九公子会把堂兄们送到我父亲膝下照看？”啁啁只觉满脑子都是问题。 “那我就一个个来说吧，”凰梧上书页，决定好好和小伴侣谈谈，“你既然有了传承记忆，虽然我哥哥并未给你们细致的具体过程，怕因此影响了你们和苍泽的关系，但你也就该知道黎炎这个名字，也就是你爹爹苍泽的前不知道多少世。黎炎曾经被当时的金龙五太子掳走过，只不过被九公子拦住，才让我哥哥将其完好无缺的带回来。此事其实很有疑点，我哥哥当时行事虽然没有遮掩，可也没有宣扬到天下皆知的地步，甚至天狼族生怕惹来祸患伤害到黎炎肯定会多加隐瞒，那为什么龙族的五太子殿下会知道黎炎的存在？苍泽和黎炎有几分相似，就算黎炎身形比苍泽匀称好看，但看惯了美色的五太子会盯上他吗？这背后真的没有九公子的‘不慎’说漏，或是其他手段吗？” “只不过是黎炎当时没有去追究，我和我哥哥当时还在吵架，五太子又是龙神比较宠爱的一个孩子，且那时龙凤两族关系已经恶化，想问个清楚也没有办法，然后五太子就死了。”凰梧说得轻描淡写，啁啁听了却觉得不可思议，他是真的想不到姑姑曾经和自己双亲闹得那么僵，如今能如此平和，大概真的是血脉亲情软化了矛盾吧。 “剩下的问题，我觉得可以一起回答你，我们是和九公子有些旧怨，也确实不喜龙族，但我们也不能坐视龙族彻底灭亡，所以，我哥哥会容许九公子把幼崽放到他膝下照顾，甚至在龙神身死后，我的父神、你的阿爷会对仅存的龙属伸出援手，让他们得以繁衍生息，”凰梧看着仍然有些茫然的啁啁，“还有什么疑惑吗？” “姑姑觉得，堂兄们也和九叔叔是一样的吗？”啁啁听出了凰梧话中的未尽之意，两位堂兄在父亲膝下生活多年，和姑姑也时常见面，甚至片刻之前姑姑还是一副慈爱模样，谁能想到在姑姑心中堂兄们和以前那些无恶不作的龙族太子们竟是一样的！ “可能他们确实不同，但我能去赌吗？你知不知道如今的黑龙一族就是九公子当年以一己之力弄出来的，他当年有过那么多姬妾，如此淫乱，死而复生就抹去过去那些污点吗？”凰梧当然明白自己的枕边人在想什么，“我做不到信任他们，只要他们还流着九公子肮脏污秽、淫乱滥情的血脉，我就做不到信任他们，任他们在我的领地中来去自如不过是看在他们还未成年且没有成年趋势的份上，一旦他们长成，不仅是我，你父亲的洞府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欢迎他们。” “不过有一件事，我和九公子是一致的，”凰梧沉吟片刻，“我和他都觉得我们不是天道造物，只是父神母神希望我们顺从，不去追根究底，才如此说。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走兽没有自己的神。仅仅是飞禽与游鱼就足以与日月二神比肩，这说出去不觉得可笑吗？” “他们一定知道什么，也肯定是为了隐瞒什么才缄口不言，”啁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凰梧会以不变应万变，这其中破绽一旦深思起来实在是难以琢磨，以姑姑如今的实力，只需要静静等待着真相揭露的那一日在动手不迟。原来如此！ “姑姑放心吧！”啁啁双眼放光地看着凰梧，眼中满是坚定，“等到了那一天我和啾啾会与你还有父亲保护好大家的。” “你和啾啾保护好你爹就可以了，”凰梧看着突然精神抖擞的小伴侣，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忍不住感慨果真是年轻气盛啊。“凤族其实是我与你父亲的精血点化的火精而已，就算消耗一空也可以很快补充。这和九公子的龙属可不一样，那才是阴阳交合后的有神的血脉的生灵，就像族中的凤子一样，是要慢慢成长的。” 人间 凤桐泡在屋外瀑布下的池水中冲洗着身上的痕迹，看着岸上给他拿来素帛的苍泽，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心肝，我是不是搞砸了？” “我只是……当初我与你和你的恶尸欢好时，很快乐，也很喜欢，所以也想让你……全然没有顾及到你如今的境况，”凤桐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自分了一半生息之火后就不如往日明艳，反而有几分衰败之像。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能如此不过脑子呢？他不住自嘲。 “怎么会，”苍泽还真没往那处去想，“我只是苦恼，只有一根该如何尽力让你与我同时享受到那份快乐，而不是只我一人。” 所以才会用那种花样，就因为这？凤桐突然觉得刚才自己的伤感实在是……庸人自扰。 “我知道桐桐不忍心伤害我，从不往那方面去想。”苍泽说着，走到岸边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旁，抖了抖手上的白布，示意凤桐上岸，自己给他擦头发。 凤桐撩起水把那块石头冲刷几遍，又用真火快速将其上面的水蒸干，这才“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快步走到石边，接过苍泽手上的白布围在腰间，这才坐了上去。 “自我身死，”苍泽一边刚执起凤桐的一缕头发，一边才说了四个字就被凤桐猛的转过头来的瞪视逼得改了口，“自我复生以后，桐桐对我是越发小心谨慎了，大可不必如此，纵是我有过离你而去的念头，那本意也是为了你我都好，如今的境况在我预料之内，你大可不必觉得是你强迫于我。不然我大可以在临死之际强行逼你应下不留我，去寻我转世的誓言。” “我既没有这么说，便意味着你如此做，我是默许了。如今种种，我都预料到了，就算开始有些事与我所料不同，也都适应了。” “但你确实比以前脆弱了许多，”凤桐随手从身下的石头上掰下一块扔进水里，“还有你复生后的种种，送我有山又有莲花形状的腰佩，写那本记录了我生活习惯的手札，你是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以及你带我去幽冥之地的种种，你还说你也不清楚，这怎么能不让我胆战心惊呢？我每一天都在担心，会不会你突然离开我，我又会回到当初孤身一人，独自留在十三重天，身边到处都是你的痕迹，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日日看着属于你的每一点气息渐渐消散。” “凤桐，我……”苍泽欲言又止。 凤桐摸了把还没干透的头发，用真火烘干后，站起身来，看着不知如何回答的苍泽。“现在想来，我竟然还有些羡慕你我入世时的身份，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不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怕你哪一日消失。” “之前在洞府中，我不曾与你细说，便是因为那里人多眼杂，不想让这等事被除了你我以外的知道，如今此地清幽，”凤桐的目光落在苍泽略显苍白瘦削的脸上，“你愿意解开我的心结吗？” “我定竭尽全力，”苍泽郑重许诺。